一天都躺在床上度过。
张寒时撑起身,床上的男人也跟着坐起,他捧住张寒时的脸,再度落下一吻,眉眼间皆是笑意,迷人嗓音带着恰恰好的沙哑,语气却郑重其事,“生日快乐,时时。”
他的话令张寒时睁大眼,露出讶异表情,再一想,才记起今天确实是他生日。天晓得,他根本完全忘了这回事。
他目瞪口呆的模样,俨然取悦了身旁的叶大少,男人发出低沉笑声,将额头抵住他的,揶揄道:“时时,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又忘记自己生日了,嗯?”
张寒时表情讪讪的,被对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确实不注意这些。
见他这副模样,叶初静不再打趣,而是将张寒时揽进怀中。他的时时,能牢牢记得他每一年的生日,为他准备最棒的礼物,却总忘记自己的生日。一想到这,叶初静便心口裂痛,从那块缺口里,又一阵阵涌出难过来。
时时曾那样爱他,铭肌镂骨,念念不忘。而他,却选择了背身离弃。如今再多悔恨,也无济于事,叶初静只能用加倍的爱,去弥补、填满两人之间的裂痕。
“本来零点的时候,就想给你个惊喜的,可惜你都累得睡着了……”说到这,叶大少贴近张寒时耳畔,发出一阵暧昧笑声。
富有磁性的嗓音夹杂着灼热气息,吹拂到张寒时耳后皮肤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更红。
他这样也不知是谁害的!在叶大少的厚颜无耻面前,张寒时不得不败下阵来。经提醒,恍惚间他想起昨晚最后,叶初静确实对他说了什么,可他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根本未及听清,便沉沉昏睡过去。
眼下,张寒时彻底清醒,而叶初静含笑望着他,这叫他心里不由戒备,总觉得叶大少这笑里另有深意。当他环目四顾,才终于意识到,从刚才开始那股别扭的感觉是为什么了——
将床单裹在身上,滑下床,赤脚走到落地窗边,通透的玻璃门被掀开了一条缝,白色纱帘正上下翻飞起伏,伴随着一阵阵波浪声,从外面吹进的风异常温暖,似乎还夹杂着海水咸腥的味道。
张寒时拉开窗帘,随即倒吸了一口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面前,是一大片蔚蓝色的天空与大海,雪白沙滩上,椰树林投射下细长散漫的倒影,阳光温暖,气候舒适宜人,哪里还有半分冬天的影子。进入十二月后,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可眼下,张寒时却仿佛步入了初夏一般。
这里的室内布置,秉承叶大少一贯的喜好,也让张寒时没有立即意识到,他身处的,根本不是木兰湖畔的那幢别墅。
“这里……是哪?”
用了好半天,他才找回声音,回头问他身后的男人。
体格高挑的叶大少随意披了件睡袍,慢慢走近张寒时。他肩宽腿长,腰胯紧窄,无一丝赘余,每走一步,都散发出极为强烈的雄性荷尔蒙味道。从黑色睡袍敞开的领口,更露出了大片胸膛,视线再往下,甚至还可以看见结实紧绷的腹肌,以及若隐若现的人鱼线,简直像故意的一样。
即使已看过无数次,张寒时的目光还是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叶大少却坦然得很,或者说这就是他要达到的目的。从背后抱住张寒时,他吻了吻他的脸颊,低笑道:“这里是努克岛,离塔希提岛很近,不过你放心,这儿是私人领地,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想了下,他又补充。“本来上飞机时想要叫醒你,看你睡得那样熟,我又不忍心,时时,你喜欢我这份礼物吗?”
张寒时身体微微发颤,当然不是高兴,而是气的。瞧瞧叶大少说的都是什么话,因为他睡着了,于是他就不经他同意,把他弄来这里。他只是睡了一觉,谁知一睁开眼,就跑到了位于南太平洋的岛上!这一出,完全就是惊吓,何喜之有。
转过身,张寒时脸色不太好,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叶初静,你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和我都还要工作,我们——”
哪知对面的叶初静却摇摇头,“时时,公司的事大部分我已解决,剩下的可以通过网络与电话来指挥,不会有事的。我知你要写稿,所以让邢飞他们把你的笔记本U盘也都带来了。”
听他解释,张寒时才意识到,原来叶大少前段时日早出晚归,玩命工作就是为了带他来这里。张张口,张寒时犹自不死心,“那,那还有乐乐……”
“乐乐也来了,你看——”叶初静扶着他的肩,示意他往窗外某个方向看。张寒时眯起眼,白色沙滩上,由邢飞与邓女士看护着,那个蹲在一边,正玩沙子完得不亦乐乎的小不点,不是他的宝贝儿子又是谁?
“时时,你真的不记得了?昨晚我问你要不要来这度假,你同意了的……”见他不说话,叶大少声音里更委屈了。
张寒时哑口无言,一时词穷,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答应了。昨晚做到最后,他已神志不清,哪里还能记得这些。如果自己真的答应了,那现在闹的这一出,简直就像无理取闹一般。他摇摇头,目光接触到叶初静幽深的双眼,在那里面他似乎看到了一丝受伤,心里也不由有些难过。
他们也曾亲密无间,而现在,那些往日的伤痛如影随形,张寒时怕极了再从高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于是对叶初静的任何举动,他都顾虑重重,满是防备与怀疑。在心底叹息一声,既然是他误会在先,张寒时并非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叶初静,我对不……”
话才说至一半,叶初静便用嘴堵住了他接下来的抱歉。
长长的一吻结束,高大英俊的男人揉揉他的头,安抚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只想让你开开心心的。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嗯?”
张寒时眼底不由一阵酸热,他垂下头,低低应了一声。
话说开了,两人间的气氛也稍稍缓和。既然已到了这里,又是自己的生日,张寒时也打起精神,他与叶初静换上轻薄衣物,相携来到海滩边。
碧蓝如洗的天穹下,亘古的深海一望无垠,从远处海面上卷起阵阵浪潮,一*规律拍打在洁白如雪的沙滩上。注视着这样的壮阔景色,渺小的个人以及更加渺小的烦恼,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连心都跟着开阔了起来。
“爸爸——!”早在沙滩上玩耍的小家伙张乐一见他,便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的手,向他展示他刚才堆的沙堡。
一觉醒来,时间其实已至中午时分,陪着儿子玩了一会儿,邢飞便来通知,说是午餐已准备好。
☆、第46章
张寒时出生在冬至那天,据他的母亲张琴说,那一天的天气非常冷,于是她干脆将他取名为寒时。
母亲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微笑着的。在张寒时印象中总是操劳忙碌的女人,在那一刻似乎放下了她浑身尖锐紧绷的刺,变得柔顺起来,她眼里发出光,面容姣好明艳,似一朵夭夭灼灼、开得正好的花。
张寒时很少会将母亲和花这一类柔软的形容词联想到一起,他大部分的记忆里,张琴一直是精明强干的,无论说话办事,都有不输男人的硬朗果敢,似乎世上并没有什么能将她击溃,打倒。她如同天底下所有护崽儿的母亲一样,将年纪尚幼的张寒时牢牢护在她的羽翼下。
她无疑非常爱他。
但当张寒时问起他父亲是谁时,她脸上的笑迅速消失了,眼底也黯淡无光,她一言不发,只紧紧将他抱进怀里。这个意志如钢铁般的女人,连哭泣都没有发出声音。
于是他明白了,原来他不能提这个,一提母亲便要心碎。
那年张寒时六岁。
后来,张寒时再没问过“爸爸在哪里”、“他叫什么”、“他是做什么的”这类问题,“父亲”这个词,成了他们母子间的禁忌。
……
生于凛冬的张寒时,如今却在温暖如春的南太平洋岛屿上度过了他二十八岁的生日。
从纱帘的缝隙里,细碎阳光洒入室内,带着微热的温度打在眼皮上,更远处,海浪声阵阵规律起伏,同样催促着张寒时醒来。他躺在床上,用手遮住眼,低低呻、吟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等到意识慢慢回笼,张寒时终于睁开眼,然后从床上坐起。
他举起手臂,懒洋洋地伸了伸腰,赤、裸的上半身犹如一张柔韧的弓,舒展开了一个美妙的弧度。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叶大少并不在房内,张寒时直接下床,光着脚,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换好衣服,张寒时推开房门,随后又进了走廊对面儿子的房间。把小家伙叫醒,监督他洗脸刷牙穿衣,完了张寒时一手抱起他,穿过长廊,到了餐厅。
除飞机跑道外,这幢位于海边的别墅,是岛上唯一的人工建筑,房子朝向大海,采用了大量通透的玻璃设计,出门穿过一片椰树林便是沙滩,以叶大少的眼光,他选中的地方,风景自不必说。
张寒时带着儿子到餐厅的时候,保镖邢飞已经先一步抵达,他冲张寒时恭恭敬敬地招呼道:“张先生,早。”
“早。”
“大少爷去晨泳了,他让我转告,如果您起来了就先吃,不必等他。”
听邢飞这么说,张寒时点点头,他将儿子放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面前的餐桌上,已摆好了各色早点,都是张寒时习惯吃的中式口味。替小家伙盛了一碗粳米粥,自己也盛了一碗,揭开青花瓷碟的小盖,张寒时才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他爱吃的酱菜,乳黄瓜,什锦菜,萝卜头,被切成小块或小段,整齐码放在精致可爱的碟子里,张寒时夹着尝了一口,顿觉齿颊生香,酱瓜脆嫩清甜,酱香浓郁,滋味十分地道。
在异国他乡的遥远海岛上,还能吃到这些本土传统小菜,也真是难为叶大少了。
吃过饭,叶初静仍没回来。放小家伙自己去玩,张寒时向邢飞问了方位,便往屋子西面去了。推开玻璃移门,这里的地面被铺上了金棕色的地砖,低调又华贵,再往前,便是一个不规则的超大泳池,这个室外泳池依地势而建,连通大海,周围零星散布着椰子树与其他绿色植物,十分幽静隐蔽。
张寒时还未走近,就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
清晨的阳光投射在水面上,呈现出一种醉人的碧色,水面不断荡开涟漪,在泳池中央,成熟的男性躯体正挥动手臂,在晨光里破开水面,快速游动。白色泡沫翻滚,水花四溅,晶莹的水珠反射出银白光辉,不断被抛洒向空中,又滚落回水池里。
叶初静游速太快,张寒时只来得及看清他线条流畅的背肌以及两条手臂,在水流中时隐时现,劈波斩浪,一转眼,他就到了前方更远处。张寒时站着欣赏了一会儿,直到叶初静再度往回游。
叶大少在水里很快也发现了岸上的张寒时,几乎立刻就向他这边游来。
又是一阵哗啦破水声,身姿矫捷的男人,就像一条由深海跃至水面的鱼,他的皮肤闪耀着水光,其下的肌肉每一次收缩伸展,野性危险,又带着不经意的优雅,令人为之着迷。力量与美感,在他身上达到了最佳平衡。他扶着泳池扶手上了岸,又拿过搭在一旁躺椅上的毛巾,一边擦干水迹,一边向张寒时走近。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伸臂将张寒时搂进怀里,落下一吻,才听他开口问。
张寒时摇摇头,没出声。他作息很规律,一般醒了就很少会再睡过去。
昨天晚上是他的生日,儿子张乐唱完庆祝歌,切了蛋糕,他们就在海边升起篝火。躺在沙滩椅上抬头仰望,天穹广袤,星光如同铺满天空的碎宝石,无数的星子汇聚成银河,景象美得令人窒息。这在现代化的城市中,是几乎不可能看到的风景。
由于看得太入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张寒时并不记得了。
他看叶初静像是游了一会儿了,不禁开口问:“你的手没事了?”
“嗯。”叶大少沉沉应了一声,便搂着他的腰往回走,“闫医生说可以适量运动,来恢复手部功能。”
不说还好,他一说,张寒时视线便不由自主,落到叶初静揽在他腰间的左手上。发觉他在看,两眼深邃,容貌英俊的男人又露出笑,他快速亲了他一下,嗓音低柔,“没事的,时时。”
张寒时不说话,他扣住男人手腕,将那只手掌举到面前,仔细看了看——由于打了一个多月的石膏,叶初静中指和无名指的皮肤相较于手掌其他部分显得苍白许多,指节弯曲弧度也有些异样,俨然不像大少爷说的那般轻巧。
“……能恢复吗?”沉默少顷,张寒时低低问。
叶初静漆黑的眼眸定住一会儿,随后弯起弧度,整个人神采奕奕,连回答的声音都带出了笑意,“能的。”他吻了吻张寒时白皙的额头,安抚他,“别担心。”
……
努克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