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尼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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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望尼罗河-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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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少。这无可指摘,聪明人就该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无奈这房间太大,她又轻度近视,人影绰绰眼花缭乱的,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张记忆中的脸孔。她深明她是不可能在这里见到阔别已久的塔鲁,但也许能期待,随便一个有过数面之缘的人都是好的。她想亲耳听听他或者她诉说伊纳尔和皮皮他们的近况。从知道赫梯使节团到来的一刻起,她就开始频频想念他们,在脑海一遍遍描绘相见时的情景。
两个国家要打仗了,十天后,一个月后,三个月?晓蓠不知道,她也不敢问。问了,得到了答案,又怎么样?劝止,还是冷嘲热讽?饶是在现代的文明社会,顶着再多舆论压力,战争恶行依然打着各种旗号大行其道,更何况是三千年前列国纷争弱肉强食的古代。她甚至无法祈求所谓的神,让曾经帮过她的人平安无事。战事爆发,谁能在战乱中自持,安身立命?所以她只要能亲自确认他们目前是安好的,再默默送上她的祝福,就满足。
图特也要上战场,当然了,这场战事是他主导的,不亲自挂帅领军都说不过去。只不过昨晚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府邸,今天她起来的时候他已然出门……
“在陛下归来前,不若我们玩个游戏,各位一同放松放松?”
这声音是?晓蓠一个激灵,忙不迭回神投去视线。
“听闻赫梯除了贵国皇帝陛下还有许多灵力出众的祭司,未知来使中的祭司大人愿否预言我这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这是可以玩的么?晓蓠直直望着房间尽头,黄金案桌后正襟危坐的一身雪白的宴会女主人。虽然看得不清,但不必看也知道,此时的安卡珊娜蒙必定是盛装打扮,以配上法老发妻和一国皇后的名衔。
被点了名的“祭司大人”缓缓站起,一袭水绿色外袍,一头酒红色及肩短发,彬彬有礼的高雅举止……晓蓠心跳漏了一拍。
是他!
她顷刻把注意力全数转移到年轻男子身上,目光紧张地在他和安卡珊娜蒙之间逡巡。只见他抬眸毫不避讳地打量皇后,神情渐渐变得迷惑,不一会垂首思索着什么。看到这番情形,大厅内有人面面相觑起来,有人交头接耳,安卡珊娜蒙按捺不住,轻问出声。
“如何?有什么结果?”
祭司斟酌言辞,回话间不卑不亢:“回皇后陛下,恕让您失望。蒙贵国诸神庇荫,在下无法窥得贵国陛下与您的孩子的命运分毫。”
安卡珊娜蒙仅怔了怔,便恢复一贯的大方得体,笑容可掬地打了圆场,室内众人当即赔笑应是。
晓蓠暗叹了声气。她有点好奇帕苏伊是否“预感”到了什么,转念又想,若是真的,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定是无法应对又不好撒谎,才露出难办的表情吧。
赫然想起方才相认的念头,此刻毅然打消。他们是不应再见面的了。看到其中一人很好,她该感恩戴德了。放眼王宫外沸腾依旧的人潮,随着河道上的船队沿岸涌动追随。笑笑,精神紧绷了一天,是时候到外面找乐子发泄发泄。
她转过身。
他回过头。
帕苏伊觉得,刚刚好像有谁在外面一直看着他,是他敏感了吗?因他适才惊疑于埃及皇后腹中的孩子被黑雾笼着,失措下没有如实作答而不安?
然而,那感觉格外真实,可现在门外确实一个人也没有。权当错觉吧。
“终于结束了!”把纤绳拴在棕榈树干,在上面紧紧缠了六七圈,最终打了个拳头般大的绳结,矮小却满身结实肌肉的中年男人仰天嚎叫了声。
“辛苦了,纳克特敏将军。”
“图特将军说什么胡话,这可是咱们的份内事!”说罢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图特不由吃痛地皱了下眉,眼却是带着微微的笑意。
“纳克特敏将军何时启程回法尤姆?”
纳克特敏眺望河道正忙碌着搬运木船上岸的士兵和奴隶们,“起码等假期结束吧,这么快回去不但对不起我的老婆孩子,还绝对会被帕拉米苏那厮嘲笑一通。”
图特的视线也跟随着投了过去,“帕拉米苏将军始终离不开阿瓦利斯。”
纳克特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们一家子在三角洲呆惯了,约莫是被喜克索斯人的习性传染了,既对上埃及没什么归属感,也一副不受任何人束缚的德性,连儿子的名字也喜克索斯人了。我真不懂陛下怎么会下那样一道意旨!之前把他调到法尤姆守着不是挺好的,如今又放虎归山,那种目中无人的自大家伙,不好好驾驭早晚出事。”
听着前辈絮絮叨叨抱怨了一番,图特浅笑应道:“他的精力和兴趣不在区区一个法尤姆不足为奇,勉强为之只会遭反感,忠诚心削减之余,做起事来恐怕事倍功半。还不如放他回属于他的原野,让他放开手脚认真干一番作为。”
“纳闷了好几天,没想到被你几句话点醒了。唉,还真是越活越倒退,不中用了。”
“怎么会,王国还是十分需要您的,大将军。”
“嘿,你是在安慰我吧?”纳克特敏打着问号,直话直说,“你瞧,利比亚人近年来都没胆子造反,虽说前段时间南边有那什么劳什子古实部落长掀起一阵小风波,还不是被霍伦赫布将军三两下摆平。西亚的局面基本成形,巴比伦已不足为患,米坦尼两年内必定垮台,亚述还只是个小角色,能和我们争霸一方的惟独安纳托利亚上面的赫梯了,而你早前不正忙着调兵调粮草准备出征吗?我是老了,眼睛耳朵仍灵敏着呢……让我猜猜,目标是北叙利亚吧。好一个年少气盛敢和赫梯皇帝叫板的少年呀,加上正值壮年的霍伦赫布,哪还有我的用武之地?我看我还是放完假赶忙卷包袱回法尤姆颐养天年算了!”
“自暴自弃不可取啊,大将军。唯您马首是瞻的将领士兵还是多如银河繁星。可别再当着我这后辈面前灭自己威风了,我都要认定您是在轻视我了。”
“哈哈,现在的后生尽爱说些玩笑话。好了,别顾着哄我这老将军了,时候不早,没任务在身的话就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敬般拍了下纳克特敏的胳膊,图特颔首告辞。
但他并没像纳克特敏所说即时回将军府,而是漫无目的地徜徉在两边熊熊燃点起火盘的大街上。
被熙攘密集的人群包围,全都是洋溢着快乐的一张张脸孔,窸窸窣窣的交谈叫卖声中偶尔夹杂异国语言。如此繁华喜庆的氛围让他几乎错觉这是一个处在升平盛世的国家。
阿图姆慈祥的目光打在宏伟矗立的底比斯王宫。图特不觉想起脱离那座金丝笼以后的经历。
快有两年了吧。从遇袭,到遇到那个人,到下定决心放手一搏。将军这个头衔,是假象,也是颠覆王朝,将权力游戏翻盘重来的一枚棋子。而首先,要由夺回北叙利亚的失地开始。
计划进行得有条不紊。除开,出现了一个意外。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对纳克特敏说出那样一些话,平常的他都是寡言少语。不是不善言辞,仅仅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因此大多时候,他往往给人难以亲近的印象。孟斯贝尔和他熟稔了以后告诉他,相处之处自己可是适应了几个月才习惯他基本没有感情的语调。
难道,他变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阵小手鼓、纳菲尔琴和芦笛合奏的明快乐声从侧方传来。图特注脚寻望。
人群包围当中,带着自制乐器的街头艺人一如既往卖力纵情演出,围成圈子的人有男有女,不分年龄无身份差异,拍着掌,挎着手,赤着脚,跳着随性欢快的舞。正中有着小麦色肌肤的少女尤为注目。编着麻花黑辫子,一身修长的努格白,双脚灵动跳跃,热情的舞姿张扬奔放,简单却美好如舞蹈女神哈托尔。
一刹那,心跳骤然加快。
他的蓠。
图特无意识走进疏落的人群,靠近欢舞着的人们。他的目光牢牢锁在跳得比谁都投入的少女身上,如影随形。
这场别开生面的舞蹈持续了多久,他不知道,也不在意。图特从未觉得街头艺人的演奏如此动听,充满活力。乐声戛然而止的瞬间,旋着舞步的晓蓠恰好正对着他,当她喘息着睁开带笑的眼,图特只感到一股血气自腹下翻腾,撞击心脏,激流般涌向四肢。
等他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搂着她,俯身吻她发鬓的薄汗。
“干……干什么?”晓蓠傻掉,完全搞不清状况。
图特置若罔闻,继续吻。半晌,才拉开两人的距离,深深凝着怀中的女孩。晓蓠得到空隙,却不去望他,一双眼睛不安地左顾右盼,日暮的橘红光彩中,无措的小脸泛起了羞赧之色。
“怎么?”
晓蓠看四周人群散得差不多,方稍稍松了口气,但视线依然流连着街旁的风景,声音压得低低:“你干嘛忽然对我……你刚才怎么会吻、吻……啊算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图特对她的欲言又止言不由衷感到份外好笑,可并不点破她,手不由自主擒住她的下颌把逃避的小脸扳过来:“忙了一天,想好好放一下假。”
晓蓠感到他有些粗重的鼻息喷在自己脸上,周身一下子更热了。“哦,原来工作狂的将军也有想偷懒的时候。”
“偷懒?”图特思索了一会,慢条斯理道:“巡游护卫的职责尽了,王宫的工作也安排好了,我现在不过是享受理所应得的假期罢了。”
晓蓠失笑,他竟然学她揶揄其他人,尤其是应对他时的口吻。
“真的不用忙了么?”
“嗯。”
“那,陪我去个地方吧。”
她牵起他的手,在地平线倾泻而来的金色潮水里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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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斯特女神呐,你是众星高捧的女王,你优美婀娜的身姿叫我倾倒神醉,假如没有了你,天上繁星将失去闪烁的意义,天狼星也会痛哭流涕……”
头戴黑卷假发的男人对着朗月吟着赞诗,徐徐夜风中,天青色长袍恣意舞动。
“雅尼夫大人怎么这么好兴致?”
男人闻声转头,笑着打量从宴席厅出来的青年,“穆兰也在里面闷慌了对吧。”
穆兰苦笑,“大人笑话了。”
雅尼夫仰望绚烂的夜空,不再逗他,“真难得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真叫我失望。”
“大人您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吗。”穆兰无奈。
他不以为然,“如果没有那只大肥猫,早乱了。”
穆兰赞同,也提出了疑惑:“原以为那个人不会罢休,今晚的宴席上却是没再出手,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
雅尼夫眸光微敛,嘴角噙笑,“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在图特要求我伸出援手时,我就已经明白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给下毒的人一个警示,否则何必做得如此明目张胆。你也知道,银酒器其实完全不用从我这边借取。”
“的确,在我们以上,底比斯之内尚有少数几名收藏有大量银器的贵族,阿伊出身的商贾家族拥有的金银财富更是无可比拟。除了确定谁是主谋,图特大人还想背后的主使者知道忌惮吧。穆兰只能说,图特将军如此慎密的心思已超出一名普通将军所具备的智慧了。”
“普通?那位将军的雄心可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小觑的。”他顿了顿,接着说:“当然,我和你都看不透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应该不止是单纯的实现军人尊严和保家卫国吧。看看霍伦赫布和帕拉米苏,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说得上纯粹的大概就只有纳克特敏了。谁知道呢。”
穆兰没有应答。两人在干冷的晚风中任由静默延伸。打破沉默时,话题已转移开来:“大人中午问穆兰要了庄园的那把钥匙,请问是给了图特将军吗?”
雅尼夫戏谑地回望斜后方的青年,“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八卦了的?”
他立刻弯身行礼:“穆兰不敢。”
雅尼夫无趣地挑了挑眉,转回身去:“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图特大人只是忽然怀念起那支长笛。”
“长笛?”他蓦然想起那钥匙和酒窖底下密室的锁是一对。
面对穆兰的问题,雅尼夫却是轻描淡写一笑带过,继续观赏他的夜景。
风轻轻吹着,远在尼罗河西岸的晓蓠抱着膝坐在松软的沙地上,遥望彼方的点点灯火。卡格绿洲尽管顾名思义是个绿洲,但大片土地都被征用为葡萄庄园的所有地,绿洲上只有几十来户人家,其中大部份还是为雅尼夫他们一家工作,真正自给自足的自由民很少。
她有些焦躁地皱了皱眉,扭过头扫视宅邸周边的庄园,仍是空无一人。晓蓠费解,明明是她把人带过来的,为什么后来出现的状况却是图特给她弄了一个篝火后跑到庄园里面消失至现在?
叹了口气,晓蓠干脆整个人躺下。今晚的夜色很好,四下人家都没有点灯,东岸的底比斯又过于遥远,像一盏飘渺虚弱的提灯。或许应该说,古代的夜空从来都是干净至美,只不过是她很少认真欣赏。深蓝天鹅绒的夜空繁星如璀璨的碎钻,一弯弦月垂挂其中,莫过于一幅叫人屏息的众星拱月的旖旎画卷。
泰戈尔说过,感谢火焰给了你光明,但不要忘了那执灯的人,他可是一直坚韧地站在黑暗当中。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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