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尼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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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望尼罗河-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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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而言,眼前的这些人比现代人是差了标致的五官、模特般的身材,可即便换成市集、郊外的住民,也远没有浮雕岩壁的小人那样……矮小?肥胖?天,她都不知用什么形容词好了。或者山顶洞人,要不米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始祖苏美尔人,改用这些形象名词可能稍为贴合。真不知道赫梯人怎么会想到雕刻出这样的作品,难道他们认为自己就该跟人类祖先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又怎么解释那上面的“众神”个个健硕、姿容出挑?越想越纠结,估计皮皮口中南门的斯芬克斯像也相差无几。
塔鲁和伊纳尔优美的脸庞曲线、金发碧眸、白皙的皮肤和还不算太明显的胡渣、高挺的鼻梁、修长的手脚……就算以现代模特的评判标准,她也不能挑剔再多的了。而皮皮那已肌肉渐露的标准战士一样的小小身躯,潘什高瘦的身形以及夏姆一看就是适合当弓箭手的身板,虽然完全和模特什么的沾不上边,但也绝算不上难看。
或许她只是暂时走运而已,毕竟她此前遇到的都是非富则贵,说不定其他大多数古代平民真的长得和人猿无异,而像图特那样有着黑曜石深沉却明亮的眼睛,淡淡而狭长的眼线能在跃动摇曳的火光下愈发迷人,不是特别出挑但总让人一眼看过去便舍不得移开的古埃及人更是屈指可数。
噢不行、不行,晓蓠低头用手使劲掐脸颊,要控制好自己!明明昨晚才说好千万要克制,不能再胡思乱想。因为那个时侯,可是差点就出事了……
“晓晓晓、晓蓠,你、你、你来了。”
晓蓠此时抬起头。刚不久前还蜡像一样整齐、笔直阻挡她视线的贵族大臣们,现在已乖乖分列站在两边。
空出的过道中间,比贵族地位更高的人额系明黄编织细带,耳坠悬挂能和“太阳水滴”争辉的黄宝石耳环,胸前佩戴一串连一串的长珠链。能有如此显赫身份、制造如此排场的,自不然是尊贵的帝国二皇子以及四皇子,他们正领着随身侍从向目标走去。而这个目标,似乎不会是早就伏拜在地的皮皮。
好极,她发呆发过头了。
尽管刚刚有失于礼,自己身上的穿着也仅仅是平民服装,但于情于理,她也该在礼节上作出挽回。“晓蓠参见塔鲁殿下,伊纳尔殿下。”
塔鲁一愣,但随即回神。他温和的声线让晓蓠再一次感到安心:“不、不必行、行礼。皮皮,你也、也起来来来吧。”待两人一同站起后,仍旧相隔一段距离的他平淡地望着晓蓠,问:“什、什么时时时候、学、学的皇皇皇宫、宫礼仪?”
晓蓠一边纳闷为什么塔鲁就能“在仪式进行时讲话”,一边默默哀叹。塔鲁的口吃今天怎么严重了?在一旁听这堆古埃及语的人们一定很难受吧。果然,她听到了明目张胆的窃笑声。
调整好面部肌肉,晓蓠笑靥生姿:“回殿下,晓蓠是在伯德罗皮夫人的指导下学会的。贵国的皇宫礼仪虽分类繁多,但并不难学。”
好比这项问安礼,男的先跪下再来个“五体投地”,怎么看怎么像穆斯林的麦加朝圣;而女的则是双手牵着两边的裙角,下跪,上半身贴地伏拜,只是对身体柔软度要求高,身肢稍有一点僵硬都会觉得煎熬。
有趣的是,这些皇宫礼仪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通通受用,倒是男女区别实在明显,也不知道是性别歧视抑或为了照顾两者的生理差异。然话说回来,平民百姓恐怕穷尽一生也踏不进这茶色宫殿的门槛。
晓蓠不多想,此时视线不经意掠过几乎和塔鲁并肩站立的伊纳尔。瞥见他满脸紧绷、表情毫无波澜的样子,晓蓠不由定住。是潘什的面瘫传染给他了吗?
她回想起昨晚回将军府,皮皮一路上绘声绘色的情景复述。其间确实提到过她离开后塔鲁的冷脸和伊纳尔的难色。当他承认到不单坊间热议两位殿下的关系,那样的传闻甚至蔓延到皇宫里面,迫使皇帝不得不下令平息(但八卦这种东西从来欲盖弥彰,各种私下猜测愈演愈烈),过后竟越说越兴奋,并且谈起同性恋面不改色,辗转说到自己的姐姐在埃及出席宴席,见识到两个有家室的男人如何在众目睽睽和自己妻子的眼皮之下搂搂抱抱。
晓蓠旋即得出两个结论:柯缇娅是伯德罗皮家族的大小姐,赫梯和埃及的开放程度不相上下。
“她曾到过埃及?”
“前几年几乎每年都去一次,她为此花掉的家里的黄金和宝石数量只有天上的星星晓得!”
“你不也很想去埃及看看的么?”
“两者不同!”
“……带兵攻打他国只需向国家讨黄金和宝石花是吗?”
“你、你居然这样看我?晓蓠,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很好,那我们就冷战吧。”
回忆至此,晓蓠嘴边扬起不为人察觉的笑意。古埃及,尼罗河的赠礼。多希望可以踏上那一片土地,管他什么政治,管他什么身份立场,她只想纯粹抱着朝圣者的崇敬心态,一睹那个有着灿烂文化的太阳的国度。
忽然,一把冷不丁蹦出来的声音打断晓蓠的思绪。
“晓蓠小姐,你的异族朋友可好?”
她的警惕瞬间提高。晓蓠僵直着背,向提问者欠身答道:“回伊纳尔殿下的话,晓蓠的朋友很好。晓蓠代表他衷心感谢殿下的关心。”
“你的朋友可有落脚的地方?我能知道,他是否还在哈图萨城内?”
晓蓠开始头皮发麻。昨晚她和图特在一起的时候伊纳尔根本不在场,皮皮直至刚才都没有和伊纳尔对话的机会,另外的两名随从一个护主回宫去了,一个完全不像话匣子,所以只能是塔鲁跟伊纳尔提起过图特。
其实依照当时的环境,若非她的红衣在舞娘们都退场的广场中太过抢眼,皮皮不可能发现她,她也就不会在意乱情迷的那一秒钟被叫住,致使她慌乱中用尴尬的姿势转过了身。
那一刻,她看见了什么?
塔鲁的比这该死的高原冬夜还彻骨寒冷的眼光和那微抿的嘴角。明明在夜里,四周的能见度并不高,可怎么轻度近视的她偏偏将他“不高兴”的信息收纳得一干二净?
又或许她该感激给本就将燃烧殆尽的篝火打了冷冻剂的呼啸寒风。否则,她铁定会手足无措。一边是埃及王国的高位者,另一边则是赫梯帝国的皇子。要是不是夜深了,或者篝火还很旺,足够照明之用,正在莫名生气的塔鲁——或者潘什,皮皮也绝对会得意洋洋地发表他的高见——就极有可能识破图特的身份,然后绝对会邀请图特到将军府小坐歇息。甚至是皇宫,谁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她都不敢想象了。
幸好图特临危不乱,在她退回去后淡定自若地和塔鲁正面对视。晓蓠大脑正值当机状态,只听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配合他。她灵机一动,先装作惊讶,然后和平常一样老练地向他介绍塔鲁他们的身份。
她虽没有泄露自己内心焦躁的担忧,然而在两人不得不分别时,他俯视自己的眼神中,却分明多了一抹暖意。晓蓠很想知道,那个吻如果顺利吻上了,她又能在他眼里看到怎样的景色。
但是,伊纳尔如今提起他的意图是什么?她无法确定,一如她迄今仍不明白塔鲁昨晚露出那样的神情的原因为何。是为了什么呢?
晓蓠稍带疑惑地看向从方才起就一直缄默的塔鲁。会是塔鲁的意思吗,因为觉得图特的身份可疑,继而怀疑起她来,所以用伊纳尔的话试探她?她的目光在塔鲁和伊纳尔之间游弋。假如她的想法是正确的……想到这,心有一瞬间的抽痛,只是,无可厚非不是吗。
然而,倘若这是由她起的祸,她就要竭尽所能排除殃及他人的可能。无论如何决不能泄露危害到图特的任何信息。办得到的话,她也要传达出自己不是间谍的讯息。
有些东西就像纸,皱了,任你如何抚平,始终恢复不到原样,譬如信任。
也许她已经无法不去感激与塔鲁的相遇,以及他们所给予的照顾。就算只有短短几天,对于身落古时空的她而言,弥足珍贵。
“是的,殿下,我相信我的朋友在这里有落脚之地。在重遇殿下们以前,就是他在照顾晓蓠。后来因为彼此的下一个落脚点不同,我们分开了。昨晚我和他不过是意外的重逢,就塔鲁殿下——”晓蓠往塔鲁投了一眼,接着转回伊纳尔的方向,边低垂着头边说:“潘什大人和伯德罗皮少公子所见,我们拥抱是来自我家乡的传统。还请殿下不要见笑。”晓蓠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他投宿的地方,晓蓠猜,大概是在外城的旅馆或平民家将就几晚。万分抱歉,具体的晓蓠确实一无所知。望伊纳尔殿下见谅。”说完,晓蓠行了一个宽罪的礼。
伊纳尔似有不满,正欲追问,却被塔鲁抢先开口:“伊、伊纳、纳纳尔好、好奇而而而、而已。晓、晓蓠,你你你可、可以和、和皮皮先先先、先离开。”
晓蓠如获大赦。
谢过礼目送塔鲁和伊纳尔回去后,她一反常态,拉着皮皮直往门外走。这时皮皮倒死死扯着她,不让她继续往前走。
顾不得那些狗屁规定,晓蓠压抑想要大吼的冲动,捏着嗓子说:“我的皮皮大人,塔鲁殿下发话要我们先走,你怎么上了发条的指针似的老把我往回拉?”
“你又被伊纳尔殿下气到了吗?月神的祈祭仪式还没完,我们不能亵渎月神和她的祭司先行退场的。何况,你知不知道你再走下去,就会走到『阿丽娜庇佑之门』下面。那道门只允许众神的祭司们通过,其他人若像你疯子一样冲过去可会被视为蔑视神明,是要被抓起来押去受罚的。”
晓蓠顿时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必须等到这个仪式结束才能走?”
“就是这样。”皮皮耸了耸肩。干嘛这女人最近一碰上伊纳尔殿下就激动得要命,皮皮在心里嘀咕,这样下去早晚没命的是可怜的他。
就是这样。晓蓠叹了口气。不管多不愿意在这时面对塔鲁和伊纳尔,但,就是这样。
无奈之下,她只好转移注意力。刚刚匆忙之际,她和皮皮走到了整个厅堂的外沿高阶上,却没料到这里的视野更佳。
白色祭坛上的祭司口中念念有词——在她最初进来时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吧,尽管她一个词都没听懂,可必须承认,他的声音很好听。相比起塔鲁恍若春风的柔和嗓音,这个人每吐出的一个字音都仿佛是钢琴弹奏出来的音符一般婉转,那样悦耳,动听。
虽然从这个位置只看得到他的侧身,但她依然清楚见到他全身被纯白的带帽披风遮住,胸前以中心镶有晶莹透光,带着淡蓝的白石金链扣住,微垂在身前的双手十分白皙,和那没藏进风帽里的几丝……红色发丝,难以想象赫梯民族也会有留红发的人,会不会是染的呢,就像拉美西斯二世?只不过,这样的人和塔鲁平分秋色的几率应该很大,换作马里耶特与塔鲁对比的话尤是如此。
此际晓蓠不由想起今晨的梦,同时打了个冷颤。
她转向身旁的皮皮:“皮皮,这个仪式还有多久才结束啊?”
这回皮皮只“嘘”了一声,就没再理她。晓蓠斜睨了他一眼,也恢复平常的贵族姿态,如天鹅优雅地静立着,注视着。
可惜她的天鹅站姿没能维持超过十秒钟。当祭司以更无可挑剔的高雅姿势翻下风帽,晓蓠忍不住大声抽气。她一动不动任由自己的视线追随那名祭司,直到两名卫兵护送他走到那道石门下,方迟迟意识到要追过去。
皮皮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到,不得已紧跟着她:“晓蓠,你在做什么!不要过去,你忘了吗?喂!”
场内随即起哄。由于祭祀仪式已经完结,原先安份守在外面的士兵转眼间冲了进来捉拿肇事者。而这时的晓蓠全然不顾周围的骚动,她离开外沿的高阶,飞奔到那个男子消失的拱门前,但立刻就被刚才负责护送的卫兵用矛挡在了门口。
晓蓠激动地推搡着阻挡她前进的矛,一边高声大喊:“马里、马里耶特——马里耶特——别走,回来!是我,马里耶特——!!”
“休得无礼!这道门非祭司大人们不得通过。你这外族女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说话间其中一名士兵已将她按倒在地,喊得喉咙干涸的晓蓠只感到一阵强烈的痛感,大声叱骂的话她半句没听进去。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也听不懂。
“放开她。”
晓蓠微怔。依旧是陌生的语言,她却真切感受到言语中传递的力量。缓缓回头,伫立在她眼前的男子犹如浮雕壁上的天神,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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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些些了、了吗?”
晓蓠收回凝望杯中倒影的视线,仰头望向面露担忧的塔鲁。她扯出了微笑,放下铜茶杯,“我没事,谢谢。”
这个男人真是奇特。前一秒才暴风雨神降世般,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直令场内气压降了十万帕斯卡,士兵们噼里啪啦地全数跪倒在地;后一刻却又像只无害的小狮子,关怀起一只兔子的心情如何。
沉默了半晌,晓蓠忍不住开口问:“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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