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衣服投河,闻所未闻,实在是难以置信,定要看看,正想着,我情不自禁就想撞开他,探出身体看个仔细。
他就犹如铜墙铁壁,岂是我能撞开的,他按住我,有些气恼,低沉警告道:“别乱动,少给我添乱,看到什么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我圆睁双目,没好气地小声自语:“女人脱光衣服,你当然看得起劲,还嫌我添乱。”
“少胡说,不想被发现,就老实呆着。看样子,这个女人只是想下河洗澡,奇了怪了,大半夜爬起来洗什么澡,天这么凉,这和寻死也没什么分别。”
我快疯了,他的解说真是让人惶惶不安,想着开口求他让我瞄一眼,突然他闪身回来,贴紧我压向挡板,方才我们之间好歹还能见缝插针,现在可好,连空气都被挤光了。
“有人来了,好像是御前侍卫。”
刚想卯足力气推开他,一听他说御前侍卫来了,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头个反应就是皇上带着侍卫杀将过来,不由就瑟瑟发抖,这可好,不只是我死,全家人都要陪葬。
“别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就一个侍卫,对付他,绰绰有余。”
岳乐的话让我安心,只是一个侍卫,看来不是皇上,于是老实呆着,等他汇报外面的进展。不由感叹,今晚这里可真热闹,一个接一个粉墨登场。
“侍卫冲到水里捞出那个女人,背转身去避开,那个女人正穿衣服,两人似乎有些争执。”
故事的发展朝向不可思议,我急切问道:“他们在争执什么?快给我说说。”
“你以为我是顺风耳吗?”
我轻声嘟囔,“从方才到现在,你可不就一直都是千里眼,现在加个顺风耳又有什么奇怪。”
他哑声失笑,“我还是个说书的,满意了吧?”
这次探头出去窥视的时间可真长,着急的思绪一浪涌过一浪,他怎么还不回头冲我汇报进展,双腿的麻木一圈缠过一圈,这位半夜洗澡的姑娘怎么偏要出此惊人之举,坑苦我也。
他总算闪回身子,却闭口不言,俯首耐住性子等他下文,时间随着亭边的溪流连绵清歌而去,我在等待。
沉不住气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一直注视着我,柔和的目光胜过悬挂高空的朦朦之月,梦幻得让人心醉。心一颤,不作它想,立即使劲推他,这次,轻而易举我就得逞,显然是他自己主动退开。
我赶快扭身看向河对岸,什么也没有,哪来的宫女,哪来的侍卫,一无所有,莫非是轻轻地来,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身瞪视岳乐,“你骗人,难不成从刚才到现在,什么也没有?”
他坦然一笑,“随你怎么想,就当我是信口开河也行。”
气得我差点就跳脚,跳不动,腿脚酸麻,只得坐下,一边揉腿,一边埋怨,“骗子,吓得我三魂七魄都跑光了,真要命。”
“可不是,刚才我确实觉得你在发抖,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
我抬头朝他一努嘴,横冲直撞发泄出来,“我能不怕吗?满脑子都是皇上怒气冲冲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什么脾气,他若是看到,要了我的命都算小事。”
一阵暗流潮来卷走他的笑容,扔进流水送走,他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我,随后缓缓走到我身旁,抬头望月。
“唉,我是该为皇上高兴?还是该为自己难过?”长叹一声,他说出的就是这句。
我站起身,俯首而向溪流,那里也有一轮水月。
“墨兰,白日达礼带你过来时,真的未曾注意到我也在场?”
毫无征兆发此一问,我也不假思索反问:“既然王爷在场,为何躲得远远的?以你的聪明才智,理当出来为皇上解忧才是。”
“承蒙夸奖,可若论聪明才智,众目睽睽之下,你今日这一出‘姜后脱簪待罪’可谓是惟妙惟肖,事情不是解决得很圆满吗?不过是放纸鸢,可你郑重其事的夸大表演,不也唬得大家心头直冒冷汗。达礼倒是令我刮目相看,日后皇上难说不会重用他。”
他的敏锐洞悉让我为自己的小伎俩感到难为情,总觉在他跟前我永远都是个幼稚的小姑娘。他显然不在意这个,反倒是再次询问:“墨兰,你今日真的未曾留意到我吗?”
他这是怎么了,有没有看见他很重要吗?见他一再追问,我倒也直言不讳,“确实未注意,远远看见皇上,我便一直注视着他,希望能快速明白这又是什么情况,否则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他性子急,眼前又是这许多大臣、侍卫,总要想着圆他面子,甭管背后大家如何议论,他是皇上,该有的尊严丝毫不可侵犯,否则如何管理臣子。”
缓口气,我接着侃侃而谈:“虽说推行宽严相济,可臣子必须也要对他存有敬畏方可认真执行他的旨意。皇上心中怀有雄心壮志,可人心难测,他终是无数次因为这人心的复杂多变措手不及、捶胸顿足。他太真了,眼里装不下一丝虚假,又如何用虚假伪装自己。想要练就火眼金睛,去伪存真,又岂是一朝一夕轻易练成。大家总觉他暴躁无常,可这恰恰就是他宣泄心中苦恼的方式,他确实不容易。”
水中之月依然摇摇晃晃,我却又忍不住伸出手探去,小心翼翼捞起它,把它送回高空。仰望着它,我喃喃自语,“还是回到天上好,光芒虽微,可也能为苍茫大地带来光亮,时明时弱,好歹胜过一片黑暗。”
“墨兰,我是该为你高兴?还是该为你难过?去吧,回到皇上身边去,他需要你!”这次他不再仰望高空,双目跌落水中,沉入水下。
今晚他一再为皇上、他自己还有我忽而感叹高兴、忽而悲叹难过,我好似明白又好似模糊。
“我怎么回去,皇上身边有人陪着,我无处可去。”这倒是实在话,到如今我还拿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声音已经沉得快要熄灭,“皇上本就为你而来,你不陪谁陪,去吧!你妹妹早有自知之明,否则也不会跑出来一头扎进冰凉的水里。你不是说我是千里眼吗?刚才的宫女就是你的庶妃妹妹,皇上不曾派人出来寻你,可见皇上还不知晓,快回去,陪在他身边,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激动地扯住他的衣袖,“当真,那人是婉晴,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唬我玩呢?我这就走,王爷你也赶快回屋歇着吧!”
他拂开我的手,冷淡得一如桥下冰凉的溪水,“皇贵妃,请自重,快去吧!”
我赶快撒开手,他仿佛变成冰人,冻开我的手,特别是一句“皇贵妃”更是逼得我退开两步,顾不得多想,我转身迅速离去。
☆、第二十三章 烂漫之地
拂晓,静夜难续,虫鸣鸟啼人醒物苏。
默默注视皇上酣然沉睡,看他这样子竟丝毫不觉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他向来睡眠不沉,容易惊醒,上床后不喜周围有任何响动。婉晴起身,婉晴下床,婉晴穿衣而出,我进屋,我撩开帐幔,我为他拉好被子,我轻缓走动,我在桌旁坐下,一系列足以让他嗔怒的声响他居然毫无反应,可见昨晚他确实栽进酒罐里把自己灌得一醉方休。
从外奔回行宫,我并未急切回屋而是直接转向婉晴屋,亮着灯,婉晴在屋,头发湿漉漉还滴着水,没叫醒芸朵为她打理,只是呆坐任水滴浸湿整个后背的衣服,又是她那宫女服,她对这衣服简直着了魔。
找了块干布着急地替她擦拭,她一动不动任我收拾,弄好头发,麻利脱去她这见鬼的宫女服,招呼她穿上寝衣,二话不说把她推到床上,按住躺好,给她盖好被子,吹灭蜡烛,转身准备出门回屋。
“姐姐方才去了哪儿?不知道皇上来了吗?不是说过来找芸朵吗?为何不见姐姐?”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四个问题,我还以为她成了木头人,不错,还有知觉。
“你又去了哪儿?为什么头发都湿了?不是在我屋里吗?你为何在这儿?”
我俩的问题似乎必要似乎多余,反正她的问题我不打算回答,我现在要赶回去看皇上,不知他会不会忽然醒来,我还要寻思着该如何解释?
才迈出一步,就听她低声哑气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到外面洗澡,刚进屋坐下不久,姐姐就来了。”
我转身冲到床前,又气又恼,“洗澡?这种时候?你想做什么?”
等着她给我答案,她却又没了下文,顾不上再等,我离开床沿朝外疾步而去。
“我要洗去姐姐的香味,我要洗去皇上的酒味。”触碰房门急欲打开的双手立刻停住,门太重还是手太轻,我拉不开门。
无奈放下双手,“想洗就洗吧,好歹烧些热水,外面的水又冰又凉,生病了可怎么办?”
“哇”地一声,婉晴蜷在被子里哭起来,声声哭泣仿佛拱桥下的冰凉溪水重重淹没了我,阵阵寒凉冰得我不时颤栗,“想哭就哭吧,好歹通通倒出,心里不舒服,堆久了可不好。”
门轻了,我轻而易举就打开,脚变重了,每迈出一步犹如腿缚千斤重石难上加难。
朗日熠熠,和风徐徐,带着菱香、绿荞晾晒菊花,待菊花瓣干后,收入枕中,太医说对头晕、失眠、目赤有较好疗效。这几日我整日与菊花为伴,往年秋天,皇上都会在南苑阅兵,演练将士,今年暂免,而我反倒变着花样操练起菊花,昨日的菊花鸡肉片就连一脸病容的婉晴也吃了不少,今晚打算做菊花羹,争取让婉晴早日活蹦乱跳起来。
婉晴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冰冷的溪水如她所愿帮她洗去了身上不喜欢的味道,可却又害她病倒躺了两三天。
见芸朵过来,未及她行礼,我便问:“芸朵,婉主子起身了吗?昨日看她好多了,叫她来与我一起收拾这些菊花。”
这两日婉晴又何止是病了,自那晚与我说过那几句话后,她便是再不开口,问她话,要么点头要么摇头,我能要求什么,好歹也给了我反应,总比不理不睬强吧!
“回皇贵妃,主子她起来了,精神也恢复许多,还嘱咐奴婢把这宫女服洗干净,奴婢正打算洗衣服去。”
见她手里拿着宫女服,我哭笑不得,总算暂时不用担心我的婉晴宫女再给我添乱。
本想自己过去叫唤婉晴,芸朵怯懦地停住我,见她支支吾吾,我敛起微笑,这孩子,经不住恐吓,婉晴会,我同样会,更何况我是什么身份。
“回皇贵妃,婉主子出去骑马了。”心宽了宽,骑马算不得大事,只是身子才见好,是不是不该剧烈运动?
“回皇贵妃,婉主子穿的是奴婢的衣服,奴婢也是好生为难,可主子的脾气奴婢不敢违抗,只得听从。”
心缩紧一团,顿时来气,“菱香,给我备马,我也出去骑马。”这份担心总见不到头,我这就冲出去,把这不听话的宫女捕回来。
纵马驰骋这种疯狂的行为原来我也会,不只是会,而且疯起来连命都不顾,胯下之马疾驰穿过原野,飞跃冲下山坡,溅水趟过浅流,别说是不见婉晴踪影,就连我自己都已找不到北,不得不接受现实,我成了迷路的羔羊。
马累了,我也累了,勒马停住,我翻身下马,仰面而躺,左右皆是楚楚动人的小野菊,黄悠悠的小脸一浪又一浪的秋波媚过来。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骏马,不仅稳稳当当驮着主人飞奔,并且还把主人带到如此一个遍布野花的烂漫之地。
我也不想再找婉晴,反而要谢谢她,不只是她,还有我,我们都该这样跑一跑,心里的憋屈瞬间得到释放,闭眼,懒洋洋,松松垮垮,秋风缓缓慢慢,黄花摇摇晃晃。
可惜时光没有为我停留,风驰电掣的马蹄声迅疾而来,我坐起身,转眼靠近的几匹马以及那一马当先的身影一目了然,站起身,恭候。
皇上迅速下马,顾不上喘息,“墨兰,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听小碌子说婉晴病了,还躺着吗?”
除了“是”一带而过,我不知该为婉晴编点什么理由。
“方才朕与侍卫们骑马,忽见一人影在远处骑马闪过,我们便一路追来,莫非是你?”
显然不是,我在这儿停留了好一会儿,是婉晴?微笑,只能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皇上定睛注视我,然后回身吩咐:“达礼,骑上马四处瞧瞧,其余人退到远处,朕与皇贵妃说说话。”
“墨兰,你是特意来这儿吗?朕可是从来没忘记这里。”
方才跑累了没仔细留意,原来这里并非陌生之地,我来过这儿,只是如今秋草掩人,秋意阑珊,与前两年的春景截然不同,难怪我视而不见。
“墨兰,朕前几日射坏你的纸鸢,若是还想要,朕让奴才们再给你弄个更好的。你思念皇儿放飞风筝,朕却一心只想着找个理由严厉告诫众侍卫,既在朕跟前当差,就该恪守己责,给朕长脸,岂能为非作歹,朕颜面何存,又如何服众人之心。”
没想到他还惦记那件事,“皇上,违纪乱法定当严惩,不只是侍卫,所有人尽皆如此。不过妾妃恳请皇上,切莫再因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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