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吗?”
公主的话噎住了我,她的感受是对的,爱一个人就该这样,她对额驸产生了深深的爱意,所以非常在意对方,而我,对于我的丈夫赫桢,谈感情实在是遥不可及,我们就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公主,你要带我去哪儿散心,我对这个更感兴趣。”我叉开话题,赫桢成了我最近疲于应付的难题,而我根本就无从解答,到此为止吧!
公主一脸诡异的神秘,“墨兰,我可事先声明,沿途不许偷看,到了目的地我自然会告知你。要是你中途偷看,我就蒙住你的双眼,要是你中途回家,我就捆住你的手脚,所以你最好乖乖呆在马车里,和我说话就行。”
这反倒勾起我浓浓的好奇,打趣道:“公主不是要把我卖了吧?你可是堂堂公主,求您不要如此伤害我们这种可怜的小老百姓。”
“没错,就是要把你卖了,买家可是家财万贯,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公主得意洋洋回敬我,那眉欢眼笑的样子仿佛都已开始数卖我的银子了。
站在这座行宫里,我为它的壮丽瞠目结舌,公主居然说这不过是众多行宫中的一个。在公主的淫威和恐吓之下,我被迫穿上一身杜鹃红的戎装窄袖,之后被强行带出行宫,公主一跃上了一匹白色的骏马,而我则在她的催促下上了另一匹栗色马。
虽说一直是马倌牵着马慢慢往前走,可我提心吊胆愣是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会儿冲着马倌问个不停,一会儿伸手小心翼翼抚摸马的脖子,驴唇不对马嘴温声细语和马儿交流,公主在一旁极致嘲笑、极致奚落,可我丝毫不加理会,继续我的安抚行为。公主真的是带我来散心吗?非把我的五脏六腑散尽不可。
走着走着,我不再和马倌说话,也不再俯身和马儿交谈,我的目光完全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了过去。淡淡的绿色泛着浅黄晕染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嫩绿色的春天赋予了这里无尽的生机和希望,不规则散落的小湖泊在明媚的阳光下波光粼粼,居然还有麋鹿在湖边喝水、嬉闹。原野上不光是一望无际的草地,不远处排列的树木也不甘落后一展自己挺拔的身姿,不久后肯定就是片片葱笼幽绿的密林。
“墨兰,我们来赛马,你要是输了,我可要罚你。你要是赢了,我还是要罚你。”公主一改刚才极致的嘲弄,转为极致的无赖。
“公主,我的水平顶多也就遛遛马,怎么罚我都认了。这里实在是太美了,是公主的马场吗?”
公主回头吃惊地看着我,然后恍然大悟道:“我没告诉你吗?这里是南苑,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马场,这里的一切都是皇帝哥哥的。来吧,难得皇帝哥哥恩准,让我到这儿玩玩,快跑起来,遛什么马,抓紧缰绳,咱们比比。”
说着她下令马倌退下,拿起马鞭往马后侧一抽,连人带马顿时犹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她的话我还没来得及消化,站于马旁的马倌便好意劝慰我放心骑马,马训练得很好,不会摔下来,然后还好心地表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还没来得及回应需不需要他的帮助,他就扬起手中的马鞭往我座下马的后臀一抽,马儿立刻四蹄甩开,飞奔而去。
这下子由不得我多作思考,紧紧盯着前方公主的身影,双腿紧贴马肚,上身俯下,耳边风声呼呼而过,一路直线往前追。可当正前方出现一湾小湖时,我顿时手忙脚乱,一会儿左手用力收短缰绳想让它左转,可谁知它刚转左,我又慌张地收紧了右边的缰绳,身体的重心也是忽左忽右,马儿的速度渐缓下来,最后干脆停下,索性低头吃起了地上的青草。
我哭笑不得,不知是哭自己水平太差还是笑马儿怡然自得,公主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蓝天绿草之间。刚才只顾着往前追,如今放眼望去,空旷的草场见不到除我之外的人影,阳光和水面相互辉映射出让人眩目的光彩,我牵着马儿步行了一段路走到一片树林跟前,树荫下歇一歇,说不准公主回头就骑过来了。
果然马蹄声传来,我站起张望过去,只见一匹黝黑透亮的骏马朝着我的方向呼啸而来,看着黑马急冲而来的架势,我吓得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忙乱中居然跑到我的栗色马一侧,躲在了它身后。可栗色马显然惧怕黑马的威力,竟然小跑闪到一旁,把我完全暴露在黑马的正前方,我只好快速抱住头低下,暗自虔诚祈求马上的主人是个高手,及时收住他的马让我免遭踩踏。
☆、第七章 南苑春光(中)
随着黑骏上方传来主人的一声喝令,黑马立即止住脚步,稳稳当当停在我跟前。长舒一口气,我一边暗呼“老天保佑”,一边站起身看向黑马的主人。他没穿他金灿灿的龙袍,而是一身宝石蓝便服,头戴一顶红绒结便帽,可这丝毫没有掩盖他身上透出的夺目尊贵。
黑骏得到主人的命令后,跑向栗色马,两匹马儿一边吃草一边嘶鸣交谈起来。皇上兴高采烈往地上一坐,兴叹道:“朕等着看你和瑜宁谁先跑到朕跟前,可谁知瑜宁到了半天也不见你的人影,你可倒好,自个儿躲在这儿听风看景,好不惬意,要是瑜宁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气呢?”
我垂首站立,不打自招自己的骑马水平实在是羞于启齿,他爽快的笑声响起,“这下子你可倒霉了,难得瑜宁找到比自己差的,她日后肯定经常找你赛马,以前没少被朕笑话,如今她也可以取笑别人了。”
皇上右手拍拍他右侧的草地,示意我过去坐下,我不敢,站着不动。他板起脸,“总不会等着朕拉你过来吧!”我一听哪儿敢劳他大驾,小碎步移过来故意保持距离坐在一侧,没想到他倒是自觉,自个儿挨近了过来。
“墨兰,没想到瑜宁这么喜欢你,一听说赫桢纳妾,气冲冲跑到宫里哀求朕处罚赫桢,嚷嚷着求朕把赫桢的小妾休了,朕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轻轻抚摸手边的小草,听他问道,“墨兰,赫桢府上的事务真的都是你在处置吗?这次为他操办纳妾的喜宴也是你亲自安排?”
听我恭敬地肯定回答后,他叹了叹气,“要不是安郡王提醒朕,你可要受罚了。”
虽满腹疑惑,但还是赶紧起身,请求皇上恕罪,他语带不快低声喝道:“好好给朕坐着,朕不想看你诚惶诚恐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正月,工部制造库奏言,修葺襄亲王府第需用赤金四百两,为钉片镀金之用。皇上得知震怒,不过是偶尔修葺,怎能如此花费,宫里修乾清宫时,皇上一再叮嘱务必俭朴,所以下令对工部制造库官员从重议罪,同时也严厉责处襄亲王。
襄亲王博穆博果尔是先皇的十一皇子,生母是先皇的贵妃,顺治皇帝继位封为“太妃”,顺治九年,加封“懿靖大贵妃”。顺治十二年,皇上封博穆博果尔“襄亲王”。
襄亲王如此响当当的身份皆不可避免遭到惩处,赫桢虽是宗室子弟,可出生庶室,身份本就不高,享受恩惠的同时也要受到各种规矩的制约。由于他自身骑射功夫见长,所以朝廷给了他职务,特别是后来皇太后的提拔和赐婚,一下子惹来众多宗室子弟的羡慕和嫉妒。
阿布德当初对我的提醒是对的,我只一味考虑自己的感受,忽略了该遵守的规矩,也未曾过多思虑人心的复杂,喜宴后有人觉得赫桢有福气,但有人就跑到宗人府告状,说赫桢仗着太后的恩宠铺张浪费,有违规制。
安郡王身为宗人府宗正当然要受理,报到皇上跟前,正好是瑜宁进宫面见皇上为我打抱不平,所以皇上打算严厉处罚赫桢,于公对宗室子弟有个警示,于私对瑜宁也算有个交待。可安郡王却认为赫桢无错,接受严厉处罚的应该是我,理由就是赫桢府上的大小事务目前是我主持,首当其冲该是我承担责任。
皇上听后顿时犯难,“朕怎么能罚你呢?赫桢在外,家里仅凭你操持,本就辛苦,大方为他纳妾,还要遭到惩处,说不过去。再者,本该为你出气,结果反倒处罚你,瑜宁恐怕更是赖在朕跟前不走了。”
最后皇上与安郡王商议,由安郡王出面私下和赫桢谈谈,日后谨慎行事也就算了。
岳乐他什么意思,居然提醒皇上应该处罚的是我,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怎么这么讨厌我?想到上次去他府上的情景,我就悲从心来,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都说女人善变,可在我看来他岳乐的心更加捉摸不定,更加变幻莫测。
察觉到皇上推了推我,我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目光笑意盎然,随着他的视线环顾一圈我的四周,我惊奇地发现临近我四面的小草居然尸横遍野、惨不忍睹,瞧我做下的好事,居然不知不觉辣手摧草生生摧残了这些个鲜活的小生命,立时我居然学起汤神父的样子,先是比划一个十字,然后双手交叉紧握,虔诚地念道:“主呀,请宽恕我的罪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皇上在一旁早已是哈哈大笑,我哪里还顾得上他,迅速起身逃离案发现场,坐到了皇上的左侧,罪大恶极的我此时连多看它们一眼都觉得于心不安。
我刚才的虔诚行为有那么好笑吗?他至于笑得像朵在风中摇头晃脑的春花吗?“墨兰,朕不准你再去汤玛法那儿,看看你,再去南堂你肯定就变成汤玛法的教徒了。”
微风拂来,仿佛掠走自己方才的思绪万千,悦目的风景似真似梦抚平了内心的躁狂,放眼一览美景的我不禁也舒展笑颜,要不是身边是他,换了任何人我都会立即站起身震耳欲聋地大喊几声。
颇为意外的是他居然对我如何管理田庄的奴才很感兴趣,也不是什么神秘莫测的事情,我倒也毫不避讳和盘托出。
“你一妇人打理将军府也就够你消遣了,怎么连田庄也圈到了你手里?”
听听这问题,我绞尽脑汁、含辛茹苦地打理,他居然认为我在消遣,再说,我又不是圈地运动,何来圈到我手里之说?
“回禀皇上,将军府的开销来自于赫桢的俸禄以及田庄的收入,奴才出逃,田庄奴才减少,无人耕种土地,土地日渐荒芜,再加上非人力所能对抗的天灾,收入只会连年减少,天长日久,田庄如同虚设,宅子里的开销仅凭俸禄难免吃力,朝廷的贴补只是杯水车薪,府里的日子日渐衰落也就不足为奇。思来想去,田庄的收入绝不可小觑,甚至是维持长远的固本之源,故土地不能荒。”
偷偷瞅他一眼,见他视线停在远处,不知有没有好好听我说,总不会嗤之以鼻吧?这时,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同时略微的不屑掺杂于其中,“怕朝廷养不活你,故地不能荒?然后呢?奴才没了,你准备亲自上阵种地吗?”
听听这口气,除了忍我还是要忍,“妾身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亲自上阵,再者即便壮硕如牛,可独自耕作未免自不量力。不想土地荒芜,那就想办法留下奴才种地。我仔细询问管家,总结出逃人出逃无非是苦不堪言,吃不饱、穿不暖此为一苦;上级虐待下级,下级虐待底层,层层相欺,此为一苦;天灾自有定数,并非人力所能,一并归罪奴才,任意压榨,更是苦上加苦。长此以往,奴才们总是想方设法逃走,逃来逃去无非也就是保住自个儿的命,寻个吃饱穿暖的处所。”
“你想说的不会是逃人法过于严厉吧?”他回头看向我,黑眉紧蹙,表情严肃。
这是个可怕的问题,更何况出于皇上之口,我不能回答。之前我和岳乐因为这个问题也有过激烈的争执,虽说岳乐对我的放肆既往不咎,可是皇上?在皇上面前放肆无礼是什么下场,位育宫的教训我怎会忘记,不由一个冷颤袭来,没有多想我便往旁边挪了挪,还是先保持距离。
“逃人法是朝廷律法,我怎知深浅妄加评论,皇上若问的是家务事,我还能说两句。”他的视线丈量了一下我挪开的距离,脸上泛出不悦,我低下头,不免有些紧张。
随后听到他缓缓吐了口气,温和地说道:“你说的有理,朕就问家务事,既然奴才们苦不堪言要逃走,你该如何留住他们?”
“战乱纷繁,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安身,大多奴才源自于此。奴才们只求吃饱穿暖,片瓦之下有个栖息之地,小欲满足,即享安乐,我认为这就是人心思定、民心所向。既是小欲,给之便是,让他们居有处所,供给吃穿,无非就是主子施些恩惠,一开始做到这些,他们就能感恩戴德,足见他们对安定生活的期待。”
“终究是妇人之仁,光是仁爱、施恩如何长治久安,人心难测,不怕他们好吃懒做、无所作为吗?”
妇人之仁,奴才们期许的恐怕就是这一点仁慈。不过皇上的问题确实中肯,留住他们又该如何管理他们,为此我确实伤透了脑筋。我先是把田庄的土地分成若干份,奴才们可以家庭为单位,或是自由组合人员,分别认种土地,到收成之时,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