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菱香为难,我走过去,一手拉过玥柔,一手拽过婉晴,把这两人往外推,“我头晕脑胀,休再添乱,使劲儿逗笑我的大女儿去,就知道在这儿闹我,快去!”
玥柔点头称是,笑嘻嘻拉住婉晴往欣瑶屋带去,嚷嚷着要婉晴兑现方才的许诺,婉晴自是欣然应允,还一再保证必定讨笑欣瑶。
☆、第十四章 朕要菱香
奴才们正收拾殿厅,我也打算去看看欣瑶,自打知道自己要下嫁,这孩子就有些厌食,开胃的吃食也弄去不少,她就是眼看着发呆不往嘴里送,原本是身条匀称的窈窕美娥,可如今却有些弱柳伤梅之姿,颦呻蹙泪之态,如何不惹人疼惜,不教人忧虑。
伸展四肢,自己揉揉肩,抖抖手,正欲出殿门,却见菱香领进铃儿。
向我行完礼,本该有事禀告,可她双目却随着收拾珠玉、彩缎的奴才们进进出出,完全忘了自己来承乾宫做什么。
菱香唤回她的顾盼神飞,她开口竟是,“都说欣瑶格格下嫁比建宁长公主还要体面,传言不虚,果真如此。”
菱香再次提醒她说正事,她才尴尬着想起自己所来为何。
“启禀皇贵妃,我家主子遣奴婢过来求问一声,不知皇贵妃可否见我家主子一面?”
我脸色无法自然,有些日子见不上依凡,我也清静一段时间,钮家也知趣地消停下来,但我还是以忙于筹备嫁妆为由推拒不见。
“主子交待过,无非就是想亲自面呈给欣瑶格格的贺礼,别无它意。”
自太后宣布喜讯后,我宫里已经收下很多贺礼,宫里、宫外的都有,这合情合理,我倒也收下,毕竟日后别宫好事,我也是要有来有往的,唯独依凡这份心愿,让我抵触,不好拿捏,大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味道,于是只得再次以太后有令,她生产前不得随意走动为由拒绝她的好意。
眼见铃儿失望,我不由多关怀两句,也刻意夸她勤快,还让菱香给她包了些点心,她有些不好意思,反倒安慰起我,“请皇贵妃放心,我家主子吃好喝好,太医说腹中胎儿很健康,特别是上次在这儿学了银耳汤,主子很爱吃,常吩咐奴婢给做,宫里配给的银耳吃完,康妃娘娘还给送过,主子胃口好极了。”
铃儿回去后,我与菱香互相注目,两人异口同声喊出,“康妃?”
我明明记得依凡宣称不吃别人的东西,这是康妃给她的建议,但她却接受康妃的好意,她们两人的交情似乎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递增。
“主子,奴婢听说,自打去年冬天,康妃娘娘主持过后宫一段时间后,变得愿意和大家多有了走动,不知为何,钮妃娘娘很愿意找她相谈,她也对钮妃娘娘多出热情,这段时间,钮妃娘娘与她时常在御花园碰上,她甚至还会主动前往钟粹宫看望钮妃娘娘。”
菱香说得对,康妃确实自去年冬天过后,整个人有了变化,似乎不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再是只关注与三阿哥有关的事,仿佛生活有了奔头,日子也充实起来。
“还有,主子不也知道康妃娘娘的堂妹新近成了简亲王的庶福晋,主子一副无关紧要,可奴婢听到这个消息时,没来由就犯愁,康妃娘娘家与简亲王结成亲家,少不了的走动来往,简亲王可不是等闲之辈,难免让人担心。”
简亲王济度的福晋们与皇上后宫妃妾的身份排位大同小异,嫡福晋,即皇后的亲姐姐,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两位侧福晋,来自其它蒙古博尔济吉特氏,三位庶福晋,包括刚纳入不久的佟氏。
嫡福晋育有娜敏格格和第三子德塞,娜敏已成为皇后养女,德塞日后继承济度的爵位毋庸置疑,身份和地位一直都在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这边,可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济度共有五个儿子,长子与四子出自额塞里氏,次子与五子出自杭氏,尤其杭氏虽是汉人,身份不高,却深得济度喜欢,这种偏爱自然让王府里女主子们的争斗此起彼伏,嫡福晋的日子也是喜忧参半。
兵谏后的济度深居简出,不问政事,悠闲自在,如今又得年轻的佟氏进门,真可谓美不胜收。佟氏与康妃同族姐妹的关系,再依着康妃一宫正主的地位,三阿哥又是太后最疼爱的皇孙,济度得此姻亲,自是如虎添翼。
菱香的警觉性让我惊讶,点滴细微被她放大思考,而我显然少了这些惕虑,她的提醒使我意识到,错综复杂的联姻可以更加坚固防线,太后就非常精于此道,济度娶入佟氏,是不是也算依葫芦画瓢?对于佟家来说,何尝又不是一拍即合,深谋远虑。
济度是不是收心敛性甘于沉默,具体我无法猜度,至于依凡和康妃的亲近,都是有孩子的人,有话题想来也不足为奇。
既然依凡的银耳不够,我这就打发翠艾去吴良辅那儿问问,看看能不能多给依凡分发一些。
忽然想着方才婉晴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询问,当时玥柔在跟前,我才立刻打断,正好眼前就我和菱香二人,这事儿还真是不得不问。
“菱香,小碌子如今倒是得了皇上的信任,可你却不要与他走得过于亲密,一个是御前伺候得皇上意的太监,一个是承乾宫掌事称本宫心的宫女,保持距离总是稳妥些,免闲言碎语,也易惹是非。”
菱香坦然,“主子放心,奴婢心里明白,不过是听说昨儿个碌公公身子不适,我便过去瞧了瞧,送点好意,也算是为主子打点,他可是您保回来的人,不一心一意念着您的好,那可不成。”
数她多事,小碌子只要一心一意对皇上,那就是好事,他若是一步步高走,我们反倒还要与他拉长距离,心里有数就可。
可菱香却有自己的想法,“主子,侍寝这档子事儿目前任公公交给了碌公公安排,别的奴婢不在意,可这个,奴婢要上心,那些个耍尽心机、心眼儿不实诚的女人不许侍寝,否则怀上孩子一个个骄横无礼、目中无人,主子如何自处?一想到钮妃娘娘,奴婢心里就冒火。”
当即就斥责过去,真是胆大妄为,之前吴良辅在这档子事儿上的行为就让我气愤,如今菱香居然仗着小碌子的近水楼台私下谋划起这些。
然菱香大义凛然,丝毫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我,这更加让我气急,她心里头冒火,这事情再做得过火,后宫就会失火,我主管后宫,岂能纵容,怎么也要先把这火星子给掐了。
“糊涂,富察氏晗冬为何吞金自尽,你忘了吗?不准掺和皇上的事情,晗冬是个好姑娘,年纪轻轻,就失了求生的欲念,那都是被逼的。大家进宫来时,谁不是单纯的小姑娘,这后宫才多大的地儿,弱肉强食本不该在这儿,不要为了我做下任何伤害别人的事儿,我不允许。”
菱香更加沉不住气,犹如激水湍急而来,“主子莫再要心存悲悯,建宁长公主,还有富察娘娘都提醒过主子,后宫女人无子,那就是凄凉晚景。皇上虽疼爱主子,与主子情深绵绵,可这些都是空的,远不如一个皇子来得实在。康妃娘娘为何活出了精神头儿,她的儿子虽被慈宁宫养着,难得见面,可太后已经让三阿哥定期去翊坤宫给皇后请安,还称呼皇后为皇额娘,这不是明摆着吗?太后给皇后选了个儿子,还亲自帮忙教养,皇后悠闲自在,还白得一皇子,就等着日后荣登皇太后,康妃可是亲娘,忍耐着日后她也是皇太后,当今皇上继位时,不就是两位皇太后吗?”
矫首昂然,她无法停住亢言,“可主子您呢?代替皇后忙前忙后,主持后宫事务,关心完这个,又照顾那个,您这孱弱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来日享受皇太后的荣耀却与您毫无干系,留得一身病痛蜷缩冷落,谁也不会心疼您。就眼前钮氏这样的庶妃,孩子还没落地,就敢冲您兴风作浪,若是失了皇上的眷宠,大家恨不得把你撕裂摧毁,奴婢真是急得焦头烂额啊!”
我上去就用手严严实实堵住菱香的口鼻,这大逆不道的奴才,皇上还活龙鲜健,竟然都扯到三阿哥继位。
“三阿哥,小皇帝?”一股巨大的电流凌空直向我涌来,生出一道明亮夺目的闪光,“三阿哥继位,那皇上去哪儿了?”
菱香挣扎着摆脱出我的压覆,大口喘着粗气,“主…子…,你这是要,活活闷死奴婢呀!”
心绪撩乱,有关皇上的历史,我从前不曾了解,但是三阿哥多年长一岁,那就意味着他距离皇位又靠近一步,那皇上去哪儿了?我呢?我又去了哪儿?
后退两步,步履凌乱,身子重心不稳,菱香扶住我,“主子怎么了?面容都没了血色,到底是怎么了?都怪奴婢嘴硬,不该说那些伤主子的心,奴婢就是不能再见到主子受委屈,明明得了皇上的恩爱,老天爷却偏要主子承受这些苦楚,主子心善,不忍争夺,奴婢看不下去。”
不,菱香不懂,我满脑子都是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这么年轻,可三阿哥年幼继位是史实,具体如何我不得而知,我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到他的身边,什么也做不了,那我来做什么?
想着想着,我就要瘫软下去,菱香吓坏了,“奴婢知错,主子别吓唬奴婢,奴婢日后什么事儿都与您商议,再不敢轻举妄动,主子,您说说话,到底是怎么了?”
坐到椅子上,我稍微聚回散乱的心神,“菱香,不要再让人见着你私下与小碌子见面,人言可畏,你说不清楚。”
菱香忙不迭点头,表示一定谨记。她回想着,在她回来的路上,小碌子追出来,央求着想与她结拜姐弟,说是进宫多年,何曾有人在他生病时还能嘘寒问候,菱香的到来暖了他的心,他脑子里立刻就蹦出这种想法。
菱香盘算的都是为我,她虽没有实心实意看待小碌子的请求,可她也迂回默许,小碌子马上就想行礼喊姐姐,菱香赶快出手制止,也就是这会儿两人有了肢体接触,但很快就分开,不曾如何,不凑巧,这一幕正好是在永寿宫西侧道发生,当时看着也没人路过,不想还是闯入了芸朵眼中,又让婉晴听了说道去。
“若是小碌子真心渴求你这样的姐姐,你岂不是欺骗他?”怎能又是为我,还做下这种欺骗别人情感的事情。
“我的好主子,”菱香吐气扬神,“不过也就是多关怀两句,别紧张,又不是雯音与何中那种惺惺相惜的真情,太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这心也忒劳碌,奴婢坦坦荡荡。”
瞧她应付自如的颜色,姑且忽视她的擅自主张,绕开这些繁琐,我也该去瞧瞧我的欣瑶了,也不知婉晴和玥柔有没有把她哄开心。
谁知小碌子才进来禀告皇上马上过来,也就略微整理自己,皇上就大摇大摆阔步而进,身后跟着任在。
皇上的样子,想是遇见了什么好事,笑得可灿烂,把他迎上正位而坐,他的目光却落到我身旁的菱香,细细打量,笑容还是那么欢。
“墨兰,朕于你讨要一个人,你可要答应。”
真是折煞我也,天下都是他的,还能向我讨要?说不准又是玩笑话,拿我逗趣,于是漫笑而应,“皇上开口便是,哪有妾妃敢不答应的,只是妾妃宫里都是奴才,皇上身边难道缺少不成?”
他掬笑嘻言,“朕要菱香!”
☆、第十五章 错牵红线
语出惊人,我与菱香口呆目钝,脑子里暗自解读他话中“要”的含义,去乾清宫当值?亦或收入后宫成为承幸的妃妾?
“发什么愣?你可是答应了的,朕知道菱香是你带进宫的,你们虽是主仆,却也情深潭水,就因如此,朕才不会亏待菱香。”
难道是收入后宫?我立时就傻眼,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优待方式怎么就让人从心头涌出来的不是喜而是悲呢?
“过不上几年,菱香也该到出宫的年纪,她愿意留你身边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但若是碰到好姻缘,你既然视她如亲人,也该为她打算,更何况,这次说不准就是两情相愿,你这个好主子可要成全。”
听不清楚他说什么,我的脑子已经搅成糨糊,去到他身前,“皇上若喜欢菱香,妾妃岂敢存不成全之心?”
惊讶猛地提高他的声调,“这些年朕何时再碰过宫女?”却又眼珠子一转,“即便朕要宠幸菱香,于公,你执掌后宫,理当答应,于私,菱香是你的人,你也该高兴才是,朕怎么瞧着你分明不愿意,这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菱香慌忙来到我们跟前跪下,语音颤乱,“奴婢不值皇上多看一眼,皇上与皇贵妃伉俪情深,千万莫要因为奴婢伤了感情,奴婢情愿一辈子就在承乾宫伺候主子。”
“你瞧瞧,要怪就怪自己把人调教得好,勾了人家的喜欢,论模样,这鸭蛋脸、直鼻梁也是可圈可点,论为人做事,分寸得当,有礼有节,还有那口才,小碌子,那几句话怎么说来着,且是给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给学学。”
他这一发话,从方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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