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不可能只靠一种情绪活下来。
人死后,这口气散了,很多情绪也就散了。
这也就是七魄散了。
有的人一口气没散的话,就容易对世间有牵挂,死后易诈尸。
这个村子里守夜的时候,一开始不允许长子等亲人守夜,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你要守夜,死者回来看到你,舍不得离开,一口气吊上来,就很难走了。
轻则孤魂野鬼,重则难以投胎。
当然,各地说法不一,大多数都有一个宗旨——就是这口气不散,死者不容易上路,大家要想尽办法让他毫无牵挂的离开。
如果在这方面做文章的话,大可让小吴死后的那口‘气’不散掉,那么这几天的事情就很容易解释了。
这方面我和胖子不太懂,只能隐约猜测出小吴被人激起了胸中的那口‘戾气’,所以才会一直和与钱家有关的人为难。
王勇还有些不理解。
胖子直接说:“就和他媳妇迁怒于我们一样啊,他媳妇都迁怒于人,你想啊,小吴怨气不是会更大?”
王勇心有余悸点点头:“不然去请个道士?”
这样也不是不行……
不过得先过陈水红那关。
暂时先管不着那么多,我让王勇先回去再和钱永恒一起商量这事。
得想个两全的法子。
好在的白天,有我和胖子在,王勇也没那么害怕。
车在路上走了一会,胖子忽然指着路边一人让我看。
我看着那人顿时吃了一惊……
第一百五十四章 巧合?
我们让王勇把车停一下。
“芋头!”胖子喊了一声。
芋头面无表情转过来看我们,只从他眼瞳里看到了一些吃惊。
“你怎么来着了?”我问。
芋头穿的比较单薄,一件薄棉袄,一双破旅游鞋,腰上一如既往缠着个布袋子。
土了吧唧的。
王勇问:“你们认识啊?”
我点点头,胖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他拽上车。
芋头表情有点冷,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王勇问了两声,他都不怎么说话。
胖子笑着说:“就是这个性格,别见外。”
王勇苦笑两声:“你朋友挺酷的。”
虽然芋头不怎么说话,不过聊了一会之后,勉强算是知道,他是来找他外祖父的。也就是他外婆的父亲。
问了下他外祖父是谁,胖子猛拍大腿:“就是王叔!”
芋头他外祖父正是咱们前几天晚上看到的‘王叔’。
这还真是巧了……
胖子问:“你一个人来的?”
芋头听到这话,脸立刻沉了下来。直接拉开车门,顾不得车子还在行驶,咕咚跳下去。
我和胖子都傻眼了,王勇也呆住了,立马刹车。
我们慌张跑下去,芋头却拍了拍身上的雪,沉着脸一个人往前走着。
王勇开车慢慢坠在我们后头:“有话上来说啊。”
我们看芋头情绪有些不对,于是让王勇先回去。
芋头沉默在前面走着,也不挑路,踩了一脚的雪水。
我和胖子在后头喊了半天,他头也不回。
胖子急了,冲上去问:“到底怎么回事?”
芋头眼睛盯着前边,不发一言。
我俩没辙,只能跟在他后头。
直到快到村子,他盯着远处的村庄,面无表情说:“外婆去了。”
我和胖子非常吃惊,我们走的时候,他外婆还活得好好的,结果这才半年人就去了。
胖子扭捏问:“是不是因为地下溶洞那事?”如果真是那事的话,这和我们有直接的关系。阵私乐弟。
芋头摇摇头。
后来我们才知道,溶洞中的事情,并不是导致他外婆直接去世的原因。他外婆去世,是因为年纪大了。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我和胖子都知道,溶洞之中的事情,肯定对他外婆有一定的影响。不然芋头也不可能这么凶……
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于是没再说话,一直陪他走到了上饶村。
也就是钱老太太办丧的村子。
到了这边,芋头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
渐渐的,我们也知道了。芋头他外婆是王叔的女儿。以前是在这边长大的,村里应该有几个人老人认识她。
他外婆嫁到贵阳之后,就很少回娘家了。后来生了个女儿,也就是生了芋头的母亲。
芋头的母亲遵循芋头外婆的意思,来看过‘王叔’一次。
不过王叔那时候已经去世了。
芋头的母亲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现在想起来,她母亲刚走,那时候上饶村的老村长就被王叔托梦,这和芋头他母亲有很大关系吧。
芋头他外婆不简单,芋头的母亲应该也会一点这方面的事情。
我盯着芋头瞄了半晌,一肚子疑问,但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芋头转过身,朝我们摆了摆手,意思是接下来他想一个人行动。
我和胖子也不好说什么,告诉了他王叔坟墓的位置之后,再三强调,让他上完坟来找我们。
随后,我俩回了钱永恒家,焦急等芋头过来。
结果咱们刚回去,就傻眼了。
只见到王勇和钱永恒正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忙不迭跑过去问了情况,原来是老太太的遗像不见了……
后来等同村的老人从屋子里把遗像搬出来,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钱永恒看到遗像,尴尬拍了拍脑门子:“忘了,是我自己拿进去的……”
钱永恒之前想把老太太的遗像放在屋后,和老爹的遗像放在一起。结果后来忘了。
胖子翻了个白眼,咱们现在就如惊弓之鸟,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得抖上一抖。
在屋里等了一阵,芋头久久不过来,咱们干脆先拉着村里的老人询问‘王叔’的情况。
那几个老人一开始聊的还挺开心的,咱们也知道了‘王叔’是个实诚人,是后来搬过来的。
他来的时候抱着个女婴,也就是芋头他外婆。
我们问的这几个老人家和芋头太外婆是同辈,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可水灵了。”他们说。
胖子听到这个,忽然来劲,凑过去,笑眯眯问:“怎么水灵?”
我让他正经点,这胖子才撅着屁股跑回来。
那几个老人家可能发现自己一大把年纪,说这个不太好,于是正色道:“挺好一姑娘的,后来跟一个男人跑到贵州去了。”
他们表情挺严肃的,可我和胖子都能听出他们语气里的酸味。
能让几个老人家惦记一辈子,芋头他外婆年轻时候该有多好看?
果然应了那句话,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又聊了一会。
可能记忆有些偏差,但我们大体上算是知道了当年是个什么情况。
当年王叔带着一个婴儿逃难到上饶村,后来这婴儿长大,出落成水灵灵的大姑娘。这姑娘看不上同村的人,跟着嫁到了贵州去。
山东到贵州,一个靠海,一个内地,几乎在我国两端。
芋头他外婆铁了心抛弃父亲嫁到贵州去,芋头他外公到底是何许人?这么有本事?
我和胖子都猜测不出。
而且芋头他外婆后来又是怎么住到神农架去的?
“王叔以前是干啥的?”我问。
芋头他外婆那么有本事,应该是跟着王叔学的。
“好像是卖什么的?后来村里分了田才开始种田的?”一个老人有些不确定的说。
“不是卖东西的,你看你这脑子。”另一人说。
“狗屁,明明是卖东西的。”
“……”
几人说着说着吵了起来,一群老头子挣的脸红脖子粗。
这时候芋头从远处走了过来。
我和胖子连忙告辞,迎上去。
“看到了?”我问。
芋头点点头,取下腰上布袋,从里面捧出一个牌位,然后犹豫指了指祠堂方向。
我和胖子看了看,牌位是他外婆的,他这意思很明显,想把牌位放在村子祠堂中。
这个有点难办,在村子里我俩说不上话。
但说不上话也得帮。
我和胖子正准备拿牌位找钱永恒,看他有没有办法,大不了咱们这趟的报酬不要了。
可还没等我们走两步,刚才和我们说话那几个老不正经的老头儿跑过来。
“你们看这娃娃……”
“啧啧,长得和王叔有点像。”
“是挺像的。”
“小伙子哪里人啊?”
芋头都傻眼了,被一群老头子拉着问东问西。
胖子上前帮他解围,那几个老人听说芋头的情况之后唏嘘不已。随后他们看到我们手中拿着的牌位。
要不说人老精,鬼老灵,我们还没说出目的,他们就猜到了咱们是想把牌位放到村祠堂中。
“小意思,咱们就说被托梦了,村长不答应都不行!”他们拍着胸脯打包票。
芋头郑重说了感谢。
后来那几个老头又拉着芋头问了半天,了解了他外婆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之后,嘴里一个劲感慨着红颜薄命。
我们也没说啥,只觉得他们用词有点不当。
随后又聊了一会,他们把牌位还给芋头,让他再这边住两天。
芋头不善言辞,胖子满口帮他应承下来。
当天晚上,那几个老人把我们拉过去喝了顿酒,才放我们离开。
因为不太好把人往钱永恒家带,所以芋头在别人家借住。
我和胖子找来换洗的衣服和鞋子给他送过去,一过去,却看到他提着一条扁担,不知道要上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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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头看了我俩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胖子凑上去问他干什么。
芋头把扁担举起:“外婆。”
我和胖子愣了愣,胖子说:“这扁担是你外婆?”
芋头脸当场就绿了,我踹胖子一脚,让他正经点。
后来才知道,芋头他外婆的牌位虽然已经带到村子里来了,但芋头他外婆的灵魂还没到。
芋头得去把他‘挑’回来。
我和胖子都挺好奇他会怎么挑,于是跟着他到了外面。
芋头扛着扁担,扁担两头分别挂着一个大篮子,往外走。
我和胖子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只好冒着冬夜的寒风,跟着他出了村,上了外面的大道,然后从外面的大道转过两条小路,一路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路上。
我和胖子左右看了看,这边离周围的村子都有一定距离。
芋头在一个站牌面前停下。
站牌看上去已经荒废很久了。
木头柱子上面孤零零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牌,铁牌上就写着一个地名。
胖子拿手电筒往站牌上面照着,这玩意年久失修,被夜风一吹,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车站应该是很久之前的车站,不过后来跟这边的路一样都荒废了。
我问芋头来这边干啥。
他却不再说话,笔直站在那挑着扁担,如一棵松。
我和胖子这才看到扁担两头的篮子里铺着纸钱,里头还放着他外婆的牌位。阵杂余扛。
等了好久,芋头一直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胖子冷的直哆嗦,我也扛不住,喊了声,就跑到旁边一棵树下躲风。
我们在树下盯着芋头。
大概十二点左右,忽然刮起一阵阴风,这时候芋头终于动了……
他低声说了什么,声音很沉,然后从篮子里摸出一把值钱洒在站牌前。
随后我俩都看到他像忽然扛起了什么重物一样,肩膀微微往下沉了沉……
紧接着他开始迈步往村子方向行走。
因为地上还积着雪,所以明显能看到芋头步履沉重不少。
咯吱,咯吱。
山东某个小村的外面,寂静的雪夜之中,我们三人踩着雪,往上饶村赶。
四周安静到几乎只有我们踩在雪地上和呼啸的风声。
芋头走得四平八稳,不要不慌,那条扁担跳在他肩膀上,恍若一座安静的大桥。
我和胖子发现芋头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颇有些像下灵人的镇步,不过没那么明显。
我们一直到了上饶村,芋头推开借住那户人家的院门,才缓缓把扁担放下。
扁担上的篮子落在雪地上,压出了咯吱一声。
明明看上去并不怎么重的篮子,却显得异常沉重。
随后芋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打开了偏房的门。
这户人家的主人,也就是白天那几个不太正经的老头中间的一位。
主屋的灯也亮着,那老人家趴在窗户边看,也没说啥。应该是芋头之前跟他说好了的。
芋头打开偏房门之后,站在外面等了一下,才进屋。
进屋之前,他看了我俩一眼。
我和胖子连忙也跟着进去。
随后他又回到院子中,从篮子里把他外婆的牌位捧出来,回屋放在桌上。
这时候外面有人进来,那老人家在外面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饭,上面放着几个素菜。
芋头接过碗,谢过之后,把饭恭敬放在排位前,筷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