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袭月眸色一沉,开口道:“小絮,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
我摇头打断了他:“不可能了。我不能再辜负了苏莫飞。”
楼袭月胸口急剧起伏着,许久过去,几乎是咬着牙对我说:“唐絮,有的时候,我真想掐死你。”言罢,跃下床去,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开。
门就那样大敞着,风呼呼地往屋里灌。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心底阵阵发寒。方才那一瞬间,楼袭月的眼中真的有杀意闪过。
第五六章 我的答案
那一晚,我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整整一夜。我以为楼袭月这次决计不会再轻饶我了,我那样和他硬碰硬,惹他生气,甚至在他生日当天也不肯说句软话,这要是搁在从前,按他的性子我早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想到这,心头难免毛毛的。可心悸之余,我却又更是困惑。
楼袭月何必对我容忍至此?算算日子,他也该闭关练天一神功第九重了,独情蛊也是时候解了,那他为什么还不动手?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猛地想起,或许是八年之约刚到,楼袭月觉得在这个时期闭关不太合适,往后推延了吧。
思考着这些东西,我心里像有团乱麻在搅着,很烦。我不可能再像当初那样,乖乖的把自己送到他手中,无怨无悔地让他杀。可是,我又能逃开吗?如果我逃了,楼袭月会不会因为这个走火入魔……
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今天,是他父亲的忌日。
如果我逃走,楼袭月也会那样吗?
一想到楼袭月会死,我心底就揪痛得厉害,连气都有点喘不过来。我抱住头,将脸埋在臂间,使劲揪着头发,想把那些不停往脑子里钻的影子都赶出去,可是没有办法。
我没法忘记,那些从前。所有的笑和泪,所有的痛楚和温馨,无论是出自他的真情还是假意,我都没法忘记。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兀自回响——
‘记住这些,小絮,记住我给予的,包括痛……’
‘记住这些,小絮,记住我给予的,包括痛……’
‘记住这些,……’
“啊——!”
我低声嘶喊着,拼命地捂住耳朵不想去听,可是没有用。这声音是从我内心深处响起的,从一个深得我碰触不到的地方,我想剜掉这些回忆,却又束手无策。
******
而后,连着两天都没见到楼袭月。我总觉得心被一根线拉着悬了起来,忍了忍,终于还是问起照顾我的那人,“你们教主去哪儿了?”
那人一边帮我把饭菜布好,一边恭声回道:“教主没有外出。”
我愣了一下,“哦”了声低头望向桌上的饭菜。
楼袭月果然生气了。
我长叹一声,对自己说:这也好,至少少了见面的尴尬。端起碗筷,我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走到门口唤来那人,让他把盘中几乎原封不动地饭菜都收走。趁着他在收拾的时候,我对那人说:“以后不用这么多菜样,我吃不了。”那人回我:“这些是教主吩咐的,属下不敢减少。”
我心头莫名一跳。
忽然,我出于直觉地抬头看向前方,只见一抹俊逸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
迎上我的视线,楼袭月徐步走进屋内。那下人见是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行礼。楼袭月随意一瞥那些饭菜,转回目光看向我,道:“唐絮,要我喂你吃吗?”
我心中微赫,不假思索地辩解道:“我没胃口。”
楼袭月一步步走近,停在了我面前,莹玉般的眸子被垂下的长睫半遮住,光华如波流转,瞧得我心跳霎时全乱。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轻勾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说:“才分开几天,就茶饭不思了?”
“才没有。”我以为他在说我和他,像心虚一样慌忙出声否定。音还没落,就听到他不冷不热地续道:“你放心,‘你的’莫飞死不了了,用不着这么担心他。”话语微顿,接道:“把饭菜都吃了。”
我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可一触及他冰冷的目光,又把话都咽回了肚里。我只得重新坐下,捧起那碗米饭,一口口往嘴里塞着东西,直到吃得胃都有些胀痛了,我还在不停地吞咽。
楼袭月面无表情地扬起手,将我的碗筷打飞到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仿佛一瞬间撕碎了什么。
我保持着捧碗的姿势,纹丝不动,楼袭月拉起我的胳膊,蕴含着怒气地嗓音道:“你故意的,是吧唐絮?”我回道:“我没有。”他又问:“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楼袭月,你要怎样明说吧。”我转头盯着他,“我不想再猜了。”这种顺着也不是,逆着更不是的日子,我受够了。
楼袭月突然沉默了,随后不容抗拒地拽住我往外面走。
出了门,我一抬眼便瞧见院中那道站得笔直的身影,讶然道:“赵单回来了?”赵单也看见了我们,迈步走过来,对楼袭月抱拳回话:“师父,紫金丸已经送到。”说完,从衣襟里取出一株枯干的花朵递给楼袭月。
“给她吧。”楼袭月没有探手去接,冷着脸说:“这是紫宸峰上独有的凌霄花。”
我一听初时惊讶,转瞬红了脸。原来楼袭月早已料到我会不放心赵单是否真去了紫宸派,所以让赵单带回了这个东西,以证明他真的去过。
我从赵单手里接过那株干花,想到自己刚才有些怄气地举动,低头对楼袭月说了声:“谢谢你。”苏莫飞终于能化险为夷,我的心情也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话说完,下巴被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挑了起来。楼袭月让我看着他,方才的勃然怒气像被大风吹散了,在他俊美的脸上荡然无存。他平静地问我道:“小絮,如果有一天,师父和苏莫飞都被困住了,你会救谁?”
我眸子剧烈颤抖,刚想要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嘴唇被楼袭月用手指压住了。他面容认真地说:“回答我,小絮。”
仿佛深埋心中的恐惧被撕裂开来曝露在空气中,任由烈日灼烧,心痛得紧缩成了一团。我咬住下唇思量了许久,颤声道:“我会救……苏莫飞。”
楼袭月眸色骤变,转而又藏起了一切的情绪波动,状似无所谓地柔笑着,摸摸我的脸:“笨小絮,也不知道说句谎话哄哄师父。”说着说着,不管旁边还站着谁,旁若无人地将我揽入怀里,俯首在我耳畔低语道:“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我被他嘴里呼出的热气撩得皮肤又烫又痒,强忍着没有闪躲,回他道:“苏莫飞太好了,我没理由不喜欢他。”
楼袭月竟然点头,“对,苏大侠嘛。自然人人交口称赞。而他为了你,也准备放弃掌门之位,实在是有情有义得很。”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我的下巴,凝眸端望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一字一句道:“可你休想再回他身边去,休想。除非我死了。”
听他说起‘死’字,我顿时心惊胆战,连日萦绕在脑海的那些念头瞬时都涌了上来,急得脱口而出:“我在这儿,你还会走火入魔?当年你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带回我的吗?”
楼袭月闻言,呆了一瞬,我也呆住了。等回过魂来,我真想把方才那些话都塞回去。
这和从前有什么区别?从前的唐絮是傻乎乎地粘上去,现在的唐絮是傻站在原地。
楼袭月眸子猝然发亮,我一瞧慌张地转身要跑开,却被他从身后牢牢抱住。
他把下巴放在我头顶上,肩膀轻微颤抖着,似乎是在笑:“小絮,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吗?”他低头咬了咬我的耳垂,蛊惑般的嗓音清泉般流淌出:“小絮,把我问的那个问题,回答完。你救了苏莫飞之后呢?”
我咬着牙不吭声。
我说不出口。就在听见他那个问题的瞬间,我脑子里浮现的答案是,我会救苏莫飞。然后再陪着楼袭月一起,就算是死。
第五七章 我的绝望
今日,是楼袭月和紫宸派八年之约的最后一天。整个武林都陷入一种空前的紧张气氛中,仿佛谁都预感到一场席卷江湖的腥风血雨即将到来。那些正道门派包括盟主林全部严阵以待,不少小门派感到岌岌可危,暗地里结成各种联盟。
而所有的人,无一例外的,都紧盯着楼袭月和紫宸派到底有何异动。可让人疑惑的便是,如今这武林中显得最平静的门派,反而就是天一教和紫宸派。
我坐在院中,抬头看着晚霞铺满天际,红艳光华耀人眼目。
忽然间,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上,我微微一颤,稳住了心跳。
“小絮在想什么?”
悦耳动听的嗓音徐徐从身后响起。我没有回头,不露痕迹地避开他的手掌,回道:“没什么。”
“你说谎。”楼袭月笑着绕到我身前,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眸光闪烁地看着我说:“小絮脑子走神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搅弄袖角。”
我一惊,不由得低眸去瞧看自己的长袖,袖角处真被我揉得皱巴巴的。心中莫名一动。这么一个小习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楼袭月竟然注意到了。
楼袭月在我身边翩然坐下,把我往跟前拉去。我僵着身子不肯动,他眸子微沉,下一瞬狠劲将我拉过去跌坐在他的身上,不待我挣扎着再站起身,双臂将我的腰牢牢箍住。
“小絮是在担心八年之约过去,师父会血洗武林吧。”楼袭月笑眯眯地说,随意地像是在谈论今天的晚风很凉爽一般。我在他怀里,身子僵得像石头,半晌后低声道:“你真要去灭了紫宸派?”
“哈哈。”楼袭月放声大笑,用额头轻轻撞了下我的,嘴唇贴在我耳边说:“猫捉老鼠的乐趣,不在于最后吃掉老鼠,而是捉的过程。”他用舌尖卷起我的耳垂时轻时重地舔舐着,“小絮不觉得,现在整个武林正道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模样,很有趣么?”
我在心中低叹一声,的确是楼袭月的喜欢的情形。他会冷眼旁观你慌乱无措的样子,到你终于松一口气的时候,却是致命一击。无比残忍的一种‘游戏’,他从来玩得乐此不疲。
“对了,再两个月就到小絮的生日了,你这次要什么礼物?”
我听他这么问,直觉地摇头:“不用了。”
楼袭月把下巴蹭到我肩上,柔声哄骗的口吻:“说吧,小絮上次的两个愿望,师父都为你达成了。”
我转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他。我只记得前年那次是让他陪了我一天,不记得去年有向他许过什么愿望。那时我不正在孤雪峰上治伤吗?一想到孤雪峰,就想起苏莫飞,心脏登时紧了一下。不知道,苏莫飞拿到紫金丸后怎么样了,他用了吗?应该不会再走火入魔了吧?紫霞秘笈他还再练吗?心思如被一根线牵着,随风飘散远去。
楼袭月见我发愣,弯了星眸,屈指冲我额头敲下,“坏小絮,得了好处就不记了。”我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和他的姿势过于亲昵,望着他道:“你先放开我吧。”楼袭月一怔,与我对视了片刻,松开了手臂。
我从他身上站起来,回身面对着他说:“我没什么想要的。因为我想的,你也不会给。”楼袭月问:“你要什么?说说。”我回答:“我想离开。”那张俊颜顿时冷了下去,漂亮的眸子没了温度,冷冷地注视着我,忽而道:“你就明说你想去见苏莫飞不就得了。”我没有接话。
楼袭月长身而起,那么近的站在我面前,那张完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庞,忽然让我生出一种无法直视的疏远感。
看了我许久,他勾起唇角似乎在笑,对我说:“唐絮,你真够狠的。”
******
时间便这样一天天流逝,眼瞧着两个月就快过去了,期间我几次想打听打听苏莫飞的情况,却苦于没有办法外出,而让天一教的人去查,我又不放心。
楼袭月几乎是将我与外界隔绝了,外面的天地怎么风云变色,我全然不知。而自那日他离开后,有好些日子没再来找我,后面即便来了,话也变得不多,只是默然把我紧抱在怀里,就像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对谁宣布着我的独有权。
在我生日的前天,天一教出了点意外,好像是一个分堂的数十人一夜被害,凶手却一时没有查到。楼袭月将左晋叫了来,也不介意我在场,吩咐他去查。当我听见楼袭月那句:“只要怀疑,就杀。”的话时,心都凉了半截。
我站起打断他的话:“我觉得累了,先回房。”楼袭月握了握我的手,或许是我冰凉的手指让他有些担心了,点头道:“小絮先回,我待会儿过去。”我没再做声,转身往外走去。
进了屋,我刚把门阖上走到桌边坐下,忽然响起了叩门声。一人推门走进,手里拎着壶茶水,细心地替我倒上了一杯。
“谢谢。”我伸手正要去接杯子,电光火石间,手里被他塞了样东西。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在屋外侍卫的注视下,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我摊开手心,看向那个小纸团,满腹狐疑地展开了它……
近暮时,楼袭月来了屋里,陪着我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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