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日之后,我和苏莫飞那场“误会’仿佛从未发生过,谁都不再提起。我暗自想,苏莫飞决定终生不娶继承掌门之位,会不会是因为我……?这个几乎是自恋的念头,连我自己都觉得太过。转念我又记起苏莫飞以前说的那些话,他对紫宸派的感情非同一般,所以他做这个决定,好像与我没什么干系。
无论如何,苏莫飞从此收起对我的懵懂感情,也是好事。那样以后,当他知道我的死讯时,也就不会太伤心了。
时光像风一般,从指缝间无声流逝。我对楼袭月的思念在心底一天天沉淀下去。不再浓烈到想他彻夜难眠,不再一抬头瞧见天空那轮银月就出神,不再魂不守舍的好像心都落在了他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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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楼袭月为了我还被困在紫宸派,我就恨不得立刻下山去。不过,我不敢再擅做决定,忤逆他的心意。楼袭月对我再好,他始终还是楼袭月。他对我所有的温柔,终有一日都会收回去的。
日月交替,三个月过去。
我的胸口开始没那么憋闷难受了,稍微跑动一下也没有问题,我很高兴,忍不住问红叶,照这样下去,我是不是能早些回紫宸派。红叶冷冰冰地回我,这才多久你就耐不住了?我脸上微红,也不好意思告诉她我为何急着下山。因为再过半个多月,就是我的生日。
上一次生日的情形,我至今记忆犹新。
便是那一天,我知道楼袭月会为了练天一神功,亲手杀了我。也是那一天,楼袭月提前出关陪了我整整一天,在我跑出去时着急的来寻我,然后,激动地抱了我……
他要我记住他给予的一切,包括痛,我都记得。
从天泉里爬上了岸,我一边擦着身子一边有些遗憾地想,今年的生日没法和楼袭月一起过了,那下一个生日,还能吗?我承认,经历过那一掌,我变得更加没有安全感。我从来看不清摸不透楼袭月,现在是更糊涂了,完全不知道下一瞬他会做什么。心高悬在半空,只好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能待在他身边一天,便是一天。
不意间,目光又扫过地上的藤蔓,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心头没来由得一阵发闷。苏莫飞的心意,他的好,我知道却没有办法回应。我一面想该温柔以待这个对我好的人,一面又告诉自己不能再扰了他的平静。自相矛盾的两个念头在脑子里争吵不休,让我越来越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
深吸口气,我匆匆打住思绪,穿好衣服走了出去。苏莫飞在洞口候着,将手里的披风递给我。我接过披上,跟着他往回小屋走。
这条雪路被我俩天天这么踩来踩去,不再像开始那么蓬松,板结后的雪地变得有些打滑。我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往旁边斜倒,随即被一只手臂有力地搀住。
“唐姑娘,你没事吧?”苏莫飞问道。我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胳膊。苏莫飞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瞬,垂放下去。
“唐姑娘小心脚下。”他说完,回身继续往前。我抬眼看着他的背影,心口也像被踩了一下,闷闷的。
到了小屋门前,我俩意外的发现红叶没有在屋内,她站在一处高坡上俯视着下面。我和苏莫飞对望一眼,走到她身后。没等我们开口,红叶便指着山下一个移动着的小黑点说:“有客人来了。”
那人似乎迷了路,在山底转了老半天也没能上来。我看着看着,隐隐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待他忽然将剑拔出,在雪地里画记号的时候,我惊叫出声:“赵单!”这个起剑的姿势我看了上千次,自然不会认错。
苏莫飞问道:“唐姑娘认识他?”我连忙点头:“是我师弟。”不过,我很疑惑,他来这里做什么?苏莫飞对红叶说了两句,腾跃而起,身姿若青鸟掠过,直往赵单的方向飞去。
不多时,苏莫飞带着赵单落在我身前。我急忙上去拉住赵单问:“你怎么来了,师弟?”心中很担心是不是楼袭月发生了什么。赵单面无表情地看向我,回道:“是师父让我来的。”说完,把背后的包袱递给了我。
我慌忙接过,打开一瞧,愣住了。
包里只有两样东西—— 一罐糖果,一封书信。
眼前雾气渐渐弥漫。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像抓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般,抱紧了它们。勉强忍住心头的悸动,我抬起头看向赵单,关切地问:“师弟,最近半年多你去哪儿了?”自从那次害他被楼袭月罚后,我差不多一年没见过他了。
细细看着眼前的赵单,我发现这一年他又长高了许多。五官褪去了少年的稚气,显得比以前更加深刻,古铜色的皮肤,矫健修长的身躯,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只冷傲的小狼。
赵单听我这么问,眼皮都没抬地回道:“练功。”“哦,是这样呀。”我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东西,一缕甜蜜流过心底,不由得问他:“除了这些,师父还有其他吩咐吗?”赵单说:“没有。”言罢,干脆地折身离开。
我目送他的身形消失在皑皑雪山后,遥遥地,听见从远方飘来的一道声音:“生日快乐……”
眼眶又是一热。
苏莫飞听见,惊讶地看向我:“今天是唐姑娘生日?”我迫切地想要知道信里写了什么,随口嗯了一声,抱着包袱正要往屋内走去,却不料被红叶拦住了脚步。
“这些东西,是楼袭月给你的?”她沉声问我。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问,困惑地打量着她。红叶再问:“伤好后,你还会去找他?”这次,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红叶的目光登时剧烈跳跃起来,许时,她侧过脸对苏莫飞说:“你带她走吧。我不治了。”苏莫飞一愣,随后急问道:“为什么,前辈?难道就因为她是楼袭月的弟子?可是……”“小莫,”红叶冷声打断他:“治了也白治。反正不出两年她就会死。”
苏莫飞顿时僵立当场,面色发白,失神的呐呐道:“两年……?”
红叶转眸看向我,目光沉沉如水:“你喜欢楼袭月,对吧?你也知道,天一神功必须杀死至亲至爱之人方能练成。”一瞥我手里捧着的东西,“我要是早料到他是因为这个伤了你,根本不会治你。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没闲工夫凑这热闹。”
苏莫飞忽然拉住欲走的红叶,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前辈,你的意思是,伤唐姑娘的是楼袭月?是为了练天一……”后话梗在他喉咙里说不出口。红叶心疼地看着他,抬手摸着苏莫飞的脸,劝慰说:“小莫,别问了,她和你没关系。是死是活,你以后都别再过问。”
苏莫飞摇头,回首看向我,突然大步过来,将僵直身子站在原地的我一把拽上。我一不小心没抓住,糖罐脱手滚在地上,里面的糖果散出来落了一地。
“苏……”我挣扎着想要去拾起,却被苏莫飞不由分说地拉着一直往前走,力气大得惊人。
待到小屋都看不见了,苏莫飞猛地将我扯到他的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眼睛,问:“他真的会杀你?”
指甲抠进了掌心,我却察觉不到痛楚,只是定定地望着咫尺处那双颤抖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道:“我心甘情愿。”无论会怎样,我心甘情愿。
苏莫飞眼中弥漫开阴霾,仿佛清朗的天空渐渐被乌云遮蔽了光亮。他突然捧起我的脸,在我惊愕不已中,低下嗓子说:“别回去。别再回他身边去。”
“不。我对师父……”
后话被突然压下的两片嘴唇堵在了嘴里。
我震惊得完全傻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任由苏莫飞紧紧地抱住我,青涩地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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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章 我们的重逢
突然间,我猛地推开苏莫飞,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滑过我的喉咙,灼烧的我手心都在发烫。
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我眼前发黑晕倒的瞬间,苏莫飞惊慌失措地将我搀住。我被他一碰,使劲挣扎着推打开他的手,“别碰……我……”苏莫飞不由分说地横抱起我,飞身往小屋去。
我再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
耳朵里听见风的声音,缥缈得很,仿佛还有谁带着哭音的呼喊声……
半夜的时候,我悠悠醒转了过来。身体空乏得没有半分力气,我微微偏过头,一下落入眼帘的是苏莫飞靠在床头疲惫的睡脸。白天发生的事情像潮水般涌回我脑海。我迷迷糊糊地记得,他输给了我不少真气,最后若不是红叶把他强行拉开,真不知他会怎样。
我呆了一瞬,想起还有那封信,慌忙坐起身在衣服里翻找,没有,没有找到。我着急地想,或许是苏莫飞抱我回来的途中把信掉了。
一想到楼袭月写给我的信不知被掉在了哪儿,我的心就像被刀子扎了下一样痛。我挣扎着下地,步履虚浮的往门外走去。
天空中一轮盈月,圆圆满满,银辉洒落在雪地上,一地皓白。
我沿着那条路一步步地找,瞧见什么像纸片的东西就连忙蹲下去拔开积雪,可每次都失望的再站了起来,继续往前。
眼睛死盯着雪地太久,被光芒晃得有些酸胀难受,我抬手去揉揉,这才惊觉掌心一片冰凉。我望了望被冻得发红的手,垂下手臂的瞬间,忽然瞧见不远处的雪地上安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是信!
我欣喜若狂的奔过去,跪在雪里将信捡了起来,抖了抖外面粘着的雪粒将它慌忙展开,嘴里哈出的热气凝成了白雾,心跳如擂鼓般激烈。我手发抖得几乎捏不住那信笺,却又在看见那几团被雪水洇透了的墨迹时,连呼吸都停住了。
一件披风盖在我肩膀上。随之苏莫飞带着疲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姑娘,别着了风寒。”
我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许久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苏莫飞弯腰来搀我,我避开了他的手,紧攥着那封我再也看不到写着什么的信,慢慢地往回走。走到了那堆糖果散落的地方,我跪下去拾起那个罐子,手掌摩挲着雪地,将那些糖果一粒粒捡起来,放入糖罐中。
“唐姑娘,我来帮你。”苏莫飞蹲下身,手刚碰到一颗,就被我按住了。
“你别碰。”我声音都在发抖,语调却无比平静。望着他含着惊讶的眼眸,我一字一句地说:“这是师父给我的生日礼物。”
苏莫飞浑身僵住,黑亮的眸子激烈抖动着。我说完,移开视线不再看他,继续一寸寸摸找着。膝盖陷在冰冷的雪地里,彻骨的寒意直钻心底,冻得我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抽痛一下。
可我没有停下。那晚上,我找回了所有的糖果,一颗没少。
而苏莫飞就在我身后站着,看着我,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开始,我连续几日高烧不退,好不容易清醒片刻,必须要摸到那个糖罐才肯安静下来乖乖地吃药。
如此折腾了五天,我的热稍微退了下去,不再像开始几天从早到晚的昏睡,红叶也终于忍不住将我狠狠地骂了一通。
苏莫飞怕红叶一怒之下不肯再治我,把所有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我看他这样子,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便想只要他不提起,那天强吻的事情,我就当做没发生过。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脑子,苏莫飞将红叶劝出了房间后,折身走到了我床前。
我登时紧张起来,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由于内力消耗过多,再加上几日没好好休息,苏莫飞的脸色看上去很差。我连最后那丝怒气都没了。他和我对望了片刻,迟疑着开口说:“唐姑娘,那天,是在下冒犯了。”我连忙摇头,张嘴想告诉他我已经不生气了,然而喉咙却干涩的发不出声音。
苏莫飞忽然笑了一笑,笑容涩然的让我看着难受。他笑着对我说:“我其实想说祝福你和楼教主的,可我”……说不出口。我心里明白,点头道:“谢谢你,苏公子。”
苏莫飞闻言,略微怔住,呐呐道:“你不怪我?”我冲他莞尔一笑,摇头。怪你什么?怪你不该喜欢上我?不该对我温柔体贴,不该对我亲吻无礼?我反视着自己丑陋的内心,苦笑不已。我有什么资格怪你,苏莫飞?我明知道楼袭月不是真的爱上了我,却还是痴缠着他,索求着他的一切,还不停的宽慰自己说:‘这是你用命换来的,这是你应得的。’
苏莫飞,你对我付出了这么多,何曾要过什么回报?
见我这般反应,苏莫飞没有再说话,默然凝视了我许久后,出了房间。
经过这一场反复,我的病硬是拖到整整半年才基本痊愈。
今日清晨,红叶再帮我把了把脉,点头说:“行了,再留下来也就这样了。今天你就下山吧。”我按耐住心头的激动,谢了她好几回。红叶突然秀眉一挑,直瞪着我,带着警告的口吻说:“这是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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