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冷笑着,声音更大的叫道:“你们高家才不是人!明知道你们家的女儿到处骗人!谁管了?这会儿全都要脸了,早干什么去了!刚刚这个高荣琼怎么在我们府闹得,你们全都看到了!我们招惹你们了?你们家孙女诬告我们二爷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头!”
另一个婆子接着道:“高荣琼看我们家境好,盯着我们咬了好几口了!你们怎么不管?!那时候打官司没见你们谁来把你们家不要脸的女儿孙女拉回去的!怎么,我们一说大爷请你们来,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还不都是贪图我们家的银子!”
“就是!想装聋作哑,一辈子装着呀!现在来干什么?!”
高家的人一个个无话可说,高荣琼的二叔三叔搀着高荣琼的爹,也不知道是真的昏倒了,还是装的,总之是一动不动。
“现在要是把你们家不要脸的泼妇领回去,我们还可以不告官,若是不领,我们就告官府,你们住在我们家的,一个都跑不了!偷东西,还讹诈,正好,官家还想找前些日子抓起来的两个女骗子的家人呢!那女骗子在牢里生了孩子,不赶紧抱回去难道还要官府给你们养着不成!”
几个婆子轮番的你一句我一句,句句都是戳在高家人的心窝子上!他们还敢说什么,二叔三叔已经喊起来了:“快把这几个不……弄回去!赶紧走,还不嫌丢脸!”
“弄回去关起来!在别放出来,要是敢再来咬我们家,告诉你们,高家一个都好不了!”
“走走走!快走!我就知道没好事!”
“晦气!回去把她的腿打断!省得连累了我们!”
高荣琼瘫倒在地上仰面躺着,白晃晃的前胸依然晾在外面,她的大哥气的又狠狠踢了一脚,才转身过去背着她爹往外走,她弟弟看了看,只能自己过来指着几个哭号成一片的小丫头片子:“快把衣裳给你娘掩好!”
小丫头片子们动作刚缓了一缓,她弟弟上去就是一脚,将一个踢得扑倒在地,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几个婆子一看这家教,全都摇头。
她弟弟破口大破:“嚎丧呢你们!叫你过去把你娘扶起来!”
其余的吓坏了,边哭着边过去将高荣琼扶起来,摇摇摆摆的,却忘了给她娘把衣襟掩起来。
于是该晾着的还是晾着,婆子们这才让开了路,高家老大背着他们的爹,其余的几个年轻的搀着气坏了的年老的,蹒跚的走了出去。
看着一行人的背影,一个下人轻声道:“咱们是不是……太过了?”
一个婆子转过头来‘呸’了一声:“一点都不过!她们家的人明知道这个女儿四处行骗,他当爹的管了?还是当哥哥的管了?这是当面看到了,没看到就装不知道!顾什么脸面了?再说,不这样就永远被这个泼妇缠住?!”
“就是!你顾她的脸 ,她可没顾你的脸!那诬告二爷的那两个骗子也是她们家的人!二爷的名声不重要么?”
“哎呦!两位妈妈饶命!我就是顺嘴这么一说!”下人吓得讪笑着赶紧退了。
几个下人盯着那些人走出了府门,这边婆子们赶紧找来丫鬟们收拾这个院子。屋里被卸下来的东西,该修补的修补,该找人镶上的镶嵌上。
曲瀚侠在丝绸行。
今天来了个人,很是难说话,将他们所有的丝绸全都贬损了一遍,挑毛拣刺的说的不停,却不肯走,一样一样的看着。
曲瀚侠见多了这样的,越是这样的,越是有可能的大商户,买的多想压价而已。他自然是不会怠慢,满脸堆笑的一直听着那人的挑剔,说的实在离谱的,就笑着解释一两句。
曲子岩就在身边,他来丝绸行向来是一身的短打扮,上面一件半旧的青色袄,下面棉裤外面套着一条玄色裤,裤腿处绑着绑腿,怎么看都是店铺的小伙计。
曲瀚侠在那里应酬,曲子岩是不敢离开半步,亦步亦趋的跟在父亲后面,曲瀚侠笑着请人去内室详谈,曲子岩跟在后面,进去就被曲瀚侠吩咐:“去泡茶。”
曲子岩急忙答应着,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功夫,提着两个篮子进来,一个篮子里面装着茶炉、炭,一个篮子中装着铜茶壶。先将茶炉放在地上,看了看茶炉中火势如何,用火钳子夹了两块炭进去,便将铜茶壶坐在上面,自己转身又出去,一会儿,端了一只刘瑾细螺托盘,上面一套精致的茶具。过去给摆在桌上。
“……有两样看着勉强能过的去眼,其他的都是一般的货色,若不是我急着回去,便去松江府了,不在这里进货。”那个人像是陕西山西那边的,说话带着一股浓重的西北口音。
曲瀚侠笑着道:“松江府您是看中哪一家的货了?”
曲子岩舀着蒲扇轻轻的扇着炉火,耳朵竖起来听父亲说话,他现在已经算是老生意人了,父亲说的话的含义,大部分他都能听出来。这话无非是给那个人下套罢了,接下来怎么说,他都能够猜得到。
果然,那人道:“那边有一家丝织厂,我看着货就不错!”
“哦?那边的丝织厂我也比较熟,掌柜的姓什么?说说看,我也比比货,真要是他们的好,我也去看看。”曲瀚侠笑着问道。
“掌柜的姓张!”那人挺着胸说道。
451章长房五
曲子岩一听那人说出松江府的掌柜姓张,低着头却立刻笑着,知道这个人已经入了父亲话里的圈套了。
“张?可是叫张普?”曲瀚侠果然不紧不慢的笑问着。
“对!就是这个名字!我就看中他们家的货了,只是当时觉着宣城能有更好的没有买!接过来了之后才知道,这里的货一般……后悔!”那人故作追悔莫及的样子。
曲子岩竖着耳朵听着,这里已经说到关键地方了!要揭开老底,还不能叫人觉着丢面子而恼羞成怒拂袖而去了,这是个技术!
曲瀚侠沉稳的笑着:“刘掌柜,您在说笑吧?那张普原是我家的掌柜,他在松江府看的那个丝织厂,是我们家的。”
“什么?!这不可能!”人急道:“你是听我说的,你诈我呢吧?!”
“我怎么可能诈你?”曲瀚侠笑着很温和:“张普是那边的大掌柜,不过肯定不是最先招待你的,因为我那边联系生意的叫小远,算是二掌柜吧……是小远先找的你吧?小远身边的跟班,叫小穗,他是跑栈的,一定是他从栈把你接到丝织厂的!”
那人目瞪口呆:“真是你家的?!”
曲瀚侠笑着点头:“真是我家的……你刚刚看的丝绸都是那个丝织厂出来的货!”他笑着接着道:“呵呵,我就知道人是看看出来了,只不过是想谈谈价格罢了!是吧?其实都是生意人,这个好说!”
那人涨红了脸点了点头。
曲子岩知道这个时候该上茶了,急忙利落的将茶盘端了上去,把茶具摆出来,笑着道:“普洱茶!人才吃了油腻的,喝着茶清清肠胃。”
那人不出声,曲子岩将茶具放好,用茶匙舀出合适的茶叶倒在里面。看了看量合适了,便提起铜壶沿着茶壶壁将开水倒进去。茶叶立刻翻滚起来,茶香也飘了出来。
曲子岩泡茶的一整套动作下来,茶泡好了。那个人的脸色也恢复了,打着哈哈和曲瀚侠谈价格,曲子岩将铜壶坐在茶炉上,垂手站在曲瀚侠身后,静静的听着。
曲瀚侠依然是不紧不慢,不急不躁,那个人到了这个阶段。也不急躁了,两个人你来我往,价格是一点点的谈拢。曲子岩在旁边始终没出声,他看那人的神情,知道这位也是老生意人了,知道什么时候能着急,什么时候要稳住。
终于,价格谈拢了。那个人选好了一批货,当场就要了,曲子岩跟着伙计们将货物清点清楚帮人搬上了马车。又带着伙计跟着那人去银铺舀了银子回来,急忙的入上了帐,这才进屋去收拾那套茶具。
曲瀚侠问道:“银子入了帐了?”
“入了。”曲子岩笑着回答,然后道:“爹,您今天怎么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您还要说的婉转一些,还有些话铺垫,今天怎么就这样直接就说出来了?孩儿还捏了把汗,生怕他一生气走了。”
曲瀚侠笑着道:“这也是观察他们之前的表现……这个人把咱们家丝绸说的如何如何不好,却没有走,还是细细的挑选着。你在旁边看到没有,他在说嫌弃的话的时候,其实已经选定了要哪些。另外,这个人是西北人,西北人性格豪爽,粗犷。不是那么细腻的性子,因此话说的直白一些,他们反而不会生气,你若是跟他们没完没了的拐弯抹角婉转的说话,没准反而话不投机半句多,把他说走了!”
曲子岩点着头:“明白了……”
“还有,要根据人之前说话的软硬程度,比方说今天这位人,你没听出来?他自己说话就已经是给他留了后路,不是一口咬死的那种,你听他的语气,看他的神情,就能看出来,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留后路,还是因为他想要这些货,他也不想跟咱们把话说绝了,把生意搞砸!那咱们还气什么?他都想做成生意,咱们自然是要一力促成!”
曲子岩点着头。
曲瀚侠继续道:“这样的,既要懂得抓住他话中留下的后路,也要干脆一些,不要没完没了的拖着………………倒不是咱们拖不起,而是没意思!生意人讲究快,准!能在一天内谈好的生意,就不要拖成两天。他舀了银子来买,你就不要拖得叫他又舀回去,当场把钱付了,这才是生意人要时刻做到的!”
曲子岩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嗯,这个我明白……就像上一次,明明是已经谈好了,可我多嘴说了一句货可能不够,就叫那人怀疑咱们的后舱没有货,接着怀疑咱们的丝绸行不像表面生意这么大,接着就怀疑咱们是不是在骗他……最后终于走了,去了老丝绸行买。”
曲瀚侠点着头笑道:“你能马上想到那件事,说明你是想了!说了这么多,你记住一句话就行,做生意就是为了把生意做成,把人留在自己的铺子!你想想,上一次那人去了老丝绸行,其实应该能比较出咱们的货比老丝绸行的要好,但是后来为什么能买他们的?”
曲子岩马上道:“就是因为老丝绸行的人也要做这一桩生意!自然用了全力,说的天花乱坠!也有可能贬损了咱们的丝绸,总之,是把生意留在了他们家!”
“对!你明白就说明你已经懂了做生意的基本了!”曲瀚侠笑着道。
“真的!”曲子岩笑着道:“还要爹多教教我……”
父子俩正在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曲瀚侠在哪里?叫他出来!”
一个人在外面大声的吼着。
曲瀚侠‘咦’了一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曲子岩一伸手将他拉住了,叫了一声:“爹!”
曲瀚侠转头看到他有些紧张的神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子岩,做生意也常常会有这样的事,同行或者什么人来找麻烦,只要你没做亏心事,就不要怕。挺起了胸膛去见他们!”
“是……”曲子岩声音有点低。
曲瀚侠点点头道:“你跟我来吧。”
“哦!”子岩马上答应一声,跟着他走了出来、铺子中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张脸就好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红的异常。眼睛也冒着红光,看着竟是怒急攻心的样子。
曲瀚侠慢悠悠的走出去,背着手问道:“我就是曲瀚侠,阁下是……”
那人就猛地扑上来:“你这个混蛋!”
丝绸行的里的伙计早就在他身后站着,此时一拥而上,就把他按住了,那人破口大骂:“曲瀚侠!枉你还是个族长!你干的叫什么事!你还是人吗?!”
曲瀚侠皱着眉头道:“你有话就说清楚。不说清楚,就把你送官。”
“呸!你少装不知道!你个恶毒的王八蛋!”
一句话刚说完,嘴上就挨了一拳:“你小子还敢横!”
那人怒叫着,愤怒的原地跳着,差点把抓着他的两个伙计都给挣脱了:“曲瀚侠!你看看我是谁!”
曲瀚侠看了半天了!他摇着头道:“你是谁……我还真不知道!”
“我姓高!混蛋!”
曲瀚侠莫名其妙,走到跟前看仔细一点,真不认识!他道:“这位高兄台,你真的是来找我的?有什么事?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不是人!你你……你把我爹气的……你混蛋!”
曲瀚侠也恼了。皱着眉头道:“你要是说不清楚,我就把你送官!”
“你这个混蛋还装傻!你说和我们谈生意,把我们全家都骗了来。原来竟是……竟是看我姐姐……你恶毒!你生儿子没……”
一个伙计眼疾手快,顺手从桌上舀了一块布塞进了那人嘴里,等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用来擦拭的抹布。
曲瀚侠怔在原地,看这个人气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装的,可自己什么时候请姓高的来谈生意了?这姓高的是哪来的?做什么生意的?他正在冥思苦想,曲子岩在他身旁结结巴巴的道:“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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