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那些宫人们俱目瞪口呆。
这里是他的大明殿,他殿内之人,岂能容她差遣,更何况是当着他的面?再看看她身后的燕王,却迟迟不见有应,又不敢相违,一个个,仿似被她的柔声下了蛊,竟斗胆忘了规矩,齐齐仓皇而退。临去之前,还果真为她合拢了殿门。
才出了殿门,就远远看见刘成总管在廊下朝他们频频挥手,这些宫人,看了半晌,始会过深意,赶紧逃也似地各自散了。
等听到两扇朱漆大门,果真在其身后徐徐合上,他这才自案前,淡淡回转身道:“尔,好大的胆子。”
她只当听而不见,轻轻走至他身后,候了许久,却不见他再看她一眼。遂,不甘心地绕至他身前,挡在那一张大明朝的疆域版图之间,仰起小脸,望入他眸内。
他弃了图,将手中的书卷置于案上,执过面前的狼毫。才蘸了浓墨,未等落笔,面前那一个小小的人儿,竟然伸出手臂,扯了自个头顶的发簪。如云的乌丝,在他面前倾泻而下,不过转瞬间,他原本准备落笔的宣纸上,已然多了一支金簪,占了他的下笔之处。
一张小脸,布满红云,楚楚地望着他。
他毫不为所动,冷道:“尔想何如?”
她想也不想,即娇声应道:“敷儿想要承欢。”
如此恣意,如此放诞,仿佛认准了他对此毫无招架之力。他不由怒从心起,猛地掷了狼毫,厉色斥道:“尔,自哪里学来这些手段?待见到方正学,本王倒是要问问他,这便是他的治家之道,教子之方?!”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他。她的过往,向来是他避之不及的大忌,连带着那个人和那座府邸,在她面前,他更是从来只字不提。仿似,她真是凭空而生的秦罗敷,没有前生,只有今世。
她好比硬生生被人掴了一掌,面色,登时惨白如纸。
小小的身子,原本蓄意要挡在他和条案之间,此刻,仅退了半步,因为身后即是案沿,她再退无可退。可是,她已不能再退,即便,并无去路。
手心在袖内紧紧攥着,抬头望着头顶上方的他,眼眶之内,是一颗一颗晶莹的湿意,在夜烛的柔晕中,蕴藉着人心的涸裂。
“若罗敷说,敷儿的性子,是自到燕王跟前才变得如此放诞胡为,燕王……信么?”
声既落,他的身躯也随之摇晃了下,一双深眸,略略眯起,审视着眼前人。其内的精光,堪比利刃。
她的气力已然支撑不住,回头看一眼身后他案上的玉砚,她若再往下依靠,则发丝必将沾染墨汁。她认得这方古砚,价,足可倾城。她望着他,衣袖,在自个身后执拗地一挥,将他案上的笔墨纸砚等物,尽数挥落于地。自个,则往后仰伏,如墨的发丝,绽放于紫檀的木色之上,衬着那一朵苍白的娇颜。
以他的心机,根本容不得她辩解,而在他给她的铜墙铁壁之后,是一颗和她一样痛的男儿真心。所以,她哪怕撞得头破血流,她也要闯过他给她的这些关隘屏障,回到他怀里。
他看在眼中,面色,气得发青,上前一大步,斥道:“罗敷痴儿!”
她一眨不眨地迎视着他,低低,再道:“敷儿,要燕王。”
他愣了有片刻,蓦地俯下身,一只铁臂擒过她的腰肢,眸光,深如暗夜,却因着痛,浮出道道血丝。男儿的铁躯如玉石一般坚硬,肌肤始接,她忍不住溢出一声细细的吟哦,落于他耳中,更似催情的灵药。
他重重将其按在身下,男儿的灼热坚挺隔着轻薄的罗裙,无比强硬地契合着她的柔软。他已经有半载没有近过她的身子,这一刻,恨不能撕了她。
可是,怀内人,非但不畏不惧,一双小手竟然去扯他的衣衫,满面春意,红得赛过桃夭之艳。
他再也忍无可忍,几下剥了她的裙裾,大掌攫住她的身子,扣至自己身前。撩起自己的襟袍,再解了腿间的束缚,借着手臂的钳制,巨大火热的昂扬猛地往前一挺,【。52dzs。】直接攻入她身内,仿佛要将其穿透。
甫进入,他和她的喉内,同时溢出一句应声。
他的,是闷声。她的,是强抑的忍痛之声。
一双杏目如水,痴痴回望着他,唇瓣半张,小手竟揪住他的衣襟,似要叫他再给她。
他提起她的身子,长臂再一转,将其就势按在条案近侧的粉墙之上。
男儿的铁躯,则紧紧与之密合,那一支长楔,更深植在她身内,宛如要撕裂了她的紧窒与甜美。
强硬的灵舌撬开她的齿间,卷住那半点丁香,狠命地**着,掠夺着,再更深地哺回。多少狼烟戈戟,多少风霜露影,成就了此刻相思天长。
粉墙,如此坚硬,一如她身前的男儿铁躯,将她箍在方寸之间,上下并进,抵死相缠。罗衣半褪,指间,并着掌心之内的茧意,一寸一寸,肆意凌虐着她的娇软。
一点一点,给她,却蓄意不给尽。她早已失了神智,在他的钳制之下,娇喘细细,颤栗不止,往生,只若死。
至不能再胜,终,在他怀内,哽声求道:“敷儿要。”
他低头苦笑了一下。
是,每一次她和他要,他都会给,世间没有一个女子,敢跟他如此。
他咬牙停住,再收紧双臂,一把将之打横抱起,大步行至帷幔之后,连着她的身形一齐倒于榻上。在跌落的那一霎,更借着臂力,将那一副娇小的身躯牢牢扣在自己身下。
或轻或重,或深或浅。身下之人,随着他的力道,低低呜咽,复哀鸣不止,分明是欢浓犹似苦楚。
小小的贝齿,在他的肌肤之上,咬下密密的齿印。屡屡不肯松口,喉间,溢出一阵一阵抽搐的嘎声,听在人耳内,却堪比绕梁之天籁。拨云动雾,催风化雨,期期然,填了人心内的空洞。
一次又一次,直给了她许多次,犹嫌不足。满身都是他给她的痕迹,却,仍然一晌贪欢,和他索要。在他怀内,片刻都不能稍止。
之前,每一次,他都会顾及她的身子,给过她许多次之后,便不会再给。但,这一次,他狠下心,竟不再顾忌这些。一次又一次,领着她共赴那朝云之下,巫山之阳。彼此的汗腻,与发丝交缠在一起,直至,云山不归处。
等到悠悠醒转,人,竟然,还在他的身上。
前殿之上,七宝更漏,远远传来和鸣之音。
身下之人的一双明眸,亮若星子,再无一丝戾气。鼻尖处,是若有若无的麝之香,这一副怀抱,此刻,如此煦暖宠溺,浑不似疆场之上摧朽拉枯的天纵之人,更不是暴虐至极,随意间就能取她性命的铁血男儿。仿佛,太液池畔的那一幕,只是她的一场梦魇。
小小的唇瓣,已经被他蹂躏得肿胀破碎,低头握住他的一缕发丝,细声求道:“燕王,可以信罗敷么?”
他不答,只眼眸内,浮光隐现,深不可窥。
她又等了片刻,仍不见他答,遂低下小脸,意图掩去眼睫内的伤色,脱口而出道:“敷儿,不要再死。”语虽急促,却也娇柔无比。
他闲闲地望住她,一只大掌在其后,轻抚上她的发丝,淡然道:“尔有胆做,还怕死?”
她似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怜恤,柔软的手心,随之按上他的心口处。
悄悄,再看一眼他,乌黑的瞳仁内,尽是被她刻意压下的慌乱,仿似他果真瞧不出。即便如此,那一张小脸,却仍是忍不住因着心虚而涨得通红,小声嗫嚅着:“敷儿——”才说了两个字,就没了下文。
他不动声色地接道:“怎样?”
她低头怔怔地望着他裸裎的胸膛。玉色的肌肤之上,俱是她的齿印,她的手心下,是男儿如此有力的心跳之音。这一颗心,虽是她的,却绝不是她所能拘得住的。
他见她望得入神,心内好笑,遂以手指托起那一张小脸,强迫她看向自己,继续问道:“秦罗敷,本王在问你话。”
她被迫抬起了眼睫,眼底深处,竟又涌起了泪意,哑声道:“敷儿,从不怕死。敷儿,只是舍不得……再疼。”对着他的眼眸,却,硬是将“燕王”两个字给不争气地咽了下去。
他好整以暇地听着,松了手指,却,良久不应。只眉间的笑意渐浓,终,化为男儿纵声的大笑,翻身而上,将其压在身下。
累日的阴霾,至此刻,始幻作漫天的绮丽与绚烂。
这一次,他仿似成魔,比之先前,更加兴起,在她身上,恣意妄行。
男儿的硕大灼热,几要将她贯穿。重重碾过,再疯狂撷取,却,不许她呼痛。一次又一次,明明不能再胜,却每每被他蓄意挑起,直至,饮鸩成瘾,在他怀内,百转千回,万劫不复。
身下锦褥,凌乱不堪,青色的暗纹之上,落红点点,宛如桃心娇蕊,碾落香泥。
等到他发现,怀内人,居然犹在索欢。
一副小小的身子,微微颤着,紧紧依附着他,魂魄,早已失尽。只埋首于他的怀间,发出一声一声细碎的吟哦,欢若绵蛮。
他停下来,太息一声,将其密密叩于自己身前,却不再给她。
每一次,看见她在他怀内往生赴死,放诞承欢,于他,是男儿酣畅淋漓的极乐,更是焚心之人的难言之疾。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人的,他怜惜她愈深,则更不能容忍——她也会记得那人曾给过她的任何肢觉。哪怕只有过那一次,他也要将那人曾带给她的任何一丝印记,彻底抹尽。
无论生,即或死,他都不容许她再记得半点与那人的不堪过往,否则,他宁可亲手杀了她,也在所不惜。
可是直至此时,他仍未能真正下得去手。
前殿之上的七宝更漏,再一次击下。只听“啵”的一声,最后一支夜烛已经燃尽,烛芯之上,升起袅袅的青烟。
一身的汗腻,蜷在他臂弯内,沉沉熟睡。细细的肌肤上,遍布着欢爱的痕迹,几乎无一处完好。但,眼睫眉梢,却分明是餍足之后的甜意。
他向来浅眠,一宿未歇,此刻,满身疲累不说,更是睡意全消。
才合上眼皮,却听怀内人,不知何时竟醒来,向他小声嘟哝着:“燕王——”
他低下头,看向她。纤细的手腕处,肩背上,俱是那一次遇险落下的伤疤。从疤痕看,当初,应该深可见骨。他用指腹轻轻抚过,一面轻道:“怎么?”
“罗敷梦见太液池水了。原来,水底,也有芙蕖。”
“哦?”
她含混不清地娇声呓语着:“敷儿落水之时,看见眼前好多影子,却没能看清是何物,原来,竟是一枝一枝的荷花。”
他但笑不答,真是痴儿说梦,所幸,梦呓得倒也流利。
彼时,她投水之际,时值深秋,别说是水底,即便是水上,也不可能再有花发。他收拢双臂,抱紧她。才不过片刻,身下复又传出细细的鼻息,竟然是又睡了过去。
殿外,已是天色放亮。
廊下,渐有窸窣的动静传来,应该是前来服侍的宫人们。
他看一眼案上时漏,终是松了她,径直下榻,披衣步出内室。
此时,距离他下令撤了济南之围,已有盈月。他的三十万燕军步骑,由朱能、张玉二人暂时统领,千里行军,一路疾行,应该不日即可返回北平。
就在上月,他收到急报。平安竖子再将兵二十万,北上河间单家桥,意图突袭御河(即今日的运河),以切断燕军的饷道。又挑选善水士兵五千人,连夜渡河,攻打他所据的德州。守将陈旭力战不克,他不得已命其弃城,撤兵回师。而铁铉、盛庸二人乘势进击,夺回德州。
据他的线报称,济南围解、德州复得的消息,刚传至京师,朝廷上下一片得意之声。朱允炆即刻下旨,再擢升铁铉为兵部尚书,更,打算乘胜北进。于前日,再下诏,命盛庸总率官军北伐,副将军吴杰进兵定州,都督徐凯等屯兵沧州,相互为犄角,直逼他的北平城而来。
眼前,又将有另一场恶战,等着他。
(注:绵蛮,小鸟的模样,诗经小雅中,比喻娇小的黄雀。“枝上绵蛮”,出自宋词人辛弃疾一句。)
第四章 君以此始(必以此终)
建文二年,九月十六。燕军大部渡白沟河。
九月十七,巳时。燕将陈亨、张信,房宽、丘福、谭渊等率轻骑先行回师,一过丽正门,即趋马直奔王城。在棂星门外下马,步行穿过汉白玉的周桥,再自端礼门而入,连盔甲都不曾解,满身风尘,齐齐立于大明门外待召。
朱红的锁窗外,是一地的艳阳,映着碧洗一般的天色。
整座大明殿内,唯独后殿的朱门,犹自虚掩着。
几个小宫人在门前屏息守着。其中一个,远远瞧见云萝宫人抱了一个包裹,自廊下摇摇地走来,几个人忙屈膝见礼。
待走至近前,云萝宫人始轻声问道:“可醒了?”
宫人们只轻轻摇头,不敢多言语。云萝会意,小心推开一扇门扉,蹑足走入殿中,再,回身掩了朱门。
此处,因着是燕王的寝殿,又是前朝遗下的旧宫,一物一什,自是其他宫室无法相比。她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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