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这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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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这哥们儿-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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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惠州次年,岭南大丰收,农民出现了“卖粮难”现象,谷价下跌,政府税赋拒绝收取谷子,非要真铜现银,而农民欠的一斗粮税,却要卖两斗谷子才够缴纳。苏东坡便给程之才写了一封长信,把此政府伤农积弊揭发无遗,建议政府当依谷物市价向农民征税。数月之后,政府的税务官员果然向朝廷呈请了他的建议。

苏东坡还做了一件特别受居民敬仰的善事:把无主野坟的骸骨收集重建一大冢坟埋葬。重新安葬之后,苏东坡写了一篇祭文,安慰那些无名死者,文中反而向那些骸骨残缺不全的死者致歉意。

经济已经极度宭迫的苏东坡还在惠州城西修了一座放生池,他相信那些鱼也许前生是人身,鱼类一放入此一放生池内,则生命安全无虞,该池即名为“苏东坡放生池”。

直到今天,当地旅游部门还保持在节庆之日,重演买鱼放生的旧戏,不过,是为了尊重生命?或是为了吸引游客掏钱夹?那就不好定性了。

苏东坡还把黄州农民的“插秧机”移植到了惠州;广州瘟疫流行时,苏东坡又把自己杭州任上的建立“公立医院”的经验传授给新任的广州太守王古;为了解决广州居民的饮水大事,苏东坡还把杭州的“竹制输水管”推荐给了惠州、广州水利工程。

不过他嘱咐王太守对此主意来源保密,因为当局假如知道了是令高层厌恶的苏东坡出的馊点子,王太守不免要遭连累。据说这王太守后来终于没有躲过去,因“妄赈饥民”而被罢官。

岭南百姓的宭迫缓解了,苏东坡的宭迫却加剧了,苏东坡个人的基建工程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家财,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不过,苏东坡还是有将愁苦化为旷达的本事,旷达之外依然透着幽默,下面苏东坡的一首短诗,应该极其清楚的显示了自己的处境与心态:寂寂东坡一病翁,白须萧散满霜风。

儿童误喜朱颜在,一笑那知是酒红。

悲哀的口气起句,苍凉的自我画像,“病翁”“白须萧散”,风霜满面,哪知竟然寥落的与儿童游嬉为伴,却仍“朱颜”带笑,醉态可掬之间,更出奇的一笔浓浓的抹来!抹上了诗人的面颊,抹上了读者的心头!诗人“一笑”,“酒红”“双腮”,此一刻,哪里有半分悲哀苍凉?

老顽童诗人,诗人苏东坡。

九十四、佛祖处处有且无

据载,苏东坡父子二人在绍圣三年惠州时竟然米面全无,以至向一个王参军借了半亩菜地,爷俩自种自吃,“终年饱菜”充饥。

该年底十二月二十五日,苏东坡存酒已尽,无法过个安稳年,欲找米自己酿酒,谁知扫过米缸,连米也没有!

幸喜多位好友远来探望,人人没有空手,苏东坡才算熬过了年关――穷人过年如过关,自古皆然。

如此的穷日子,苏东坡还能高兴起来?

潇洒依旧!苏东坡留诗为证:

“为报先生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

何等安逸?何等洒脱?

这其中的因由,可能有远在金山寺的佛印大和尚来书点化的缘故,可是佛印禅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经他劝化的苏东坡精神固然超脱世俗了,可是那超脱的诗句却给他的苏大施主带来了真正的大难临头!

现在中国大宋朝野对苏东坡,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当政的欲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只是碍于大宋没有戮杀文臣的先例,才勉强容忍苏东坡暂住岭南;而在野的士子文人以及老百姓却是对他们心仪的诗人愈加崇爱。

自苏东坡被贬谪之后,朝廷下令天下尽毁苏东坡所撰碑文,就连神宗皇帝亲笔题额的《上清储祥宫》也未能幸免,至于上面先皇的御笔题额?新上台的权贵们有的是办法:保留先皇御笔,专磨平苏东坡所撰碑文,由蔡京给重写了一篇文字刻上去就是了。

但天下士子不买账,打抱不平者比比皆是,朝堂上不敢说,乡野民间你当官的就管不着了,不行就披个“马甲”去那管得松的论坛发个帖子?那时没有这玩意?那也不要紧,大字报还没被立法禁止吧?有意见墙上划!就是寻常旅店的墙壁上也被题上了嘲讽诗:

李白当年流夜郎,中原不复汉文章。

纳官赎罪人何在?壮士悲歌泪两行。

说明一下:李白并未曾被流放过夜郎,为其纳官赎罪的是大唐名将郭子仪;郭子仪曾自愿纳官赎罪,被诏命流放夜郎国。这是在说当年诗人李白游并州之时,遇到郭子仪,大为惊奇郭之风采。士子们借过来用作痛惜东坡被贬岭南,从此中原再无华章矣!

还有一诗被传抄海内外,大家甚至怀疑是出于苏东坡本人手笔,只不过为了避祸,匿名而已:

晋公功业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

千载断碑人脍炙,不知世有段文昌。

此诗是在借古讽今,唐代韩愈曾作《平淮西碑》文,后遭贬时被段文昌改作,所以被宋代人拿来抗议东坡碑文被磨平改作。此事被诸多宋人笔记记载,应属实情。

来到岭南的苏东坡并不寂寞,好多挚友不远万里前来探望,比如杭州和尚参寥子、常州的钱世雄、道教奇人吴复古、同乡道士陆惟谦等,据《苏诗施注》载,一个七十三岁的老“苏粉”,竟然徒步万里长征不怕南,就是为了能见苏东坡一面,这真可称得上“骨灰级别”的了。

这老者也是眉山人,姓巢名谷,字元修,与苏东坡一直属文字相交的文友,巢谷老头留下遗书上路之后,一心只见苏子面,不顾年老眼昏花,一时不慎,半道竟被小偷光顾,结果行李被盗,后来小偷在新州落网,老头去新州取行李,竟然死在了新州。

不过据载“老苏粉”并不后悔,此行虽然赔上了老命也没见到苏东坡,但还是在梅州见到了苏辙,也算心愿完成了一半吧。――实际上老头也值得,一趟临终旅游,竟使得自己名传千年,还不值得?

这种铁杆“苏粉”多的是,据《冷斋夜话》载,有个法号奉忠的老和尚也是这样远征岭南,仅为见得苏学士一面,结果被大山加大病阻隔在了贵州南山寺,这奉忠和尚索性就地养病,坚决养好身体见苏轼!

追星族也不仅于和尚、道士、文人,未出闺阁的妙龄少女更为迷恋老才子苏东坡。《燕石斋补》及《梅墩词话》都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来到惠州又失去朝云的苏东坡夜晚难寐,经常起身夜诵诗词,结果被一个姓温名超超的当地少女给注意上了,经常翻墙来偷听,有次被苏东坡听到了动静,推窗时惊得这位少女“苏粉”逾墙而逃。

这超超年方二八,容貌俊美,一直不肯嫁人,发现了心中偶像苏东坡之后,回去高兴的对人说:“真我婿也!”。就此迷上了苏东坡,竟发誓非东坡不嫁!

感动的苏东坡也传话许诺:“吾当呼王郎,与子为姻。”

可惜现实中并不全是“有情人皆成眷属”,苏东坡还没来得及给超超找到“王郎”,即被流放海南,无法兑现自己的许诺,而超超姑娘却遵守了自己的誓言:年余等东坡不归,郁郁而亡!

苏东坡朋友遍天下!但是岭南毕竟过远,苏东坡的亲属好友还是难通音信,宋代虽有信差驿站,可那都是专为政府服务的机构,私人平民是沾不上边的,有钱人还能专雇私人邮差,没钱的那就只能幻想“鸿雁传书”了。

这时苏州定慧院有一个姓卓名契顺的佛门俗家居士知道了这种情况,马上自告奋勇:“惠州也不是在天上,只要是走着去,总可以走得到!”

马上步行七百里给宜兴的苏家及其它朋友送去信息,说自己愿为苏家信使。

据载,这位卓契顺免费为苏家做邮递员业务非常敬业,绍圣三年来到惠州见到苏东坡时,面孔黝黑,脚上的老茧都起了几层。

尤其是,见到苏东坡取得回书扭头就走,连路费都不提一句,苏东坡不禁相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卓契顺回答的令人感动:“如果有什么所求的话,你在汴京时我就去了,何必等到今天,这么远赶到岭南来?”

啥话也别说了,苏东坡提笔为其书写陶渊明《归去来辞》,并且在上款注明《书归去来辞赠卓契顺》。这卓契顺仅凭此一苏东坡手抄,大名即获不朽,令人既佩服又羡慕!

这次为苏家做邮递员,卓契顺还带来了佛印大和尚的来书,卓契顺路经金山寺,便兼职了大和尚的邮差。金山寺主持方丈佛印大和尚托其带信给惠州的苏东坡:

“……子瞻中大科,登金门,上玉堂,远放寂寞之滨,权臣嫉子瞻为宰相耳。

人生一世间,如白驹之过隙,三二十年功名富贵,转盼成空,何不一笔勾断,还自己本来面目?”

那佛印举自己师父教导自己的例子:“……昔有问师,:‘佛法在什么处?

’师云:‘在行住坐卧处,著衣吃饭处,屙屎撒尿处,没理没会处,死活不得处!”

最后佛印点化苏东坡:“子瞻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到这地步,不知性命所在,一生聪明要做什么?三世诸佛,则是一个有血性汉子!子瞻若能脚下承当,把一二十年富贵功名,贱如泥土,努力向前!珍重珍重。”

这大和尚说的有趣有理!佛在何处?无所不在。其实也可以理解成哪儿都没有。实际上是在说:佛法就在每个人的心里。

实际上这大和尚劝别人头头是道,轮到自己也未必就看得开了,对于争强好胜,甚至发点小财也是热衷的。

据说苏东坡有次路过金山寺,腰系着一条神宗皇帝赏赐的玉带;佛印大和尚正高坐说法,看到东坡上来;开起了玩笑:“学士从哪里来?这儿可没有您坐的地方。那意思是:这里没有你的归宿。”

东坡知是“禅机”;也开玩笑说:“既然没有坐处;何不暂借大师的四大五蕴一坐?”

佛家指地、水、火、风为四大,以色、受、想、行、识为五蕴。  佛印见东坡和尚跟前玩禅语,岂不是班门弄斧?眼见东坡腰中玉带不错,便起了“贪念”:“贫僧有一佛语上联;学士如能对出;当从所请;若对不上;请留下腰间玉带。



东坡解下玉带;请佛印出句,佛印念道:“四大皆空;五蕴非有;学士欲于何处坐?”

东坡正沉吟间,佛印忙命小和尚:“把玉带收起;永镇山门。”――大和尚贪念已起,谁能不破财?

大概觉得强留人家的玉带有点那个,佛印便让人取来一件袈裟;回赠东坡,一举两得,既来而往有理,又在暗示东坡应穿上衲衣;离开仕途。

佛印并赋诗两首,东坡也步他的原韵和诗:病骨难堪玉带围;钝根仍落箭锋机;欲教乞食歌姬院;故与云山旧衲衣。

据说那条玉带缀着一块块米色的玉石;有长方形、圆形、心形;共有二十块;精美绝伦。九百多年来一直作为金山寺镇山之宝供人观赏,直到今天仍然保存在金山寺中。

但东坡终于没有听从佛印的劝告,披上袈裟,弃官出家。甚至对佛印来信的的安慰解劝,在苏东坡看来也并不需要,前文说过的那诗句:“为报先生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清楚明确的打消了大和尚的顾虑,苏东坡又岂止于“把一二十年富贵功名,贱如泥土”?

但是,这两句超然物外的诗句,传到了京师,被宰相章惇看到了,在章惇心里就不会这样理解了,章惇琢磨:“吆喝!原来你苏东坡过得这么舒服!你舒服本相爷还不就难受了?”

得,怎样让你难受就怎样对你做再处理吧!

于是,一纸新的贬谪苏东坡的命令发到了惠州。

九十五、穷困潦倒一富翁

再次贬谪苏东坡的原因有多种说法,前面说的仅是其中之一,宋史只记载了现象,没探究本质;诸多宋人笔记各执一词,说法不一,真实原因那只有当时宰相章惇能给予解释了,人们不过是根据见到的表象各认定各的。

有一种说法最为离奇、合理、有趣、出人意外。此说法在宋人笔记《鹤林玉露》、《宋稗类钞》、《老学庵笔记》都有记载。

说是章子厚为相,欲尽逐政敌,但其宰相职务日理国事万千,实在难以区分罪臣各自谁该贬谪于何地,便别出心裁决定:就按他们的名字的偏旁吧!

于是,苏东坡字子瞻,便被最终被发配到海南儋州,那“瞻”与“儋”仅是偏旁不同;苏辙字子由,所以最后被贬谪到雷州,“由”字与“雷”字下部都是“田”。

此说法还有旁证:黄鲁直被贬往宜州,就是因为那个“宜”字的下半部与“直”字的下半部相似;刘莘被贬新州,则是“莘”“新”同音。

当官的对处理他人的命运本来就甚是随意,不小心骂声娘也可能摊上灭顶之灾,人们根据自己看到的现象给出结论无可厚非。

这说法流传甚广的原因其实还有江湖术士的功劳,《鹤林玉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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