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真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从踏进这座在现代早已成废墟的千古第一园、又称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开始,她一双眼睛被眼前的豪华奢侈,给迷惑得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这雕梁画栋的殿上,宝炬生辉、照耀如昼,祥烟絪缊、馨香四溢,笙歌匝地、余音绕梁,呈现出一派绚丽盛大的气象;如此富丽堂皇的天家辉煌气派,哪是电影中那种片场布景可以模拟一二?连皮毛都没学出来,哪称得上是相似?
惜桐在感叹之余,还颇为庆幸自己能亲眼目睹这种──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的豪华盛宴!
更不用说那些不断送上桌的三四百种美味佳肴,那香气引得人食指大动;美酒似泉涌般地供应,而沉浸在这一团欢乐气氛中的人们,早已忘了今夕是何夕,纷纷开怀畅饮、高声谈笑。
纵是如此,惜桐还是不敢大意,在送菜的行列当中偷偷观望,还不忘偷看阿玛的一举一动,做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密切注意阿玛和别人的互动。她发现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除了集中在高台上的皇帝身上之外,还会时不时地扫过阿玛;坐在下首的官员,或是那些蒙古亲王、藩属来使眼中,大多是奉承阿谀的眼光;而坐在和阿玛附近,或桌位高过阿玛的几人眼中,看到的却都是不屑、讨厌的神色。
而坐在大臣们对面的皇子们,投过去的眼光更是惊人了──十之八九都是厌恶的眼神;看来阿玛很遭这些皇子们的厌恶。她悄悄把对面的皇子们都看过一遍,可惜除了看出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之外,实在看不出哪一个是未来的嘉庆皇帝。
她心中暗算了一下:今年是乾隆六十年,也就是乾隆皇在位的最后一年;今年的年底时,他就会宣布退位,让嘉庆帝在来年的正月上位当傀儡,然后在四年后的大年初二驾崩。而史书上记载──嘉庆帝是在他虚岁三十七岁,实岁三十五岁这年登上皇位;这也就是说,目前的嘉庆帝已经三十四岁了,足足大她二十岁。
放眼过去,那些皇子个个少说都有三十岁,有的甚至看起来都有五六十岁的模样了,但每一个人眼里都是不容小觑的精光四射,一脸厉害严肃的表情。而他们身后的皇孙们,年纪也不小,和他们的父亲一样,个个看起来也都是不容易唬弄的主。
惜桐在前世时,没少演过后/宫妃嫔的勾心斗角戏,所以深知后/宫女人有多辛苦──整天无所事事,想着的就是如何得到皇帝的爱怜,如何保住自己的子女,如何陷害其它的妃嫔来争宠。这种戏码让她演得恶心透顶,总感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不管是现代,还是在古代妻妾成群的时候,女人都只把女人当成对手,苦苦相逼;为什么女人不会联合起来,就整那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所以她一点也不想嫁给这些所谓的龙子龙孙,免得自己将来整天餐具、杯具洗个不停。不必选秀女对她来说,真是天下第一大好事!
大略地看过那些男人之后,她没兴趣再盯着那些深谙权谋之术的老男人们看,只把目光移到殿前那些卖力表演的乐工、摔跤手、舞伎身上。
等所有的歌舞、摔跤都表演得差不多时,表演节目就来到施放烟火的时段。
在前世时,惜桐最喜欢看放烟火了!尤其喜欢边看那炫丽烟火边叫喊,发泄心中的快乐,所以她很想离开这个宫殿,独自一个人到偏僻的地方看烟火施放。
她想了一下,便装出一脸痛苦的样子,向旁边负责上菜的苏拉总管说:“对不起,大人,我……我肚子痛……”
那名苏拉总管狠狠地瞪她一眼说:“不是早就交待你不可以吃太多东西吗?怎么不听话?在这最重要的时刻要去方便?快去快回!别碍事!”
她卑微地又打揖又弯腰,然后一溜烟地往外而去。出了回廊,她一手压着自己的苏拉顶戴,钻进树荫浓密处,还从树枝中伸出头四处张望,躲躲藏藏地走过假山、花圃,来到前湖的西堤岸边。
虽然这里遍植桃树,但因时序尚早,枝头上的花苞只露出一点点儿尖,还呈枯枝状,但因树枝繁多,加上四周半盏宫灯也无,身穿深色衣物的她藏身其中,的确不容易被发现,于是选定了一棵树干较粗的桃树后站立等候,没向身后来处张望,只是直直地往遍植莲花的湖里望着,望了一会儿,她双手支腮蹲了下来。
33 暗窥
怎知这等待的时间不算短,惜桐等得有点无聊,便开口轻轻哼唱起歌儿来。刚开始也不知自己在哼什么,回神一听,竟是陈升演唱的‘onenightin北京’,她越哼越开心,不由得站起一人分饰二角地唱起来:“onenightin北京我留下许多情,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
唱到兴起,还做出京剧的身段、手势;看多了玉枫的表演,她也能上手唱京剧,还唱得有模有样;这纯粹是她自唱自娱、找乐趣的一段表演,却落入一个有心人的眼中。
有某位王爷恰好离席去更衣,新来的侍卫要跟上,他挥手不让,只带着贴身侍从随行。等他更好衣往回走,居然看见一名身穿苏拉服饰的小厮,鬼鬼祟祟地钻进树丛里。
他一时好奇,便悄悄地跟在那小厮身后,来到前湖西堤,挥手要侍从退下守在远处。今夜月色明亮,他看见小厮脸上企盼的表情;他来到这桃树林里想做什么?和谁有约吗?难道是……?
他站在暗影中,瞪着小厮的背影;没想到这小子,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不但随地蹲下,还哼唱起曲子来。没一会儿,那小子站起来,居然开口唱起一首音调十分奇怪的歌曲──万耐应北京?
“万耐应北京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男人淳厚的声音唱着,谁知一转身,他翘起莲花指用女人娇媚的柔声接着唱出:“人说百花地深处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待着出征的归人。”
他惊讶地看着犹在比划的小子;这男声淳厚、女声娇柔,他是如何做到的?生平从未听过这么奇怪的曲子,可再细听他的词语,却觉得竟境凄美,动人心弦。
“万耐应北京你可别喝太多酒,走在地安门外没有人不动真情……我已等待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吗?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
一曲完了,他却完全融入那小厮的歌声,回荡在那雄壮凄凉,却又悲哀伤感的情境里无法自拔。从小到大,生性严谨的他克勤力学、循规蹈矩,从不让自己纵情声色。原以为演歌唱曲只不过是附庸风雅、微不足道的技艺,哪知他活了三十四岁才知──原来曲子可以唱得如此动魄惊心,却又温柔委婉。
这个小厮……这个小厮……究竟是男是女?
他不由自主地往前,站到小厮身后,正要开口,突然一道闪光从湖里窜出,直直冲上漆黑的天幕,轰然一响爆炸散开,变成七彩缤纷的星光点点落下!
小厮娇呼一声,但才刚发声就迅疾伸手摀住,不过那吴侬软语般的声音,已经让他怀疑这小厮是个女人!
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有女子敢犯大不韪让假扮成小厮,跟进这国宴里来!她的目的何在?他紧紧盯住小厮后脑,不知是不是该叫人来将她收押,不让她任何的诡计得逞;还是静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没想到这小厮对自身的安危,一点警觉性都无,还是忘情地望着天幕里的烟火。他知道每年宴会进行到尾声时,司值的太监们,就会在离山高水长殿稍远的前湖东堤边,开始点放烟火。顿时整个宫苑的空中、地面和水上都被天幕里阵阵火光照映得明灿灿,有如仙景一般。
朵朵烟火如梦似幻不断地焰放着,一会儿是深蓝色的星雨,一会儿又是红艳艳的火菊绽放,甚至是冲飞出去,在天幕上炸出宝塔楼阁形状的烟火!更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有那种成群的鸽子及喜鹊,乘着星火飞出的烟火炮。
那小厮,不!女子像是没看过这样的烟火,大张着嘴发出赞叹声。
随着成百上千朵、各式各样冲上天的五色烟火,越来越艳丽夺目,她也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不但叫声越来越急,还不断地……跳跃。是的!在原地跳跃、跺地,甚至是捶打身旁的树干,激动得忘了身在何处。
在施放烟火的同时,楼前还有灯舞的表演──三千名男舞者列队出现,嘴里唱着‘太平歌’,手里提着不同颜色的彩灯,成环状行进,不断地来回走动,一声令下,三千人同时转动,排成一个‘太’字,再整齐化一转成‘平’字,接着是‘万’字、‘岁’字,最后合成‘太平万岁’四个字;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灯舞。
在三千人跳完灯舞的最后一个动作、最后一声呼叫,岸边烟火同时全部发射,声音如雷霆乍响,只见千万如小鱼般的红色光芒,奋力在整个天空中迅速跳跃,照亮了整个天际,爆发成了天下最美丽的奇观!
她已经发不出声音,呆愣愣地看着所有的炫丽灿烂,缓缓归于平静……
虽已看过这样的烟火施放,但每一次还是会引人凝精聚神地观看;他呼出口气,缓缓走到她身边,低沉开口:“满意了吗?”
惜桐被这一句话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作!整个人跳起来几乎离地一尺!
她的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怎没发现?他可听见了自己的呼叫声?完了!完了!这个人一定听到自己刚才的女声,这下该如何是好?
34 过招
她略为转头,便看见这位身材修长,身穿四爪行龙、蓝缎地彩绣吉服袍,腰系吉服带,头戴吉服冠,身上还有十分特殊熏香的男人;这是皇子皇孙们的宴会服装,所以他是皇子,还是皇孙?
难以判断的原因是乾隆皇帝太长寿了,一路生下来的儿子、女儿那么多,有的皇子已经六七十岁了,有的还只有十来岁,真的很难凭目视就确定他真实的身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看她的眼光里带着极度的憎恶。
只见他原本饶富风情的双眼中,只有冰冷的神色;漆如子夜的黑瞳像刀剑般,一瞬也不瞬的将她钉在当地;略显单薄的双唇紧抿,有如拼命将恶言紧紧锁住,不让逸出;加上互抱双臂横在胸前,肢体语言透露出排拒的意思;他整个人散发出生人勿近的不善气息,破坏了他原本俊秀文雅的美容仪,显现出某种霸气的感觉。
她机灵地立刻跪下,换成男声说:“奴才叩见王爷,奴才该死不知王爷在此,因而行为放肆,扰乱王爷雅兴,恳求王爷恕罪……”
管他是不是真的王爷,把他的身分奉承高一点总不会错,只要他开口说句退下,她爬也要立刻爬走,决不留恋,免得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多少人看阿玛不顺眼,自己若不小心,恐怕即将成为代罪羔羊,让人整个半死。果不其然,这位皇子皇孙不肯放过她,迟迟不愿发话,让她五体投地趴在冷冷的地上。
远处的喧嚣声渐隐,风势渐大,这个穿着青色官靴的男人,就这样一语不发地立在她面前;到底是怎样?难道一个奴才偷看施放烟火是重罪吗?这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孙,心地恁么狭小?何苦为难她这一看便知是地位低下的奴才?
算了,就当他刚才吃太多正在胃痛,所以说不出话来,想办法自救吧!
“多谢王爷恩典,奴才告退!”说着,她再一叩首,屈起脚准备开溜。
“慢着!”他终于出声。
她略抬眼皮,发现他晶亮的双眸还瞪着自己。
“你在等谁来?若不说出实情,今晚你将难以活命。”他的声音低沉带震动,震人耳膜,麻人心志;真要命,有这种声音的男人很少见,她的运气还真好,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这个人。
他一定是误会自己来这里看放烟火的目的,以为她要和某人接头,传递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那要怎样才能取信于他呢?实话实说?还是乱说一通?
“回王爷问话,奴才是因为从小到大未曾看过烟花,才会借故远离来到这无人的处所,想要尽情观赏,不意扰了王爷的兴致,以为奴才有私情在此等候他人;奴才绝无此种胆量,也不清楚这万园之园的地理位置,所以请王爷明察,原谅奴才越矩。”
“万园之园?”他冷哼,“能知这是天下第一园的奴才,也算得上见识极好的奴才,你不说不错,多说多错,还是老实招出是谁要你来等人?有何使命?若能清楚交待,决不为难你。”
惜桐心中暗自叫苦,自己怎会把后世对这圆明园的评价说出来,聪明反被聪明误,让这人对自己更加不放心,现在该如何脱身?她咬牙,在这密林里,纵有苦学了四年多的武术,也无法施展开来,只能另想办法;只希望这个皇子或皇孙是虚有其表、体力不继,没两下子就可以让她溜之大吉,或是把他打趴。
“好吧……奴才就实话实说。”她站起身,弯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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