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赌局
那群人中有许多我的素识,辜鸿、武烈、高行、蒋风以及何太冲俱在其中,另外还有四五个男女却不认得,其中有两个少女做丫鬟打扮。他们一见到我们,激动异常,迅速奔了过来。我脑筋急转,已大致猜到缘由:我失踪了整个晚上,辜鸿、武烈他们担心我是被“魔教妖人”掳走,自然会去问昆仑派的人,而沈青眉深夜不归,晴雪居的人也会上报到三圣堂,我二人这几天那么多恩怨纠葛,谁都会想到我们二人的失踪可能关联极深。所以两边的人一同出来找寻。何太冲心怀鬼胎,大概怕他们找到惊神峰附近,故而也自告奋勇加入,带他们胡乱转圈。
沈青眉大概因为见到何太冲,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伤心。我见状忙低声道:“沈姑娘,大局为重,你妈妈还在山上等你,可别让他们看出破绽。”沈青眉点了点头。
过得片刻,我们两边的人碰头。辜鸿远远便叫道:“朱长龄!你这混蛋一晚上到哪去了,我们找你都快累死了!”同时旁边一个丫鬟也道:“小姐,可找到了你。你一晚未归,怎么和朱公子在一起?”
仓促之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说辞,如果是自己一个人,还可以说是迷路了之类,现在沈青眉在边上,身上还披着我的衣服,却又如何能说清?我只能道:“那个……我和沈姑娘之间不是有点误会么,我昨晚去找她解释。然后到……到……”一时说不下去,此时辜鸿却打断我道:“沈姊姊,你怎么哭了,莫不是朱长龄又欺负你?”
辜鸿倒是出于关心,但这句话一出来,众人脸上却挂满了暧昧的表情。沈青眉脸腾一下红了,道:“没有啊,朱公子对我很好的。”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但要解释几句,又哪里找得到话说?
如此一来,我也不用费心去编什么借口,反正大家都认定,我俩不知怎么深夜幽会去了。辜鸿也没再追问我,只道:“长龄,你也太不像话了!我们回到院里,等到半夜都不见你人影,还以为你被妖人捉去了,赶紧去找白鹿子师伯,他分派何师兄陪着我们找了你们一晚上,现在都没合眼。想不到你……哼!”
我连连道歉,又向众人称谢,一斜眼却看到何太冲目光闪烁,颇不自在,眼中又透出一丝妒恨,想必是发现沈青眉不但没死,而且和我在一起的缘故了。我怕他再对沈青眉不利,又不便和他单独说话,也顾不得众人物议,道:“沈姑娘,我还是先送你回去。”沈青眉迟疑道:“不用了罢?”
我大声说:“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妇,我自然要护得你周全,万一碰到魔教妖人害你怎么办?”沈青眉大窘。这话其实是对何太冲说的,众人却不免都听见。大是惊讶,交头接耳起来。我知道此后定然是谣言满天飞,那也顾不得了,又给了何太冲一个眼色,何太冲眼中闪出怒火,却又压抑了下去,勉强吐出一句:“朱兄弟、沈师妹,你们既然没事,我这便回去向师父覆命。”说完便转身而去。
我送沈青眉回了晴雪居,便和辜鸿、武烈以及高蒋二人一起回吟风院。路上那四人自然问长问短。我苦笑道:“我和沈姑娘本来只是误会,见面畅谈一下,便都冰释了,有何奇怪?”众人哪里肯信,武烈更是挤眉弄眼道:“长龄哥,你这一晚上……和沈姑娘在一起做什么呢?”
我支支吾吾,辜鸿却大声斥道:“人家是未婚夫妇,在一起做什么,又关你什么事?长龄,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嘛,嘴上说不喜欢沈姑娘,一回头又去找她,还让她对你服服帖帖的。”我见她板着脸似嗔似怨,心想她不会是吃醋了罢?随即心中又自苦笑:如今木已成舟,辜鸿和我还有什么关系么?还多想什么?
回到吟风院里,辜鸿他们忙了一夜,困倦之极,马上回房去补觉了。而我自从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后,却是神采奕奕,半点困倦也无。七八个时辰没有饮食,也未感饥饿。自从下山之后,虽然麻烦很多,但我心中最关切的,还是自己武学境界的提升。现下虽说打通了任督二脉,但还只是耳目灵敏,手脚敏捷而已,内力却无多少增长。要知打通经脉不过是预先克服了几处修行中的难关,内力却不会自行凝聚,要练成六品一阳指自还需要修炼专门的心法口诀及招式。正如宝库的大门虽然敞开,金银财宝还须人力搬运,可不会飞到人的手上。于是我回到房里,胡乱吃了几口糕饼,便开始运功。
我静下心来,引导真气冲击第七品的门槛,这套心法我前日夜里试着练过,只觉得艰难无比,离第一个玄关都还遥遥无期。不料今日运功,真气在全身一刻不停地流转,顺畅之极,转眼间已经冲破第一个关口。我大喜过望,又试着去冲下一个玄关,也是片刻可成,毫无半点难处。就这样,半个时辰之内,全身十八处玄关被一一打通,我伸出食指,在桌上一个瓷碗底部轻轻一点,那碗顿时碎裂成数十片,正是第七品一阳指的威力。这平常两年才能练成的内功,竟然在半个时辰内便做到了。
我又惊又喜,继续依法修习,又过了一个时辰,缓缓睁开眼来,只觉得浑身龙精虎猛,心下一片澄澈,却是第六品一阳指又练成了。我去戳另一只瓷碗,此时已经能够在碗底戳出一个洞来而碗不碎裂。收发内劲,更是从心所欲,颇为自如,以往难以把握的各种精微细密之处,此时却如臂使指,轻松自如。以如此内功而论,要帮我那岳母疗伤虽然还有风险,但并非难以做到。
我心道:“一阳指内功果然妙用无穷,单是第六品已经有如此神通。却不知练到第一品是什么光景?想来离神仙境界也不远了。”当下心痒难熬,便趁热打铁,接着去练第五品的心法。要突破这第五品便要费力许多,但也比往日练功容易不少,我默默运功,心神凝定,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第五品的一阳指心法又全部练成。
这第五品一阳指练成后但觉得真气畅通,身上舒畅,却无特别征兆。我心道:“难道真练成了第五品?不会是搞错了罢?”左手拿了一张纸,右手隔了一寸发出指力, “嗤”地一声微响,那纸片上竟被打出一道白痕来,正是我隔空发劲,击中纸片。那力道虽微弱,却已经属于极上乘的“控鹤擒龙”一类的武学,这正是一阳指中脱胎换骨的大飞跃。
我此时的心情已非“惊喜”能够形容,只是欢喜得恨不得跑出去大唱大叫,见到每个人都来一个拥抱。所谓人心苦不足,我得陇望蜀,又想照此下去,说不定第四品也可练成。于是又运起玄功,去修炼第四品心法。不多久,前一两个玄关便已打通,但此后再运功顿时便感不同,运气使力的心法练起来又觉得困难重重,便和平常练功一般,再无优势。我仔细思索,已明其理。原来第四品一阳指心法本身就需要以打通任督二脉为根基,再练更高的法门,其境界自然并非一蹴可就,看来最多也只能练到第五品初阶为止了。
虽然如此,这“连升三级”却已是极大的飞跃,要知以我武功根底,若要自行修炼到如此境界,至少要十来年时间,如今一天便已练成,能不令我欣喜万分!如今以武功而论,不但何太冲之流已经不是我对手,便是和杨逍、范云白相比,想必也不在其下。我跳下床来,在房中用判官笔耍了一套“自言帖笔法”,那是我曾祖子柳公的绝学,我以前虽苦练过数年,却苦于领会不到其中精义,只能发挥二三成的威力,如今却如牛刀小试,挥洒自如。
我又试演了一套一阳指下品的招式,也如行云流水,气势如虹。我默想昨日何太冲的剑法,以现在的内功,大有把握可在二十招内破去。可惜的是,第六品以上的招式我使起来还有困难。
世人谈到南帝武学,大都只知“一阳指”三字。殊不知“一阳指”以二十八宿体系为依归,本身包含多种指法。七八九三品,亦即下品境界,用的是同一套指法,称为“朱雀指”,而内功达到四五六品的上品境界,即可用更高一层的“青龙指”。如果达到超品境界,更可以使用“白虎指”和“玄武指”。
朱雀青龙等指法只是招式,必须与内功相配合。如“青龙指”中某一招要双手十指齐出,分击不同穴位,但每一指都要真气贯注,神形合一,如内力未达上品境界,真气不足,便学会了招式也无用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爷爷只让我苦练朱雀指,虽教给我青龙指的招式口诀,却不许我习练,以免分散精力,耽误了朱雀指法的练习。至于白虎指和玄武指,需要超品境界方能习练,根本就没有教过我,我怀疑爷爷也未必会。如今我一阳指内功已达第五品,原可用青龙指法,但毕竟未曾仔细练过,用起来生疏,想来要练熟至少也得再过月余,那就并非一蹴可及了。
我长出一口气,收功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暮色昏暗,却又已是傍晚了。我一天一夜没睡觉,却还劲头十足,毫无倦意,只是练功太久,略感饥饿。走到饭厅,正看到辜鸿和武烈。武烈上来道:“长龄哥,你怎么现在用功这么勤?刚才我们叫你吃饭,你坐在床上,理都不理。我们都怕你练得走火入魔了。”
我笑了笑,还没说话,却看到辜鸿盯着我看,眼神极是惊异。我有些奇怪,道:“辜鸿,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
“长龄,是你怎么了?你的目光、脸色、呼吸、步伐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好像……好像内功深了十年一样。”辜鸿疑惑道。
我吓了一跳,支吾道:“别开玩笑了,哪有此事?”内功深厚之士如不刻意隐藏,举手抬足之间确实便有微妙差异,武学之士要看出并不困难。我刚练成第五品一阳指内功,浑身真气洋溢,也没想到掩饰,竟被辜鸿看出。辜鸿也罢了,若是被他人发现,那定是大大麻烦。
我一边寻思,一边默运心法,收敛了七八成真气,掩饰道:“那个……刚练完第八品一阳指是这样的,过一会儿就好了。”辜鸿见我忽又恢复常态,皱起眉头,更感迷惑。但她内功尚浅,也不清楚第八品一阳指的境界如何,就摇了摇头,没再多问。
我暗叫侥幸,我打通最后一个玄关之后,才能使用这种收敛功力的高阶心法,否则一身内功无从遮掩,不知会惹出多少祸事。我见辜鸿还有点狐疑,设法转移话题道:“对了,今天抓到那魔教妖人了么?”
辜鸿他们说,今日已经发现那“妖人”不在红枫谷中,但何太冲说在东南面一个山头发现那人的踪影,现在白鹿子又到那边搜索去了。我一听便知是何太冲帮着打掩护,看来昆仑派要找到范云白,大概是遥遥无期了。心想白鹿子忙着找我大哥,昨天晚上的事,大概也没空理会我。
我一边和他们聊天,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饭,还没吃完,忽然玉英子上门,说白鹿子让我即刻去三圣堂。我心中“咯噔”一下,白鹿子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找我去三圣堂,是什么事那么急?
我不敢耽搁,便和玉英子一起出门。路上我问他究竟是何事。玉英子几度欲言又止,我追问了几遍,才叹了口气道:“此事我本不该说,不过朱兄弟,咱们交情不错,我还是提醒你一下的好。你昨晚实在闹得太不象话,你和沈姑娘幽会也罢了,怎能做出……那种事来?师父知道后震怒,说定要严办!”
“玉英师兄,这……又是从何说起?”我惊问道,心下隐然已经猜到几分,暗自心惊。我和沈青眉孤男寡女,一夜不归,这在任何名门正派中都是极为忌讳的犯戒行径。但我们昨夜经历过那么多奇遇,又几次死里逃生,竟忽略了这个极大的不妥之处。特别是我,打通任督二脉之后高兴过头,一心只想着提升武功,以为随便说几句话就可以向众人交代,那真是太天真了。
“朱兄弟,你也休要怕丑,这是何师弟说的。他说找到你们二人时,你们都衣衫不整,沈姑娘外衣不见,裙子也破了,好像还披着你的衣服……何师弟道,你们怕是在野外做出那种……那种事来……”玉英子是修道之人,有些话终究说不出口,可这意思我又岂能听不出来?
“果然是何太冲!”我咬牙切齿道。此事他人误会谣传本也难免,但何太冲明知我上惊神峰是去救沈青眉,岂有什么苟且?料想他此刻对我和沈青眉都恨之入骨,在白鹿子面前污蔑构陷,已经不止是播弄是非,而是存心置我们于死地,以掩盖自己的无良之行;同时设法除掉我之后,便更容易掌控范云白。昆仑派门规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天下名门正派都大同小异,若真犯了这种淫戒,处罚有多严重可想而知。到时就算沈青眉把何太冲曾是她意中人的事供出来,也会被当成攀诬报复而无人相信。
玉英子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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