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哎哟!师父……师父哪会那么笨!”红笑兮奋力挣扎,皱着小脸不甘地分辨,“再说了!你不是说你是蜘蛛的祖宗么?那点小玩意儿哪能奈何得了你!”
“……这倒也是。”张宁远点点头,被这记不伦不类的马屁拍得很是舒服,才放手,又兜头给他一下。念及若真与紫幕言一战,胜负难料,倒多亏这小鬼的恶作剧——口气不由得缓和许多,“那也不用挖那么深吧!你也不怕摔坏师父这把老骨头!”
“切!你那骨头摔个十次八次也不见得能坏掉!”红笑兮童稚的声音合着大人的语调,叫他忍不住发噱。
又见那小鬼捂了头,不满地瞪他一眼。蹲下来边召唤着自己的小军团边嘟哝道,“惜夕姐姐说,要是挖得不深,怎么陷得住你这只老狐狸?”又似成人般叹息,“唉……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
张宁远又是气又是好笑,屈指又弹了他一个爆栗,“学什么不好!偏去学那丫头片子使坏!”
“你知道个啥!”红笑兮抱头躲过一边,“惜夕姐姐说,我得做出点成绩才能出师,出师了我就算长大了。长大了才能娶小笑做新娘……你那么狡猾,我除了挖陷阱我还能怎么办?”又望着洞里的尸体皱起小眉头,这时候脸上才露出些怯意,“我说,师父,这个人……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缘起卷 第九章 成亲当晚的访客(二)
夜云扬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
第二天经过一番折腾之后,虽免不了有点赶鸭子上架的嫌疑,可前来恭贺的宾客们对这场婚礼还算满意
骑马迎亲自然只是虚场,踢轿门差点被新娘反踢的乌龙也暂且不提。在大舅子红笑倾的“亲切”提示下,在小舅子红笑兮的“热情”帮助下,最重要的是在红笑歌的“大力”配合下,夜云扬终于圆满地完成了拜堂的任务。
鞭炮响彻,欢声笑语。夜云扬的唇畔刚泛起丝苦涩,红笑兮的手已拽住他的袖口,一只蜘蛛于白嫩的手背上虎视眈眈,“小笑那么好,你该开心点才对!”
红笑倾也优雅地一拍他的肩膀,“妹婿,该去敬酒了。像个男人点,千万不能趴下。要是把笑笑从新房里引出来……她酒品可不怎么样……”
夜云扬痛苦地点头,眼角余光又觑见安水翎威胁的眼神,只得硬挤出三分笑来,往流水席那边去。
可,那边的气势更是骇人——百十桌席面,起码有五分之四是啸云山寨的人马。一见他过来,众弟兄便齐举了海碗,非要他把小杯换掉
这个说,“大小姐天仙一般的人物……算你小子有福!来来来,走一个!”
那个说,“敢把我们晴明的一枝花采走,丫也得付出点代价——今日大喜,不醉不归!”
你方敬罢我登场,身侧又有红笑兮和红笑倾监督,盛情难却——众怒难犯,这场喜宴终以夜云扬的倒地而告终。
新郎一翻,众弟兄瞅瞅安水翎的脸色,大赞一回夜云扬男儿气十足之后,纷纷自告奋勇要送他回新房。
本是打定主意想趁机闹闹洞房,谁晓得到门边一看——喜娘早已不见,红盖头也扔在一边。而新娘子正闲适地坐在床沿荡着脚,拈着锦被上的花生和红枣吃得津津有味。
见他们来,似笑非笑地抬眼,“今儿个谁想沾点喜气?惜夕,笔墨预备——先记下,免得日后忘了谁的‘情意’。”
惜夕果然拿了纸笔出去,笑如春花,“各位辛苦了。不如大伙儿自报姓名,省得……”
话还未完,众弟兄已皆是背脊冰凉,头皮发乍,扔下新郎,作鸟兽散。身后又闻她甜美的声音——“哎呀,各位别走啊!要听壁脚的也还没报名呢!”脚下更是如踩了风火轮,一溜烟便失了影踪。
惜夕笑笑地躬身将不省人事的云扬一把提起,莲足微动,门便合上,“小姐,这个放哪里?”
“扔地上。”红笑歌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道,“大功告成——这回皇伯父可没什么理由再来烦了!”
她却不接话,眼神一凛,轻轻弓腰将手中的人放到地上,又蓦然弹起,疾若闪电,一纵便掠出窗去。
红笑歌早已见怪不怪——窗外必是有人窥视。只可惜没有挑对时机,撞上惜夕只能算他们倒霉。趿鞋下床踢踢云扬的身子,眉间漾出些鄙夷,“这样就倒了……还真是没用!”顺手扯了锦被往他身上一丢,明知对方听不到,依旧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一句,“我可不是同情你。只是为了少点麻烦。”
又伸个懒腰,爬回床上去嚼她的零食,枕头下翻出算盘和几本账册,习惯性地开始核对今日的收支。
新房窗外的树上,蓦地传出“叮”“叮”两声轻响,清脆悦耳。
那是金刀挡下刺向心脏的一双利剑的声响。
红府四处高悬的红灯笼,令惜夕的眸子里也映上淡淡血色,唇角挂了浅笑,手中金刀却烁烁,“两位公子,来者是客。可……我还是头一回见有带了兵器前来赴宴的客人呢……”
紫霄和紫因一招失手,都不由轻怔。他们本就不是为了杀人而来。只是她来势突然,条件反射便用了凌厉杀着。
可,她不过曼袖轻翻,那一柄金刀就像专程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剑撞上去一般!而刀接住了剑,她的身子依然纹丝不动,仿佛脚下的是实地,而不仅是根细枝——反观他们二人,剑势受阻,回弹之力震得两个人都险些后退。还好上来时选的是树干的分叉,才不至于出糗一招之中,孰优孰劣,高下立见。
虽是不甘,他们两个还是齐齐收了剑——此次前来,本就是瞒住了大哥紫凡和言叔。若是缠斗引来旁人,只怕最后讨不了好的还是他们。
紫因的脸上淡淡浮起点笑,“你可就是惜夕姑娘?”眉眼间轻流露出三分柔媚,“我们和你家小姐乃是故旧。说起来,你也曾见过我们的。可还记得,九年前,啸云山寨的后山?”
以为她就算不心簇动荡,也会做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却不料惜夕居然诚实地摇头,“很抱歉,两位公子。我的记性一向不好。”望着有些尴尬的紫因,又补一句,“若是拜访故旧,请改日——今夜小姐要忙着洞房……”
缘起卷 第十章 成亲当晚的访客(三)
红笑歌正盘坐床上算得出神,不期然听见窗外惜夕不大不小的一声,“今夜小姐要忙着洞房……”立时被口中的花生红枣噎得半死。忍不住到窗边探头一声低吼,“跟谁说话呢?!有必要说得那么详细不?”
惜夕的刀已归袖,翩然落到她眼前,吐吐舌头,一指树上,“有两位公子,说是小姐的故旧……”
红笑歌仰头去望,模模糊糊看见两个黑影,不由得皱眉,“故旧怎么会跑来听壁脚?”
紫霄却看得清楚——灯光辉映,那双长而媚的眼澄澈如昔。不由得气息一滞,手按住剑柄,止不住地微颤。紫因却早已下去,轻笑一声,眼却朝屋内瞟去,“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红笑歌听到这称呼,眸子里蕴进些惊异。睨了眼端详他半晌,却是摇头,“你一定弄错人——我不认识你。”
“那你可认得我是谁?!”紫霄一怒跃下,惧意化作浓浓杀意,手一动就想拔剑。但,惜夕袖轻动,脸上笑意依旧,袖中刀尖却已顶住他腰间。
红笑歌不明所以,轻轻晃身挡住紫因窥视的目光,闻言果真又将紫霄从上到下扫视一番,十分肯定地摇头,“不认得。”
紫霄气得浑身抖颤,恨不得一剑毁去那双令他噩梦不断的眼眸,“九年前,啸云山!”他记了她九年,她居然敢说忘记!?
紫因已望见屋内地上那酣睡的男子,心内无来由地酸。瞥见惜夕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轻轻扯紫霄一把,有礼地浅笑,“红小姐的六岁生辰,我们曾随叔父前来……”
红笑歌想了想,终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挖陷阱的兄弟俩!”
一句弄得紫因俊面飞红。她却转眼蹙眉不耐,就要关窗,“今天我结婚,要叙旧等明天!惜夕,送客!”
“红笑歌!”紫霄顾不得顶在腰上的刀,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可记得我差点因你而死……”
刀尖一晃,险险钉在他手旁的窗棂上。惜夕温柔地低笑,眼中的冷意却淡淡逸出,“这位公子,要寻仇,也请等明天——我今天也很忙,请不要再添乱。”
他却只望住红笑歌痛楚惊怒的眼神发呆——怎会这样?她居然不会武功?心蓦地一震,情不自禁地放开手,但掌心那种温软的余温渐渐浸进心里去,混着恐惧和愤怒,如麻绞缠。
紫因趁势将他往后一拉,别有深意地朝屋内再瞟一眼,“红小姐,我们并非为寻仇而来……您屋里那位仁兄,与官府正在追捕的一名杀手很是相像。若真是那人,只怕会给红小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否让我们进屋去查验清楚,也好……”
话音未落,腰上一麻,不止说不了话,连动也动不了——眼角余光瞥见紫霄,亦是同等待遇,心中惊怒异常。却见红笑歌一个白眼甩过来,大是不耐,“说了有事等明天,偏是不会听。”
惜夕轻轻掸掸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笑靥如花地收了刀,凑过窗边同笑歌低语,“小姐,估计他们进来时候也没旁人瞧见,我们跟他们也不熟……个人意见,还是让小的们抬去山上埋了,免得日后麻烦。”
紫因和紫霄以为她只是唬人,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听她一声呼哨,院里立时脚步声阵阵,直往这边过来——方知她所言是真,当下皆变了脸色。
“等等。”笑歌眼珠一转,沉吟半晌,揉着被捏痛的手腕,忿忿地瞪他们一眼,一点泪光在眼眶里荡,“好像爹认识他们家什么亲戚……算了,先扔去柴房,明天再说。”
“是,小姐。”惜夕应声,但眼中的惋惜半分不假,直看得紫家两兄弟寒意阵阵。浅笑回眸,又是一派娇憨,“小的们,听见小姐的话了吧?绳子绑结实点——要是让他们溜出来,就换你们自己进柴房。”
众家丁齐喏一声,一涌而上,照例按倒绑翻,抬了就走。他二人气怒交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女子笑笑地消失在窗边。
问题是
这个明天怎么这么久?都三天了!为什么还没人来柴房?!
也不晓得那惜夕用的什么手法,这穴道死活冲不开!而那群小喽啰们也不晓得从哪儿学得这技术,绳子绑得连蚂蚁也难觅缝隙!
硬生生憋到第四天,眼看他两个已是舌焦唇裂,只剩得一口气在——那柴房门这才“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
许久不见阳光,他二人都觉着头晕眼花。等望清门口的人,不由得眼睛一亮——红府大管家王之落皱着花白的眉问身旁的紫凡,“大公子,莫非这两位就是你要找的人?”
望着自家两个武功心思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兄弟,竟落得眼前这等模样,紫凡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泛起点愕然,“不错。正是舍弟。”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王之落唤家丁上前松绑,嘴中不住干笑,“还好有丫鬟发现惜夕姑娘的留书……”
“红笑歌呢?”紫霄刚脱了困,便嘶哑着嗓子问。
“哎哟,这位公子,大小姐的事我这小老儿哪会知晓……”王之落圆滑地转开话,指挥着家丁把两人抬出去,又转向紫凡,“大公子,您看,您是现在就带这二位公子回去呢,还是……”像是礼貌询问,却分明不想留客。
紫霄还待要问,紫凡以目光止住他的话,“我现在就带他们走——擅自潜入本就不对,大小姐新婚之夜还来搅扰,这真是……烦请您替小子先向世伯告个罪。待舍弟复原,小子自当带舍弟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大公子言重了,呵呵。”王之落笑眯眯地招呼着,“还不快将二位公子送到大公子车上去——您若是没别的事,小老儿便先去回禀老爷和夫人了。”走出去一段,又回头,却是冲着紫霄和紫因说的,“对了,二位公子,下回来玩,还是走大门吧……最近不太平,后院添了几条大犬,伤着自家人……可就不好了。”
缘起卷 第十一章 打劫(一)
亲送了那辆马车离开,王之落瞅眼合拢的大门,又扭头觑着围上来的家丁们。黑白混杂的眉毛下,一双细眼似睁非睁,“给我盯紧点!再叫这等闲人混进府中来——仔细你们的皮!”
众家丁唯唯诺诺,果真不敢懈怠,分做几拨陆续散开。
王之落皱皱眉,一扫先前的龙钟之态,脚步轻捷地往前厅去——未到门边,已听得安水翎在里头发威,“擦!你们那么多人,居然还看不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有人弱弱地插嘴,“可是还有惜夕姑娘在……”
里头霎时一片死寂。
王之落的眼底荡上点笑意,稳步入去,“翎丫头,好端端又发什么脾气?”他本是啸云山寨的第一代二当家,与安水翎她老爹情同手足。纵是安水翎早做了郡王夫人,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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