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笑嘻嘻地擎着面人瞧了又瞧,一派爱不释手的模样。却忽然一下将面人凑到嘴边,每个咬一口,谁也不遗漏!
等把头颅全吃掉,瞟眼那光秃秃的一堆身子,笑笑地一股脑都收进袖子里,懒洋洋踱进家鲜鱼馆,点了一大碗鲤鱼汤喝下,这才满足地笑着转进隔壁的成衣铺去,隔会儿便换了身月白小衫紫罗裙出来,站在门口睨眼一扫外头的人群,指着对面一高一矮两个青灰短打扮的年轻男子冲身旁的伙计低语几句
那两个正偷偷望这边看,瞧见她的举动,不由得一愣。还来不及离开那胭脂水粉摊,便见她蓦地冲过来一伸手把他两个都拦住。
大吃一惊,正想扭头走,却见她粲然一笑,端地是天真烂漫,“大哥,二哥,瞧我这身新衣衫好看不?”
他两个愣住,正想开口说她认错人。她滴溜溜转了个圈,撅起嘴来催促,“到底好不好看嘛!”
高的那个还没回神,矮的那个已不由自主点点头。她立时俏脸生光,朝着追出来的伙计高声笑道,“我的哥哥们都说好看,算你没介绍错——大哥二哥,你们付钱,我去那边瞧瞧首饰!”
那两个心道不妙,正要阻拦。她早一拧身滑进人群,眨眼就溜出去老远。这才回头冲着他们笑,“大哥、二哥,我生日我最大,你们可不许喊穷哦!”
街上行人皆止步注目,对这两个苦命的“哥哥”报以同情笑容。他两个被气得头晕,待要去追。那小伙计已机灵地闪身阻住他们的去路,扬声道,“小的代余家成衣铺恭祝小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二两银子,谢谢两位公子!”
他们气急败坏,却不好当众动手。众目睽睽下,只得将身上碎银铜板都掏尽——好容易凑出二两递过去,还换回那小伙计带些讥讽的笑容一个。
等这边事了忙再去瞧那边,红笑歌早不见踪影——气得他二人直跺脚,却只能望人海兴叹,硬着头皮回去向白延春交差。
可惜他们走得太快,不曾去隔壁街上瞧瞧。否则必会大觉安慰,庆幸红笑歌手下留情,没叫他们和那青家的追踪者一个下场
那临东大街上,某个倒霉的男人正语不成句地分辨着。
但,这种分辨与一旁红笑歌满含泪水的指责目光相比,显然不具任何说服力。
是以自四面渐渐围拢来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个个皆是面色不善,摩拳擦掌。附近詹记狗肉铺的詹大胖子手里还举着把寒光闪闪的大菜刀
双拳尚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一干义愤填膺,誓要将“臭流氓”碎尸万段的人不只带了手出来倒霉的男人急中生乱,一把捉住红笑歌的衣袖,想逼她澄清事实。她立时惊得大叫,往旁边一躲——那半边袖子“刺啦”一声自肩膀处断裂。
某大婶忙挺身将年轻女子护在身后。而倒霉鬼还在对着手中半截衣袖欲哭无泪的时候,詹大胖子已一声怒吼,领着众人一涌而上红笑歌哀哀切切地接过某好心人提供的外衣,还含泪婉转地提醒大家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众人感动不已,纷纷停手目送这坚强而善良的女子离去,接着便扭头……加大了对“臭流氓”的打击力度。
蹩进条小巷,睥睨四周无人,红笑歌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得正欢畅,背上蓦地一麻,身后有人低低冷笑,“这回看你还有什么招!”
不等她扭头,那白影一晃便到了眼前——竟是眉目森冷的紫霄!
红笑歌张开口却说不了话,急得捏起拳头就去打他。紫霄顺势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肩上一扛,飞快地往前掠去——防的是她那张利嘴,谁怕她那花拳绣腿!
速度太快,她有些头晕,没多久便放弃了挣扎。头也不抬地在他身后做了个手势,略一抖袖又甩了些东西出来。听见声响,紫霄疑惑地回头,见散落地上的不过是四个无头面人,撇撇嘴继续前行。
到一处门户半掩的残破屋舍,踢开门便直奔后院。停在院中假山前,一手按着她,一手旋动某块石头。假山无声地移开,露出条长长的石阶。
紫霄快步下去,顶上门迅速合上。四周寂静下来,只听得见他和红笑歌的心跳。只有如此,他才感觉安心
秘卫府的精英们,人人都有个只属于自己的刑求室。这儿是只属于他,不怕有人搅扰,也不怕她胡闹。而这里,早为她准备好一间牢房和铁链镣铐!
把她从肩上扔下去的时候,他故意用了很大的劲儿——红笑歌整个人猝不及防便撞上那坚硬的石墙,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她疼得几乎厥过去,在心底直骂娘。还没等她缓过劲儿来,双手又被他蓦地往上一提——“喀嚓”一声,手腕上多出抹冰凉,再也动弹不得。
紫霄轻轻解开衣扣,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迫她正视那道蜿蜒至左肩的可怖伤痕,唇畔浮起丝冰冷笑意,“红笑歌,你想得到你也会有今天么?”
缘起卷 第四十章 紫家。霄(二)
“不,我想不到。”红笑歌用眼神回答他,又在心里补充一句——“我想不到你只脱那么一点点……”
紫霄满意地望着她愕然的表情,没过多久却忍不住疑惑地循着她的视线低头往下看。看来看去没发现什么不对。可抬眼对上她古怪的目光,却突然浑身不自在,急急转身把襟扣全系上。似乎对这种失态有些恼羞成怒,回手便给了她一记耳光!
她正因他的慌乱暗暗发笑,冷不防吃这一下,牙刮破了口中嫩肉,嘴里就荡上丝咸腥。不禁怒然抬眼,唇瓣开阖,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变态!”
这年代不流行说这个,紫霄自然猜不出是什么词儿,但看她眼神也晓得不是好话,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喜欢骂你可以继续。嘴巴动一下,就加一巴掌——我看你能骂到什么时候!”
这小攻果然变态!红笑歌深悉“好汉不吃眼前亏”之理,立时闭紧了嘴,只拿眼神在他脸上剜洞。
瞧着她那白皙脸庞上渐渐浮凸出来的红指印,紫霄禁不住弯了嘴角。自靴筒里抽出把匕首,慢慢在她眼前比划着,“你这双眼睛还真叫人厌恶……”
“若是你嫉妒我长得比你美,我脸上还有什么地方是你不厌恶的?”她腹诽道。刀身压得眼睫毛反刺眼眶,又疼又痒,只得将眼也闭上。
他却狠狠捏住她的下颌,“红笑歌,谁允许你闭眼了?睁开!”
“刀尖抵着眼皮,你来睁一个我瞧瞧!”她暗暗撇嘴,将脑袋使劲往后仰避开那抹贴在眼皮的冰凉,这才睁开眼鄙夷地望他。
他好像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刀尖离她的眼睛稍远了些。但被她那样一瞧,又不禁发怒,拿刀背轻轻摩挲她的脸,冷冷笑道,“你说……我是该先挖了你的眼睛呢,还是该先割掉你的鼻子?”
“真见鬼!”红笑歌在心底抱怨道,“这么老掉牙的招儿你还使?想唬人就不能换种法子?”突然间,腹中开始隐隐作痛,她不由得重重皱眉,心底却笑开了花——总算没白下工夫!这死小攻不是想吓她么?这回她倒要瞧瞧到底谁会吓到谁!
紫霄浑然不觉她的异样,只以为她怕了他手中的刀。迫不及待想欣赏这该死的女人在他面前泪流满面,惶然求饶的丑态,便扬手解了她的哑穴,“求我吧!若你不想变成丑八怪,就哭着哀求我吧!或许……我一高兴就放过你也说不定!”
她却宛若未闻般,贝齿紧咬着下唇,眼神却飘到一旁去。眉尖轻蹙一下,身子也随着蹙眉的动作蓦地一颤。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她已眉头紧锁,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鬼!紫霄暗暗吃了一惊,不自觉地站开些,口中却冷冷嘲讽道,“哟!红大小姐,红大公主,您也会怕成这样啊?我还以为您真是铁打的心肠,不管我做什么您都不会发抖呢!”
但,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那奇怪的震颤忽然停住,她的头却猛地往上一仰,随即整个人便颓然的往下出溜。
他忙上前捏住她的下颌朝上一抬,这才发现她双眼紧阖,而那张俏脸上竟蒙了层诡异的死灰。紫霄的心陡地一震——这女人不会武功,再如何狡猾也不可能将自己弄做这等情形。只怕有人已先他一步,在她身上下了毒了!
一探鼻息,若有若无,显见得那毒并不猛烈,而她只是陷入了昏迷。“麻烦的女人!”他恨恨地骂道,却只得一手托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从腰间锦囊里摸出钥匙——奇怪!自己的手怎地抖成这样,老半天也对不准铁铐上的孔!?
他定定神,好容易将她放下来,这才想起锦囊里有常备的解毒丸,忙取出来掰开她的嘴塞进去一粒——想想仍觉不够,又把剩下的几粒全塞进去。
好在药丸入口即化,不用费事再去寻水。生怕毒深难解,将她身子扶正,又渡过去些内力。
折腾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听得她幽幽地长出了口气。紫霄心底一松,发觉自己的手还抵在她背心,忙不迭地一收——她的身子失了支撑,不由得朝后一仰,竟倒进他的怀里!
他想推开,低头望见她微启的眼,伸出的手却蓦地一滞,任那娇躯无力地贴上他的身体。
“你……”红笑歌吃力地吐出这一个字,挣扎着想要爬起。
紫霄没好气地将她一把拽回怀中,“别乱动,你中毒了。”
她像是听不到,猛地捂住嘴开始试图往一侧翻。
他自九岁起便憎恶女人,数年来与三弟紫因形影不离,从不肯近女色。此时感觉那温软的身子在怀中微微扭动,下腹像是突然腾起团火焰,灼得他好生难耐。这反应实在奇怪,也极是叫他不安。忍不住按住她的肩,皱起眉头又是一声低吼,“叫你别乱动!”
红笑歌瞪圆眼睛望他一秒,蓦地头一歪,竟哇一声吐出来!
腥臭的液体飞溅,惊得他抽身便退——但显然为时已晚,半边衣袖白底染上些复杂的色彩,湿哒哒贴在臂上。牢房里顿时弥漫起种酸腐的怪味,弄得他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她虚弱地吁了口气,侧脸瞟他一眼,眸子里飞快地滑过抹笑色。垂下眼,惨白的面上却浮起些淡淡红晕,“不好意思……”
紫霄素有洁癖,哪顾得上理她,一脸厌恶的除下外衫扔到一旁。却发现内里的衣袖也中了奖——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恶狠狠皱眉盯着她脸上那点红晕,想发作偏又发作不得,冷哼一声,扭头出去,重重把门摔上。
听得脚步声远去,红笑歌抬头瞄眼牢门,悄悄伸手入怀摸出个小纸包,一口将里头的几粒药丸全吞下。却把那包药的纸包了玉佩,重又塞回怀中。
躺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不见他回转,便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把铁铐上插的钥匙拔来藏好。瞥见地上那摊污物,也止不住地皱眉,拿脚拔拉着他扔下的外衣将之掩上。嘴角淡淡泛上丝得意的笑
紫家虽霸道,对王族与生俱来的畏惧感还是稳稳嵌在骨子里的。她早料到他不敢真下毒手,至多想叫她出丑,以报当年那一刀之仇呵!只可惜他自视甚高,不肯停步去瞧瞧她抛下的那些个无头小面人……不过也幸亏他脑子不好使,不然一看便能明了——哪有那么神,她一眼就能坑中追踪者?
但话说……在那青府喝下绿豆甘草汤也快有半个时辰,她才饮下了鲤鱼汤,毒性却依旧大得叫人这般难以消受,害她差点真把小命给搭上算了算了,这回就算是经验教训。下回嘛……嘿,再找点安全的法子来吓他玩儿吧!
缘起卷 第四十一章 紫家。霄(三)
刑求房里有专用来洁身的水池,紫霄不畏水凉,浸了好一会儿才肯出来换衣衫。
等再去检视红笑歌的情况时,推开门竟见她已好整以暇地抱着腿坐在处角落出神,心底微微一颤。但想到该不会有人白痴到拿自己的命来玩,心下稍安,忍不住冷冷道,“你还真是命硬。刚解了毒就能这么精神……”
红笑歌似乎听不见他的讽刺。美目微睐含了点点笑意,“你救了我?”
他的心陡地一颤,却冷哼一声,“谁耐烦救你,我巴不得你死得快些!”举袖掩鼻,拧紧了眉头,“你还在那里发什么愣!外头有衣服,出来换!”
“你扔进来——我腿软,走不动。”她居然撇撇嘴,懒洋洋倚到墙边。
紫霄气急,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要拎人。她却微仰了头,转过脸来看他,唇角轻扬,“你叔父还好么?”
他迈出的脚僵住,不觉便放下了掩住口鼻的袖子,“什么?”
“就是带你和紫因送来御赐金牌的那个老头子嘛。”红笑歌莞尔,又忍不住翻翻白眼,“还以为那样能让你们留下来多陪我几天……真是个固执的老头呢!”
“你……什么意思?”紫霄怔怔地盯着她美玉般的面庞,心跳无由加剧
她淡淡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啊……太无聊了,又没几个人肯同我玩。原想着把你弄成重伤,你叔父就不会那么快把你们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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