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这会儿没心思与这两个丫头磨耗,只冷冷的放下一句,“若是拦我,便是叫我死。”说完,便推开两人,径自往门外走去。
青氏姐妹怎放心少夫人一个人离府,却也不敢再劝,便紧紧的跟在良辰身后看护着。
良辰一路走到正门,吩咐护院给备下马车,护院原也听到了些风声,又见少夫人背着行囊,自然不敢贸然行事,便有意拖延着,叫人悄悄的去公主处回话。
良辰等了半晌,见马车还没来,心里十分焦灼,见着门口栏前栓了一匹马,也顾不得旁的,便上前解开了缰绳,要上马离开。
青氏姐妹见此,再也站不住了,赶忙上前拦了良辰劝道,“少夫人使不得,事情到底还未弄清楚,可不能冲动。”
良辰这会儿也顾不得旁的,只冷冰冰的说,“你们若还念着咱们这些年来的情谊,便不要拦我,若是硬要留我,倒不如叫我死了痛快。”良辰说着用肘别开了青鸾和青鸢,抓着马鞍和马缰就要上马。
府上的小厮和护院看着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拦,只能跟着干着急。
良辰这会儿已经精神恍惚,扶着马鞍却使不上力气,正纠结,沁怡公主正赶到,四下瞧了瞧,低声与良辰说,“快别闹了,有话咱们回屋说去。”沁怡公主说着,便上前握了良辰的腕子,要将她带回去。
良辰见此,忙往后退,谁知公主的力气奇大,自个怎么也拧不过,无奈之下,只能说:“嫂子,易楚如今生死未卜,你叫我心里怎能安稳,若是他没了,我自然是随他去了,若是他如今身陷囹圄,我怎么也要找到他才行。”
沁怡公主闻此,回身便拧了良辰一下,“这话该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什么随楚弟去了,你倒是真想叫咱们陶府家破人亡。”沁怡公主说着,眼中也闪着泪光,就这么与良辰僵持了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你大哥如今也离乡背井的在江边小镇上养病,我心里也是惦记牵挂,可眼下,我还有整个家要操持料理,怎能那么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蒋修打临江小镇回来,最快也要三日,楚弟如今许是已经找到了。我信楚弟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得信他才是。”
良辰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俯身蹲在地上,低头抽泣起来,沁怡公主心里清楚,蒋修耽误了这么久才回府禀告此事,易卿那边许是真没法子隐瞒才会如此,楚弟必是凶多吉少了。
沁怡公主瞧着缩在地上痛哭的良辰,心揪的生疼。良辰与楚弟情深义重,若是楚弟真有个好歹,良辰怎愿独活,老天作弄,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沁怡公主心下也没了法子,只等良辰哭累了,才叫青氏姐妹给扶回了静园,千叮咛万嘱咐,良辰身边一定要时刻有人看护着,剪子锥子都要收好,碗碟一律用银质或玉质,总之能想到的地方,便都吩咐了下去。
另外沁怡公主又从锦华园调了些人手过去,务必要护良辰周全才是。
良辰回了静园,一直坐在榻上发呆,青鸾守在一旁,看着都心疼,忙劝良辰去床上躺躺。
良辰只愣着也不说话,青鸾试了几次,便也不再劝了,只安静的守在一边陪伴。
又过了半个时辰,易岚匆匆的赶来了静园。
良辰这会儿没心思理会任何人,依旧低头坐在榻上失神。
易岚原有好些话要与良辰说,可到如今见良辰这个样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青鸾见三少爷来了,也微微松了口气,想着少夫人向来与三少爷亲厚,三少爷的话许是还能听进去些。
青鸾寻思着,便给青鸢递了个颜色,青鸢会意,忙随姐姐退出了屋子。
易岚静静的望了良辰好久,才缓步上前,轻轻的坐在良辰身边,没有说话,只轻轻的揽过良辰的肩膀,叫良辰靠在他的肩头上。
良辰也不挣扎,安静的靠在易岚的肩头,神情木讷,眼中也没有一丝的光彩。
“想哭便哭出来吧,忍着伤身——”
“我不哭,易楚还等着我,我得去找他啊。”良辰说着,挣脱了易岚的手臂,一脸期许的望着易岚,“我不能再等了,若是再等下去,我会疯的,他现在生死未卜,我怎能安之若素?易岚,你帮我,带我去找他。”
易岚闻此,自然不敢答应,只应道:“公主已经差人赶去临江了,你且等一等,许是很快就会传来好消息了。”
良辰明白,任凭自个怎么求,也是出不了陶府的,既是如此,自个也不能对此袖手旁观,好好的渡船,怎会只遇到个小小急流便沉没了,这在开朝以来还是闻所未闻之事,此事一定不像表面看来这样简单。
良辰寻思着,便与易岚说,:“即便不能去临江小镇,我也要入宫一趟,怎么也要见皇上一面。咱们无能为力之事,皇上一声令下,许是还有转机呢。”
易岚也怕良辰闷在屋里,越发会胡思乱想,若是真能入宫见了皇上,心里也会有些安慰,便没回绝,就出去帮着张罗了。
沁怡公主原一听到渡船沉没的事,就已觉蹊跷,早先时候已经差人进宫回话了。皇上得知此事,十分关切,先不说与陶家私下里的交情,易卿好歹是当朝驸马,出了这样的事情,若不明察,一则对不起妹妹,二则丢了皇室的威严。这边还有一个良辰,作为义兄,怎能眼看着妹妹伤心而不作为。
沁怡公主料到良辰会入宫,也不拦她,想着二哥最有本事,良辰与他说说话,心里许是能安稳些。
良辰赶着入宫,刚下马车,便有轿撵在宫门口候着。宫人们似也听说沁怡公主夫家出了事,自然个个小心,仔细伺候着。
良辰见了皇上,循着规矩,恭敬的给行了一礼。
全南瑾从未见良辰这般消沉,心里担忧,忙将屋里的奴才都遣了出去,上前扶良辰起了身。
“你这是何苦,事情到底还未有定论——”
“义兄,我相公此次遭难,并非天灾,必是人祸,皇兄明察,一定还他一个公道。”
全南瑾心里有数,却不愿叫良辰多想,只等事情查明,再与良辰交代,便答应说:“易楚是我妹夫,我自然会竭尽所能找他回来。倒是你,叫我怎么放心。”
良辰悲伤难抑,早已到了极限,只是易楚一刻没消息,她便不能倒下,只微微扬了扬唇角,与全南瑾说,“皇上若是真将我当妹妹,便还我相公一个公道,就是对我最大的好了。”
全南瑾见良辰如此,实在不放心她回去,便叫人去司徒皇后处知会了一声,暂且留良辰住在宫里。
司徒皇后本想借着此事拉拢良辰,得了消息立刻就吩咐宫人收拾了凤銮宫的偏殿出来,谁知却叫惠妃抢了先,早一步将良辰接了过去。
澄儿是打心眼里心疼良辰,一见着良辰的面,就先落了泪。良辰到此已经流不下泪来,反倒安慰起澄儿,只说她信易楚一定会回来。
沁怡公主得知良辰被留在宫里,也觉的安心了许多,至少这丫头不会再一门心思的要往临江镇去。
沁怡公主也挂心易卿,恨不得生一双翅膀,立刻飞去易卿身边照顾,只是这陶府还要靠她撑着,慕凡慕荣两个孩子还要她照看,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抽身离开。
沁怡公主正为难,便见淑颖身负行囊进了屋。
沁怡公主望着她,也明白了她的来意,没等淑颖说话,便答应说,“你去吧,替我做我想做但没法做的事。”
淑颖闻此,默默滴着泪,俯身跪地给沁怡公主恭敬的叩了个头,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沁怡公主望着淑颖渐渐远去的身影,多少年来,头一次有些羡慕她,可以这样坚定的,毫无顾忌的放下所有,奔向自己的爱人。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良辰和沁怡公主各自站在窗前,望着黯淡的夜空,心中一样的阴霾,而淑颖这时依旧坐在马车里,快马加鞭的赶路,只想早一点,快一点见到易卿,这个她倾尽一生去爱的男子。
结局(一)
良辰入宫的第三日,渡船沉没之事总算有了定论,正如良辰所言,渡船沉没并非天灾,系是人为,而这幕后主使不是旁人,正是恨毒了陶家,恨毒了尚氏的常浅音。
全南瑾原不想叫良辰知道此事,毕竟事关八皇叔,总要用合适的方法解决才好,否则演变成宗族乱斗便不好收场了。
澄儿也是最先得到了这消息,眼见良辰成日里茶饭不思,不过三日便消瘦的不成样子,既知真相,也不愿瞒她,便如实与她道出了实情。
良辰这会儿心里只记挂着易楚的安危,铭记着陶家的仇恨,即便身处大内,也顾不得旁的,便取了墙上的挂剑就要杀去常府与常浅音了断。
澄儿眼见是闯了大祸,也慌了神,赶紧叫人将良辰的屋门给锁严了,苦口婆心的在门口劝了大半个时辰,良辰依旧处在癫狂的边缘。
全南瑾下朝之后,听闻此事,忙赶来了晏华宫。出了这事本事要怪罪澄儿的,可他心里清楚,澄儿向来不是多嘴之人,设身处地的想想,也能理解澄儿的用心。
良辰到如今已经没了力气,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发呆,若是早先知道易楚有这一劫,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离开身边的。
良辰到如今也不想埋怨旁人,只怪自己没本事,没有护好易楚,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易楚真的回不来了,两人只能黄泉路上再相聚了。
全南瑾在门口静静站了好久,忽见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打外头进来,行礼之后,便靠在他耳边回了话。
全南瑾听后似是松了一口气,给澄儿递了个眼色,澄儿立刻会意,领着一众宫人回了正殿去。
良辰忽听门响,淡淡的瞥了门口一眼,没有动。因为她知道,这皇宫处处天罗地网,自个是闯不出去的,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常浅音,可日子还长着,总要看着常浅音千刀万剐,方能抵消她对易楚犯下的罪孽。
“从未见你这个样子,这会儿可是好些了。”全南瑾说着在良辰身边坐下,眼中满是关切。
“将死之人,还在乎什么样子,义兄别看我,这可是我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即便先前被抓去配冥婚,差点入土,也从来没这么怕过。”良辰说着,微微叹了口气,已然没了力气。
全南瑾不忍心再看良辰难过,也没犹豫,直截了当的说,“下朝之后,我独留八叔说话,将这其中恩怨与他道明,八叔通透,方才出宫之后,便去了常府,亲手挥剑了结了那恶妇,也算是给你出气了。”
良辰闻此,侧身望着全南瑾,一脸的不信。想八王爷与常浅音几十年的情分,虽无夫妻之名,可常家少爷便是他俩曾经相爱的最好证明。八王爷如今为了取悦讨好皇上,竟然做出弑妻之事,难道往日的爱与情都是假的,假到抵不过皇上一个晦涩的眼神。
良辰想着,心似是被掏空了一般,并没有预先设想的那样高兴。
常浅音死了又怎样,易楚还是没有回来,即便她死一千次,一万次,又有什么意思。
全南瑾见良辰依旧淡淡的模样,不说话,心里十分着急,正要再说,良辰才应了句,“义兄,这宫里的殿阁每一间都是又大又冷,空荡的很,我想回家,回静园去。”
“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心,还是留在晏华宫与惠妃多住些日子吧。若是觉的这里不习惯,搬去皇后宫里也好,只要你自在。”
良辰知道,皇上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和耐心来帮她,自己何德何能,怎能再在义兄面前使小性子,便尽量平和的与全南瑾说:“皇兄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我总得好好活着,找到易楚才行啊。”
全南瑾闻此,犹豫了好久,才点了下头,握了握良辰的手说,“无论如何都要珍重自己,若是义兄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良辰听了这话,轻轻的点了下头,望着窗**霾的天空,心沉到了谷底。
良辰回府时,映兰也得了消息,匆匆的赶了回来。
映兰赶在先帝驾崩之前,简单的与杜公子拜堂成亲,虽然仓促了些,好在不用守着国丧,再等三年。如今映兰正是新婚燕尔,还记得她这旧主已经是有心了,怎么也不能叫新娘子沾了她身上的颓气,所以映兰刚坐了一会儿,便撵着她回去。
映兰自始至终都克制着不叫自己掉泪,可临出门前,这眼泪还是忍不住淌了下来,良辰原也看见了,只装作没看见,毕竟她这会儿最不想做的就是哭泣。
映兰前脚刚走,就见申儿火急火燎的进了院,说是络盼居出事了。
良辰也没心思过问庶母的事,便摆了摆手,叫申儿退出去。
申儿知道事关重大,也不理青鸢的阻拦,急着说,“回少夫人的话,方才络盼居闯进来一个妇人,执刀就要伤二夫人性命,幸好岚少爷在,否则就出大乱子了。”
良辰闻此,蓦地起了身,问道:“那妇人是谁,可有人识得。”
“奴婢不知,却可以肯定不是咱们府上的人,方才岚少爷为了保护二夫人,被那妇人刺伤了手臂,奴婢听说,流血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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