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沈氏正在里屋榻上卧着,虽然身子乏累,却总部安心,自然也就睡不着。
原以为琉璃要折腾到中午才算完,没成想便回来了。
虽然琉璃脸上的掌印涂了药膏之后已经消肿,可毕竟是刚打的,一眼便瞧出来了。沈氏一见琉璃挨了打,赶紧问道:“怎么,可是被教习的老妈子给打了。”
琉璃这会儿心里还有气,一脸嫌恶的说:“若真是老妈子打的,我早就拧断了她的手,姑娘可想不到是那惺惺作态的大小姐给打的。”
沈氏虽觉的易婉隐隐的有些冷淡,却绝没想到如此大气的人竟会背地里出手伤人,怎就不当着她的面教训呢。实在是——
“你即便不说,我也知道你疼,床边第二个小抽屉里有药膏,你自个拿来抹了吧。”
“这药膏咱们还是省着用吧,放才顾管家赠给我一瓶药,我也抹过了,姑娘有着身孕,不必为我忧心,只是一巴掌,我还受的起,只是门外还有一人等着见你呢。”
沈氏在陶府并无相熟的人,琉璃这一说,她便觉的疑惑,正要问,琉璃便解释说:“教习我规矩的刘妈原是陶府二少爷的奶娘,这刘妈有个闺女叫梧桐,原是只给二少爷做妾室的,如今国丧,便还没拜堂。我想着梧桐姑娘既是沐姑娘的姐妹,便也是好人,她如今也是奉了沐姑娘的吩咐过来瞧瞧姑娘,我便自作主张的领她过来了。”
沈氏听了这梧桐的来历,便猜到她与良辰的关系一定匪浅,否则沐姑娘怎会刚与楚少爷成婚不久,就答应为他纳妾。看来这梧桐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沈氏寻思着,便整了整仪容,吩咐琉璃将梧桐请进来。
琉璃应下,便要出门,见婷如木头人一样的站在外屋,没好气的说:“叫你过来伺候不是当摆件,咱院来客人了,你赶紧沏茶端点心去。”
婷如虽然性子柔顺,却也看不惯琉璃一个丫环还硬要摆出一副主子的嘴脸,便也站着不动,低声说了句:“我是大小姐指来伺候沈姑娘的,又不是过来供你使唤的。你不是向来仔细,怎就不怕我在沈姑娘的水里下了毒?”
琉璃想着婷如在姑娘面前一副嘴脸,私下里又这般的牙尖嘴利,当真是会装模作样,正要再为难,梧桐不知何时进了屋,赶紧劝谏说:“都是一处当差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恶言相向呢,我一个丫环,不劳烦婷如姐姐伺候,姐姐该歇便歇着,琉璃妹妹也莫为难,我进去给沈姑娘请了安便走了。”
婷如过去也瞧不惯梧桐清高孤傲的模样,今儿见了,倒是改了印象,既有了台阶下,也不端着,便向梧桐点了点头,就出了屋去。
“什么东西。”琉璃骂着,又要追出去,梧桐只怕生事,赶紧拦了说:“你们私下里怎么样都好,可别惊了沈姑娘的胎,婷如往后若是不驯服,来日便撵她出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妹妹何苦为了点小事,失了风范。”
这样的道理,从未有人与琉璃说过,琉璃听了这话,竟有些尊敬起梧桐来,赶紧点了点头,扬嘴笑了笑说:“我可不与下作的人置气,我们姑娘正请姐姐进去呢,咱们赶紧。”琉璃说着,回身将垂下的幔帐掀起,迎梧桐进了里屋。
沈氏无论原先是和身份,可如今也算一院之主,总要摆出些姿态来,于是也学着一般大户人家夫人的样子正襟危坐。
梧桐进屋之后,也不似见了主子那般拘谨,只微微欠身给沈氏道了安,便抬头望着沈氏。这才发觉,这流萤坊的花魁果真名不虚传,天生尤物,美艳不可方物。也怪不得岚少爷这般倾心与她。想这女人,还是要生一副好的样貌。
沈氏见梧桐盯着她不说话,有些紧张,便问了句:“听琉璃说,梧桐姑娘是奉二少夫人之命过来的。”
梧桐闻此,赶忙应道:“少夫人入宫前特意交代了奴婢,若是沈姑娘入了府,要奴婢一定过来拜见,好好宽慰您几句,让您安心养胎,旁的事情不必多想。”
沈氏听了这话感慨良多,想这世上,除了易岚和梧桐便只有良辰是真心待她好,从流萤坊再到常府,又到了如今的陶府,一路走来艰辛非常,若是没有良辰在一旁帮扶这,这性命怕是早就交代了。
沈氏越想越是觉的亏欠良辰,心下难过,便要落泪,琉璃瞧见,赶紧掏了帕子上前给沈氏拭泪。
沈氏自知失态,便拿了帕子与梧桐解释说:“二少夫人对我有恩,每每想她,便觉亏欠,还劳得姑娘你前来探望,我这心里——”
梧桐原瞧着沈氏美艳妩媚,心思必定深不可测,如今说几句话就哭了,怕也是个外强中干的没用东西。想这世上的女人不是如少夫人聪明的叫人着迷,便要傻的如同沈氏一般我见犹怜。
只是这陶府并不是风月场,比起男女之爱,女人之间更难相处。依沈氏的性子,在陶府的路怕是走不长了。
梧桐寻思着,便安慰说:“少夫人遣我过来,就是怕沈姑娘在这住的不安稳,姑娘好生养着,我们少夫人在宫里才能安心啊。”
沈氏闻此,赶紧点了点头,想着自个残败之身,确实没有好报答良辰的地方,只想着各自安好,不再给良辰添麻烦便是万幸了。
只是良辰的恩情可以慢慢还,二夫人那边也不能怠慢了,想着二夫人是易岚的亲娘,即便自个有孕也不能成为不去请安的理由。如今梧桐正巧来了,便求梧桐说:“我初来乍到,对府里地形不熟,也不知二夫人住在哪个院里。作为小辈本来昨日就该去请安,也怪我懒怠,竟耽搁到这会儿,还要劳烦梧桐姑娘给领个路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左右为难
梧桐原也只是过来请个安,没成想就接了这麻烦事,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甚是为难。
沈氏见梧桐半晌没吱声,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要作罢,琉璃却顾不得这些,一旁搭话说:“姐姐何必为难,只是带路而已,旁的事便是我家姑娘与二夫人自个的了,您将我俩领去就是。”
梧桐既过来,便是想交沈氏这个朋友,若是今儿这事自个不应下,往后很难再往景馨园来了,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就点头答应了。
沈氏临盆在即,大腹便便,走路十分不便。虽然陶府里的雪大都扫净,可地上沾了水,结了冰,自然不好走。于是梧桐和琉璃一边一个,小心护着沈氏往二夫人的络盼居去。
玥茼这会儿刚去大厨房拿了一碗杏仁露过来,远远见着有人往这边来,停下脚步仔细瞧瞧,其中一人是玉烟阁的梧桐,另两个——
玥茼见沈氏大冷的天巴巴的赶过来,虽然其情可表只是夫人未必愿见她,于是装作没看见,提着食盒快步进了络盼居,又吩咐丫环将络盼居的大门给关上,而后匆匆赶去了尚氏屋里。
尚氏这几日被易岚那日的话气的伤透了心,一直未缓过神来,便将当年在流萤坊里成日吹奏的萧拿出来擦拭。
想着易岚向来不愿见她奏萧,只忌讳着她曾是风尘女子。只是命由天定,当年她被卖去流萤坊的时候只有十二岁,死不成。也逃不掉。若是能选,宁可一辈子乡间劳作,也不愿有这前半生的际遇。
尚氏正叹气,便瞧见玥茼提着个食盒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忍不住皱了皱眉说:“多大的年纪了。还不稳重。”
玥茼闻此,赶紧撂了食盒,跑到尚氏跟前,一脸急切的说:“夫人,可不好了,沈嘉萝正往这边来呢。”
尚氏闻此,手中的萧脱手砸在了地上,只是这会儿心烦,也无暇顾及。倒是惊着了玥茼,赶紧俯身将这萧给拾了起来,心里盘算着。夫人素日最在意这只萧,如今可是让少爷给气昏了头,什么也顾不上了。
“我不想见她,一会儿她来叩门,叫她回去就是了。”尚氏说着起了身,便要往里屋去。
玥茼见此,怎能由得夫人使性子,坏了事,赶忙劝道:“方才我匆匆瞧了沈嘉萝一眼,走路不便。想着天冷路滑,打景岚居过来也受了不少罪,夫人当真不见。”
“不见。”尚氏听了玥茼的话依旧斩钉截铁的回绝。“原念着我与她身世相似,有意厚待她,谁知她竟是常浅音的义女。既她俩有了这层关系。我怎能对她放心。你瞧瞧她还未过门,便给惹来了那么多祸端。府里上下让她搅的不得安宁,你可叫我怎么笑脸相迎。”
玥茼大抵也知晓夫人与常浅音多年前的过节,与尚氏一样,对沈嘉萝入陶府的意图一直存疑。若是沈氏没有身孕,怕是说破大天也不可能踏入陶府大门的。
玥茼寻思着,总觉的避而不见不是个法子,便追进了里屋说:“夫人即便看不上沈嘉萝,这不还有她腹中的小少爷么,您也该想想咱们少爷,左右为难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我瞧他一点都不为难。”尚氏说着,脸立刻阴沉了下来,“自打当年我在选秀之际害的易婉大病不得应选,易岚那孩子就恨毒了我,想着若是这事是大姐做的,易岚只会心痛不会憎恨吧。”尚氏说着,忍不住长叹了口气,“生娘不如养娘亲,当年即便流落街头,也不该委身于陶府,将自个的亲儿子交给旁人抚养。”
尚氏寻思着,心也软了,想着易岚一出生便不在她身边教养,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这般冷待她也都是打小听旁人唆使的,也不能全怪了他。
如今即便她多瞧不上沈嘉萝,事情也差不多尘埃落定,自个这个做母亲的既不能回还,便只能认命,无论如何也不能伤了易岚心尖子上的人,否则便真是将这难得的母子情分生生的给断了。
尚氏思量再三,便挥了手说:“叫沈氏进来吧。”
玥茼闻此,原也想到会是这结果,毕竟夫人对少爷的好,自个日日守在一旁,瞧的真切,只可惜少爷先入为主,可不知这世上真正疼他的就是他的亲娘。
沈氏没想到二夫人会这么痛快的见她,险些喜极而泣,梧桐想着自个是玉烟阁的人,跟进去不方便,便告辞了。
玥茼在前头一路引着沈氏和琉璃进了屋,伺候沈氏脱了外衣,才说:“我们夫人只叫沈姑娘进去,旁人就在外屋等着吧。”
琉璃扶着沈氏怎么也不肯松手,只一心护着她,玥茼在一旁瞧着,有些不耐烦,便念叨说:“这又不是虎穴,媳妇见见婆婆也还要诸多担忧吗?若是姑娘不愿见,那我进屋回了夫人的话就是。”
沈氏好不容易得来这机会,自然珍惜,赶紧拉开琉璃的手说:“你且在这候着,切勿生事。”
琉璃闻此,也只得应下了。
沈氏一人步履蹒跚的进了里屋,见尚氏端庄的坐在榻上,比上次见时明显消瘦了很多。沈氏见此,满是自责,想着二夫人那般疼爱易岚,这些日子怕是也为这事担了不少心。
沈氏寻思着,轻叹一声,便要福身给尚氏行礼。
“你月份大了不方便,礼就免了,赶紧坐下吧。”尚氏说着瞧了一边摆好的椅子,示意沈氏坐下。
沈氏见二夫人没邀她去软榻上做,只许她远远的坐在椅子上说话,虽然心里酸楚,却已是大幸。想着几个月来那么多的波折,尚夫人肯见她,已是万幸,又能计较什么呢。
待沈氏入座,尚夫人却未客气,颇为冷淡的说:“你临盆在即,便不要出来走动,若是路上有个闪失,我怕是也要背个害人性命的罪名呢。”
沈氏闻此,只觉的尚夫人远没有头次见面那样宽厚温和,想着上次尚夫人的嘘寒问暖与今日横眉冷对,那嘴脸,简直是判若两人。
有孕之人,难免性子柔软,尚夫人这一句话,便触动了沈氏的情肠,眼中瞬间就蓄满了泪水。
尚氏见沈氏低着头不说话,想着自己放才的口气是严厉了些,毕竟沈氏腹中的孩子是自个的亲孙,即便不看着沈氏的面子,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原也是刚得的消息,良辰如今也有了身孕,算来陶家三位少爷也都各自有后,可这福厚福薄便不在于出身,只瞧着哪个肚子争气,诞下的是个儿子。
尚氏寻思着,便望着沈氏的肚子,问道:“今儿可叫人请过脉了?”
沈氏一听尚夫人变了口气,一时没个准备,半天才摇了摇头。
尚氏见此,自顾自的念叨说:“易岚那孩子说是疼你,连这请脉都未安排好。”尚氏说着,便唤了玥茼进屋,交代说:“你赶紧找个腿脚快的,去将宋师傅给请过来,可别耽搁了。”
玥茼闻此,赶忙应下,又瞧了沈氏一眼,便出去安排了。
沈氏无言,只坐在远处怯生生的望着尚氏,不敢随意说话。
可她却不知自打陶易娴入宫之后,尚氏便一直盼着易岚能赶紧娶一房妻室回府,便将她当做是个女儿,承欢膝下。却没想到会是如今这般情形。
“你先前在常府,可有专伺候你安胎的郎中?”
沈氏闻此,小心的回道:“只隔日来请脉,也不曾找郎中一心伺候我。”
尚氏听了这话,见沈氏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没方才那样冷淡,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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