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发呆的当儿,严无谨突然停住,萧屏儿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跑到了城外。
日已偏西。原野上一丝风都没有。
有三十几个黑衣人从草丛钻出,慢慢围了上来,姿态诡异。
严无谨苦笑:“丫头;你不是喜欢打架么?看,你喜欢的事又来了!”
萧屏儿亮出了修卢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还不动手?”说罢修卢剑一挑,冲了上去。
刹那间,那乌黑的剑身上溢出了鲜血的颜色,分不清是黑是红,却刺得人睁不开眼。那神器也如有了生命一般上下舞动,似龙蛇狂舞。一时间,严无谨不觉也看得痴了。好像连杀人都是一件美丽的事。阳光灿烂的阳光镇上,杀戮看来更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严无谨空手如白刃的功夫虽不算是出神入化,但转眼间手中也已收了十几把的刀剑,再看萧屏儿,她那里满地的尸体却已找不到一具完整的了……
“够了!”
严无谨从她身后搂住了她的双臂,阻止她如修罗一般的杀戮……
那些被严无谨夺取兵器的人早已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只要一动,就会被那神器腰斩……
“教书先生”周亭,“黑月仙子”玉香,还有“彩观音”沈云璐早以全身而推,不知逃往何处,只剩那几个在修卢剑下侥幸活命的杀手,看着同伴们支离破碎的尸体,眼中充满绝望的恐惧。
作为一个杀手,他们通常只有两件事可以做:杀人,或者被杀。他们中的每个人,不管是只杀过一个人的,还是已杀了一百个人的,都明白一件事:当他们选择杀人这一行业时,就已选择了被杀。所以他门从不畏惧死亡。死只不过是早晚的事,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只是在你眨眼的下一个瞬间。
可是这一次,在他们看到过的,无数死亡中的一次,飞溅的血花、凄厉的惨叫和破碎的肢体形成了一幅眩目的图画。这幅图画的每一个部分都是由他们的同伴的身体组成的:皮肤、血液、骨头、内脏,以及从来没有过的不寒而栗。
萧屏儿眯着眼,看夕阳下血红的一切。
仅余的几个杀手仍站在那儿,等待别人赐予他们死亡。
严无谨看着这一地的残破和旁边等待死亡的人,脸上是酷厉的肃杀。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你是严无谨,无剑严无谨。”说话的黑衣人身材瘦削,黑巾下的眼角已有些许皱纹,关于生和死,他可能会比别人经历更多。
“你说对了,我是严无谨。那么你们可知道,我身边的这位姑娘,她是谁?”
黑衣人打量着萧屏儿,眼中露出迷惑。
“你们应该听说过血刀令牌,她就是血刀令牌的侍令主。”
血刀令牌!!!
来江湖上所出现的神秘传闻大都和它有关。据说只要血刀令牌一出现,那么这一年之内,就一定会有震动整个江湖的大事发生。
石家庄三十六连环寨。一百一十九位叱咤风云的黑道高手,两千七百多名手下,兵强马壮,占山为王,无恶不作。江湖各大门派及朝廷大队官兵分别围剿多次均不果。四年前的重阳节,连环寨大当家王马收到了血刀令,第二年的八月十五,九十六位黑道高手惨死,二十三位当家重伤残废,两千七百多名手下一轰而散,从此再不混迹江湖,各自回家务农经商。一夜之间,叱咤江湖多年的三十六连环寨土崩瓦解血流成河,据传八月十五那天夜里,方圆百里的人看到的月亮是血红色的。
有人曾找到当年连环寨的人,问起当天夜里的场面,问起血刀令主,可得到的答案却只有沉默。不是沉默,就是死!
那些人宁死也不肯说出当天的情景,宁死也要保守秘密,谁也不知道血刀令主到底是谁,更不知道他是怎样让几千人同时为他保守秘密的。
血刀令意味的,不仅仅是神秘、杀戮,还有揭开黑幕的真相大白:昆仑掌门雷静弑师篡位的真相、河沙帮欲血洗鲨鱼岛的阴谋、还有四川唐门二十多年的不白之冤……这一切震惊武林的事情,全都由这个血刀令主一一揭开!
第七章
血刀令意味的,不仅仅是神秘、杀戮,还有揭开黑幕的真相大白:昆仑掌门雷静弑师篡位的真相、河沙帮欲血洗鲨鱼岛的阴谋、还有四川唐门二十多年的不白之冤……这一切震惊武林的事情,全都由这个血刀令主一一揭开!
黑衣人的瞳孔骤然缩小!
“你是说,这个小姑娘就是血刀令主的人?”
“怎么,你不信?”严无谨冷笑,“江湖上以这种方式杀人的人有几个?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的确,几乎所有的江湖人都杀过人。可是,连环寨支离破碎的尸体、连环寨的血流成河、连环寨被血雾染红的月亮……这种残忍而又美丽得眩目的杀人方式,天下间也似乎只有血刀令主的人才做得出来。
“严无谨,你和这个小姑娘,还有血刀令主是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
“只不过是我想杀了他而已!”萧屏儿突然接口,冷冷地瞪着严无谨。'网罗电子书:。WRbook。'
严无谨低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正色道:“你们既然都用黑巾蒙面,就是怕我看出你们的来历,这件事我严无谨不再追究。这里有十万两的银票,你们拿去安置这些死者的妻小,不要再做这些没本钱的买卖了。至于吕公子那边……我想他只不过是想和我开个玩笑,必不会再为难你们的。各位好自为之,严某告辞。”
说罢,拉着一脸迷茫的萧屏儿,扬长而去。
夕阳,古道。
夕阳西下,古道长。
夕阳把古道上的人影拉得老长。
严无谨突然站住。他本来是走得飞快的,现在却突然停住,所以一直跟在他后面的萧屏儿鼻子险些撞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人总是这样,突然离开,又突然停下来,萧屏儿似乎总是跟不上他的脚步。
严无谨转过身来,看着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夕阳的余辉自她的身后照过来,给她的全身镶了一圈金边,就连她的头发都是金色的。
“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
萧屏儿看着他的眼睛,点头。
“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会用你的剑逼着我说?”
萧屏儿又点头。
严无谨叹了口气,道:“好,你问吧。”
“你为什么要逃跑?”
严无谨早就知道她要问这个的,这个丫头似乎看那些江湖演义看得多了,满脑子都是些剑和尊严之类的,什么剑客不能逃跑、剑客不能认输、剑客的尊严永远比生命重要……其实有很多东西远比这重要得多,她为什么就看不到呢?
“逃跑?我什么时候逃跑了?”
萧屏儿瞪起眼睛:“就在阳光酒楼里,你为什么像懦夫一样的逃跑?还跑得飞快?”——而且还拉着我的手……最后这一句话萧屏儿没有问出口,因为她觉得,像严无谨这样的人是不会在意这种事的,她若问出来,反而显得小气了。
严无谨笑开了。
这是他今天下午第一次这么开心的笑,这笑容从嘴角开始,然后慢慢爬上眼角,最后他的整张脸、整个人都在笑。就像是清凉的春风吹皱了一池碧绿的湖水,缓缓泛起了道道温柔的涟漪,让人觉得又舒服、又温暖,也让萧屏儿从在阳光酒楼就开始紧崩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那是因为人家阳光酒楼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
萧屏儿眨了眨眼睛:“人家生意好不好和你逃跑有什么关系?”
“我逃跑不但是因为酒楼的生意好,还因为那条街也很热闹。”
萧屏儿越听越糊涂了。
严无谨笑了笑,继续道:“你走进酒楼时,有没有注意那里一共有多少客人?”
萧屏儿想了想,道:“大概有三十多吧!”
严无谨接道:“是三十九位。除了你我和周亭他们三人,还有一个掌柜、四个堂倌和二十九位食客,其中包括四个老人、三个小孩子和一个孕妇;酒楼的门口当时还有一个老乞丐领着两个小乞丐在要饭,街上有四个小孩子在围着一个卖甜糕的小贩跑,街对面还有三个在挑选胭脂的姑娘和一对买布匹的夫妇……你说,那个酒楼的生意是不是很好?”
“是。”
“那条街是不是也很热闹?”
“是。”
“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逃跑呢?”
萧屏儿不好意思的笑笑,笑容如春花般羞涩娇美:“你当然要跑,而且跑的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只有跑得够快够远,才可以远离市井的人群,这样那群杀手动手的时候,才不会伤及无辜,他和萧屏儿才可能施展得开。哪怕郊外等着他们的杀手会多出数倍,他也必须这样做——当然很显然的,那个吕大公子已经算到了这一点。
第八章
夕阳无限好。
严无谨轻轻地笑着,夕阳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温柔地在他眼角眉梢画下道到丝迹。萧屏儿有一瞬间的恍惚。在这一瞬间,严无谨的样子已经烙进了她的心里,深刻隽永。在很多年以后,每当她想起严无谨,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严无谨站在夕阳里,对她轻轻笑着的样子,清晰得恍如昨日。
萧屏儿看着严无谨,就像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个拽得二五八万又坏她好事的强盗;第二次见到他时,他成了一个喜欢对人动手动脚的登徒子;这两次不管怎么看,他都如一个任性妄为的人一般,无所顾忌且口无遮拦。可是这一次,突然不一样了呢!他不惜体力一口气奔到郊外,原以为是想逃跑避开围攻他的主力,没想到竟是怕伤及无辜路人,而且到了最后居然还大发善心的给那些杀手妻小一大笔银子做安家费——十万两呢!她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啊,他却一转手就给了别人,那些钱一定不是他自己赚来的!江湖上传闻说他挥霍的钱财都是他义兄尧长弓的,看来传言不假。
夕阳暖暖的,四野安静得只剩下虫鸣,严无谨不知何时从路边的野地里拔下了几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中摇来晃去,悠然自得。
萧屏儿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长长的影子跳来跳去,玩得也算是自得其乐。
“喂,姓严的!”
“还有问题要问?”严无谨没有停下脚步,一边走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有问题就一起问出来吧!”
“干吗说我和血刀令有关?”
“有什么好说的,”严无谨回答得漫不经心,继续摆弄着手里茸茸的青草“你又不是听不出来,我只是在胡扯而已。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胡扯,可干嘛要扯到血刀身上?”
“和血刀扯上关系多有面子啊!况且——”严无谨微微眯起双眼,似乎还能看到方才剑光血影的场面,“你刚才杀人的手段似乎真的和传说中的血刀相似很像。”
听到这里,萧屏儿突然沉默,半晌,她才说道:“我见过血刀,他的确是这样杀人的。”
“什么?你见过血刀?”
萧屏儿点点头,双眼闪烁着热切而幽深的光芒,整个人都陷入幽幽的回忆中。
“那是在几年前的昆仑山,雷静的四个爪牙想杀血刀灭口,血刀把他们引到莲花峰上,然后……那四个败类尸首最完整的,是被血刀腰斩的。我跑过去问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杀人,他的眼睛很亮,像刀一样看着我说:杀人就是杀人,没有什么方法会使杀人变得不残忍。”
萧屏儿永远记得那个夜晚的情景,那夜也是个月圆夜,莲花峰上,月亮显得那么大,那么亮,血刀就站在月光之中,银白的月光勾勒出他如刀锋般修长锋利的剪影,萧屏儿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到那一双眼睛:平静、温柔、冷漠、遥远……
严无谨看着萧屏儿呆呆的样子,缓缓叹道:“看来这个血刀是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呢!只可惜他杀人太多,杀孽太重,双手上的血腥已经浓得洗不掉了!”
萧屏儿摇头,眼中热切的目光变得崇敬而虔诚:“不,他不是什么如意郎君,我是我心中的神——杀神。在我看来,他杀的每一个人都是罪有应得的该死的人,杀人非但不会污了他的手,反而是帮世上洗刷了一份罪恶,让这世间多了份干净清宁。”
严无谨突然笑了笑,大手覆上她的头顶,用力地揉了揉,道:“丫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个人,又奇怪,又很有趣?”
“噶?”萧屏儿被说得不明所以,睁大眼睛看着严无谨。
严无谨不语,微笑的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奇怪的人是你吧!”萧屏儿嘟囔着,跟在严无谨的身后,看他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不时还弯下腰从路边再拔两棵下来,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喂,你在弄什么啊?”萧屏儿在他身边探头探脑,不明白这几棵茸茸的青草能搞出什么名堂。
“等一下,马上就好了。”严无谨微皱着眉,申请专注地弄着手里的青草,似乎这几棵青草就是世间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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