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早练就一身百毒不侵、以不变应万变的身手,这种小伎俩她尚不看在眼里,而那笑容彷佛在奚落纪绯不具威胁性的把戏。
“这像什么话?家丑喔!”万采芝不屑地轻呼。
“你家的还是我家的?”纪凌淡淡地询问。
“你看看,这是你生的好女儿,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底,竟然说这种话,你给我评评理。”万采芝气焰高张地推了纪绍荣一把,满腔的不平。
“纪凌,你说的是什么话?她是你母亲,放尊重点,不要忘了你的身分。”纪绍荣抬出大家长的姿态低声训斥。
纪凌放下碗筷,好整以暇地抬起柔美的脸蛋,慢条斯理地说:“纪先生,如果你没记错的话,我母亲早在十四年前就已‘意外’死亡了,这位纪夫人充其量只是我的继母,称不上母亲,本人也担待不起她女儿一职,请弄清楚原委再来编派我的不是。您不想也让这位年轻的继母芳年早逝,效法我母亲一缕芳魂回归离恨天吧?”
万采芝深抽了一口凉气。
纪绍荣也狼狠地放下刀叉,心中百味杂陈。
然而纪炎却忍不下这囗气,“纪凌,不准侮辱我母亲,不想进这纪家门就滚出去。”他吼声隆隆。
“喔?不过是点明事实而已嘛!怎会辱没到纪夫人?”纪凌声音冷淡无情。
她自口袋中翻出一包凉烟,徐徐地抽着,又惹来纪炎一阵不满。
“妈说得没错,你真的是没教养,小小年纪抽什么烟?谁知道你在外头还做过些什么事,辱没纪家门风,纪家出了你这名败家女,还得全拜你那早死的母亲所赐,幸亏她死得早,不然气也被你气得升天了。”他亮出一囗白牙,逮着机会一吐怨气,就希望她能无地自容,识相地退场。
这种段数对纪凌而言还嫌太低俗了。
她淡笑着,眼底写满了讥嘲。“纪大少爷,我衷心的希望你经商的资质有你的口舌一半好,不然纪先生一旦隐身幕后,啧啧啧,就不晓得这万业集团还能否维持个数年基业?你还是顾好你自已吧!本姑娘的小事不劳烦你关心。”这个毫无建树的纪炎根本就不是经商的材料,若由他来接掌万业集团,不出半载,她便能将它拆解入腹,现下就看当家的纪绍荣能把持多久,她是很有耐心的人。
“你说什么?”纪炎涨红了扭曲的俊脸,“这里哪有你叫嚣的份?我们的家务事用不着你来管。”他心火上涌地拍散一桌佳肴,可惜远在天边的纪凌波及不到。
纪凌森冷地回眸,忽地笑了。
“你笑什么?”
“你。”她很干脆地告诉他。
“你……”纪炎咬牙瞪视,吐不出完整的字句。
“你说得对,这是你的家务事,万业的兴败的确与我无关。”她接过管家递上来的清茶,淡淡地喝着,香茗入喉,她心情挺好的。
推开餐盘,她有礼地欠了欠身,既然没什么好戏可看,她也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了。
“纪凌,你去哪?”纪绍荣叫道。
她回头一瞥,“回家。”
这纪氏大宅愈看愈教人不顺眼,还不如回去吃一顿李婶精心的料理来得痛快。
纪绍荣的声音紧追在后,“你不要忘了年初五要出席公司办的酒会,那天你一定要到。”
她摊了摊手,随意地耸耸肩。“再说吧!”说罢便推开大门迎向二月初的冷风,与黑夜融成一色,再也分不清她的身影。
第二章
“老大,你就发发慈悲吧!向那些女人打声招呼会死啊?求求你,我已经招架不住了,你再拿我当挡箭牌,我恐怕会被那些发春的女人生吞下肚。施舍些同情心,别躲啦!”方凯翔躲在热闹非凡的酒会一角,很可怜地向他的大老板乞求,一票票所谓的名媛千金差点将他这无辜的挡驾手下扒光衣服。
宿语昂好笑地挑挑眉,看着方凯翔狼狈的模样,从容地说:“挡不住的话就叫楚歌换手啊!”他好心地点名另一位手下大将,却招来楚歌一记杀人的目光。
“拜托,那个急冻人会出手救我才怪。”方凯翔哀叹,眼光悄悄落至楚歌的身上。
楚歌没半点良心地开口,“想都别想,我才不同那些母鸡瞎搅和,你自己搞定,少打我的主意。”他的友情是能随时回收的,尤其是大难临头之时。
方凯翔的灾难来自于大老板的翩翩风采和要命的吸引力,女人见着他便宛如潮水般涌来,害他这个苦命手下险些被人群踏扁。
面如冠玉、优雅温文的宿语昂在一袭黑色、合身的西装包裹下,吸引了今晚酒会中无数名媛千金爱慕的目光,尤其他的头上还顶了个响亮的头衔——昂宿科技总裁,年方三十就垄占了台湾电子科技大半的市场。
但许多自命为正派的商业仕绅颇瞧不起宿语昂的成功手段。
宿语昂做事但求成效不问手段,他成功的背后有着多少人的血泪,他一概置之不理。
他以并吞他人公司再拆解贩售图利,短短数年便在电子业迅速壮大,财富如滚雪球般地愈聚愈多,一旦被他盯上的猎物鲜少能从他手下逃生,知晓他厉害的人大都只敢暗地咒骂,不敢明目张胆地大放厥词。
他那温文的表相下有着阴狠的心思,唯有细察他那双金亮的眼眸才能窥知一二。许多人就是被他的表相所欺,低估了对手,才会落得惨败的下场。他攻城掠地之时绝不手下留情,即使攻击对象是辛苦经营数载的公司,也能毫不留情地吞并出售,也正因为他的冷酷嗜杀,好事者便替他冠上了一个丑名“银翼杀手”。
今晚难得银翼杀手会带者两名手下出席商业酒会,十足让许多人跌破眼镜。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宿语昂是出了名的厌恶出席公共场合,想要逢迎巴结的人自然是乘机奉承客套一番,免得宿语昂哪天兴之所至,不小心吞并了自己的公司,到时想补救也没机会了。
大过年的,宿语昂闲得发慌也穷极无聊,于是在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拜帖中大手一指,独独指中万业集团的新年酒会,打算出门看看闲人,也顺便观察有哪些产业能令他有动动头脑的念头,反正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他的一声令下,倒霉的方凯翔和楚歌只有舍命陪主子了,天晓得他们俩有多不情愿参加那捞什子酒会,宴无好宴,宿语昂准是看他们俩出模的心态居多,办正事的心情少,但身为人家手下也只好认命些。
在险险地挡过一批莺莺燕燕之后,方凯翔向楚歌求救,盼他能伸出援手。“楚歌,我不行了,换你上场,就当做善事吧!”那个冷血动物如能破例救他,他会感激万分,只是机率非常渺茫。
“你见我哪时曾做过善事啦?本人向来遵守伤天害理的守则,不做坏事就该偷笑了。”
楚歌很没义气地将烫手山芋扔回给他,一点也不给面子。
方凯翔可怜兮兮地转向宿语昂,“老大,咱们回家好不好?你就别相了,今天酒会里没有半只可口的小羊可以让你大开杀戒,改天叫楚歌再找些新鲜的挑战给你,我看今晚就算了啦!”
宿语昂邪气地露出笑容,点头同意,“今晚的确是没什么小绵羊,不过黑猫倒是有一只。”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会场的另一隅,眼神异常明亮。
“黑猫?”
方凯翔和楚歌大惑不解地顺着宿语昂的视线望去。
两人皆被会场另一角落、同样隐身在人群后的女人吓着,差点忘了呼吸,还以为见着了宿语昂的影子。
太像了,简直是宿语昂的翻版——另一抹混合在黑暗中的幽魂。
倒不是那女人的容貌类似宿语昂,而是气质、举止和那与宿语昂如出一彻的眼神。她似乎也是来这酒会看戏的,像只佣懒的黑猫,冷冷地看着周遭的一切,而在那水盈盈的大眼里却又有着戏耍的神情。她看似柔弱无依,柔美无瑕的脸蛋脂粉不施,一身赛雪的皮肤,黑发如瀑,怎么看也是古典美人一个,可是……可是却穿了套黑色的男性西装,和会场中的女士们大相径庭,硬是将那些庸脂俗粉比了下去。
“老大?”方凯翔和楚歌不约而同地开口叫道,心中有了个不祥的预感。
有个宿语昂已经够让他们头疼了,如果那个大美人也有着和宿语昂一样阴晴不定的性情,又对宿语昂的脾胃,那宿语昂肯定不会错失那大美人的,而他们兄弟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宿语昂的目光不曾稍离她片刻,懒懒地开口,“楚歌?”
噩梦成真,老大真的相中大美人了。
方凯翔止不住地悲叹,而楚歌这个尽责的谋士则将脑子快速运转,过滤所有参加这鬼酒会的来宾名单,偏偏就是想不出这黑衣美人的芳名。
“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查清楚。”楚歌惭愧地说,“以前不曾见过那名小姐,各大家族的子女中也没有这号人物,是我的疏忽。”就算以前真有那女人的数据,他藏也要藏起来,任务容易搞定,但女人可就麻烦了,这不知打哪来的美人竟不在他的数据库中,可见她躲得很好,算他楚歌第一次栽了跟头。
宿语昂笑笑,“你需要时间?”难得号称“数据库”的楚歌也需要时间查明那女人的来历,他的兴致更浓厚了。
“老大,你先别瞧那美人了,有个女人正以摩西分红海的速度朝这边前进,她的目标准是你没错,我挡不住,你自己要保重。”方凯翔急急地叫道,连忙躲至宿语昂的身后。
宿语昂老神在在地问:“楚歌,来者何人?”
“纪绯,纪绍荣的长女,万业集团第二顺位继承人,目前为大学美术系四年级学生,不谙商务,名副其实的富家千金。”楚歌推了推金框眼镜看清来人的长相,如查号台般道出来人的身世背景,且附加说明道:“她是今晚酒会主办人纪绍荣的宝贝女儿,纪绍荣打算趁今晚替她找个金龟婿,在她毕业后就将她嫁出去。”不仅是数据详尽,连小道消息他也略知一二。
“是吗?”宿语昂仍是一派温和的口吻,对迎面而来的富家千金露出俊美的浅笑,电流在空气中四窜,电得纪绯的芳心小鹿乱撞,失神地望着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发痴。
宿语昂只手环胸地看着仍兀自陶醉的纪绯。
他仅给了纪绯几秒不到的注视,随即又调离目光。
纪绯漫游的思绪被方凯翔重重的一咳给唤回地球表面,她羞红着一张俏容,细声细气地说:“宿先生,家父请你移驾一叙,让你待在角落实在太委屈你了,有很多商界的朋友都想和你聚聚,你不介意和我们一同聊聊吧?”天哪!好帅!她之前交的那些男友和他一比,全都成了乌鸦了,她拚死也要捉住这匹白马。
不拒不迎,高深莫测的浅笑挂在宿语昂有形好看的嘴角,掩去了他心中真正的思潮。
他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眼前努力扮演大家闺秀的女人身上,越过这碍眼的女人,视线直接投射在另一隅的黑衣女郎上,想看个仔细又不悦身边这女人的噪音,他伸手朝楚歌打了个手势,楚歌立即支开纪绯。
莫名其妙地被架至一旁,纪绯娇嗔地张口骂向不识相的楚歌,“你做什么?我在和宿先生谈话哪!”横身又朝心中的白马望去,不料楚歌的大手立即遮住她的视线,拒绝主子再受到干扰。
纪绯不死心地左看右望,楚歌的手却始终杜绝她的双眼朝宿语昂发射爱的电波,一步步将她扭离宿语昂所属的范围,纪绯的小姐脾气终于被楚歌挑起,只手推开楚歌便要朝宿语昂走去,楚歌在她未及往前踏步时,动作俐落地将她扯回原位。
“你好粗鲁哟!一点都不绅士,人家只是想和宿先生说说话而已嘛!”她娇滴滴的夸张模样连在一旁护主的方凯翔也忍不住一阵恶心涌上,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楚歌机械式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我家主人有交代,他不想与任何人交谈,纪小姐,请回。”
纪绯伪善地找着借口,“我是这酒会主人的女儿,而宿先生是贵客中的贵客,按理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他,这也不行吗了?”
“不行。”楚歌一点也没得商量,一口回绝。
“你……你不过是个下人,我就偏要过去,你能拿我怎样?”气死人了,这尊门神怎么这么难缠?纪绯一再地受到阻挠,顾不得形象,渐渐露出原形。
楚歌冷哼,“把你打成残废,让你再也无法靠近我家主人,相信我,只要能达成他的命令,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请自重。”
纪绯花容失色地向后退了一步,颤抖的纤指指着他。“你……野蛮人……你敢这样对我?”
“好说,你究竟滚不滚?我的耐心有限,到时别怪我出手没个分寸,我从不介意打女人的。”楚歌上前逼视她,丝毫不在乎一身暴戾气息也吓着了附近的人。
“你欺负我……我要去告诉我爸爸……”泪水在纪绯的眼中乱窜,又羞又惧地莲步一蹬,转身掩面而去。
方凯翔沉重地拍着楚歌的肩,无奈地开口,“你就没有比较温和的方式吗?虽然收效是很快速,但你也得看在人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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