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记,照理说有些话不该我来说,可隋立媛也算是和我沾点亲戚关系,我也就不惮于背后说人坏话了,她不是什么坏人,可这年头风气如此,有点儿姿色,再出了那么一些事儿,人的名声就坏了,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陆书记你现在身份吧不一样,沾染一星半点儿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章明泉声音有意压低,大概是也怕隔墙有耳,虽然关着门,但万一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就麻烦了。
“老章,至于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隋立媛就是帮我牵牵线,没别的。”陆为民牙疼般的呲了呲嘴,“我知道分寸。”
章明泉叹了一口气,陆为民的态度就不明朗,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话有些不满,还是真的觉得没有什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这种问题上章明泉也不好再深说下去,毕竟都还是一种预感。
再怎么陆为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和隋立媛有什么问题,隋立媛也不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人,朱明奎纠缠隋立媛的时候,章明泉冷眼旁观,最初隋立媛要是不假以辞色,后来朱明奎都是和其他几个女人搅合上了之后,不知道怎么又去攀缠上了隋立媛,章明泉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弄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章明泉就一命呜呼了。
※※※
区委会议室里从来没有坐这么满过,红底黑字的横幅悬挂在会议室主席台上方,“1992年洼崮区委工作总结会”一行大字写得格外有力。
胡焕山的书法功底区委里边还无人出其右,连陆为民都觉得老胡这笔字完全可以借着春节这个节日在镇上街道上摆个摊儿替人写春联,保证赚个盆肥钵满。
轻快的《欢迎进行曲》奏响着,主席台下八列六排,四个乡镇摆设在中间,而区级部门则放在了右边,左边则是在区里边离退休了的老干部代表。
唐军很不适应在主席台上就坐的感觉,可是陆为民还陪着县长李廷章在办公室里谈话,按照陆为民的意思暂时就得要他先在台上坐着镇堂子,而章明泉因为和胡焕山下去慰问困难户还没有赶回来,这本来是陆为民的活儿,因为李廷章要过来参加洼崮区委总结会,所以陆为民不得不留了下来,好在头天下午就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垛子口乡还没有来得及去,也就只有委托给章明泉和胡焕山了。
在主席台上枯坐了一会儿,唐军实在坐不住了,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小坝乡副乡长兼武装部长、公安员叶应禄边上,随手从放在面前茶盘子里拿起一支烟来,看了看。
“唐书记,不用看,真资格的红塔山,今年区委陆书记来了,提升了档次啊,往年顶多就是抽抽阿诗玛差不多了,今年一下子就到红塔山,明年岂不是要抽大中华?”叶应禄早已经把打火机打燃火递了过来,唐军也不客气,点燃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反正陆书记有办法,那是该他操心的事情,对了,老叶,你们乡乌桕村那个曹二瓜听说大年三十可能要回来,你的盯着一点儿,他们家里来派出所问过,投案自身可不可以不关人,我那天不在,所里没给他们家人明确答复,你回去之后找到他们家人,就说我唐军说的,只要他自己来投案自身,态度端正,把人家的损失赔偿了,就不关他,搞个取保候审就行,若是不来投案自身,那被我们逮着,那就没有松活的事了。”
唐军这年前一段时间没事儿都盯着几个乡镇的公安员,督促他们把各乡镇的历年在逃逃犯好好理一理,看看有没有线索,如果有线索就要好生布置争取过年抓人,如果说没啥线索,就要主动接触他们的家属,奉劝他们自己投案自首。
“嗯,我明天就去一趟,唐书记,这乡里逃犯都被你给抓完了,明年你干啥?”叶应禄涎着脸笑着道:“你这个分管政法的副书记不是就得要喝清茶了?”
“得,跟着陆书记还能有松活的时候,一桩接一桩的事儿安排下来,这破积案抓逃犯是我抢先提出来的,他又和我说这项工作告一段落就应该考虑强化法制宣传、深入开展民间纠纷排查,做好调解工作了,尤其是涉及到一些项目的占地用地上,村里和老百姓有没有意见,主要意见集中在什么问题上,老叶,你也得要提前摸一摸。”唐军狠狠抽了一口烟,目光盯着前面扭动着腰肢走进来的女人,“咦,那女人是谁?”
“你不认识?沙梁的陈海燕陈乡长。”叶应禄诧异的看了唐军一眼,“唐书记,看样子你对咱们洼崮这边情况还不太熟悉啊。”
“我又不是区委书记,哪能谁都认识?我把书记乡长外加你们这个我对口的领导熟悉就行了,这女人这么年轻就当副乡长了,你们洼崮出巾帼英雄这句话看来不假。”唐军笑嘻嘻的道:“算了,我得上去坐着了,待会儿李县长和陆书记出来了看台上没人,我又得挨尅了。”
“哦?李县长要来参加咱们区里总结会?”叶应禄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出不一样来,往年总结会顶多来个常委,郑书记在的时候,一般就来个副县长,朱明奎主政,就变成了孟余江,有一年戚本誉也来了,就是最光鲜的时候了,今年居然是李廷章来?
“嘿嘿,老叶,李县长来有啥不行?没准儿明年就是县委书记亲自过来了,老叶,好生琢磨一下吧,时代不一样了,得换换脑筋了。”
唐军对县委机关里边那点事儿也是心知肚明,戚本誉栽了一个大筋斗,只怕最高兴的还不是和戚本誉争得厉害的虞庆丰和曲元高,而是这位李县长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半点端倪,但是谁都知道此消彼长,戚本誉被这当头一棒伤得不轻,要喘过气来至少也得养精蓄锐一段时间,下边这些干部最善于观风辨色,一点风吹草动,立马就会影响到他们的态度。
第四卷 这边风景独好 第三十三节 前进
当陆为民、章明泉陪着李廷章出现在主席台前时,整个会场上的空气都是一震,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李廷章很满意眼前这副热烈场面,连带着对陆为民的满意度又上升了不少,这小子还真有些能耐,三个月时间,仅仅用了三个月时间,就基本上控制住了局面,今天自己来洼崮参加总结会,也未尝不是一种姿态,对于陆为民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他觉得自己真的需要认真考虑一下态度了。
朱明奎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当初李廷章也就是很想利用这个机会打击一下梁国威和戚本誉,但是在陆为民的断然处置下,这件事情无疾而终,这让他当时也很不解。
李廷章从来不认为陆为民和梁国威是一条船上的人。
梁国威在逐渐向苟治良靠拢不是什么秘密,就像自己也一样在向孙震和安德健走近一样。
夏力行离开三个月,丰州地区昔日被他压在手下的矛盾已经开始渐渐显现出来,李志远显然无法向夏力行那样做到一手掌控全地区的局面,和苟治良联手就成了一种必然,而个性很强锋芒毕露的孙震与绵里藏锋的安德健抱团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说陆为民为什么在朱明奎事件上甚至永济事件上都不遗余力的帮了梁国威,李廷章的分析是陆为民认为县里这个时候发生巨大变动对他本人没有好处,所以陆为民就断然的支持了梁国威一把,帮梁国威稳住了阵脚。
实际上李廷章也不认为就这两件事情就能把梁国威掀翻,李廷章原本就是希望打压一下梁国威的气焰,顺带能够把戚本誉身上狠狠烧一把火,那就满意了,只不过没想到陆为民倒是相当果断,没能让自己的这点意图如愿。
不过陆为民突兀的在前几天的县委常委会给了戚本誉一顿乱拳,虽然说这里边多半有虞庆丰和曲元高的唆使,但是陆为民在乡镇企业管理局局长人选上的发难显然与虞庆丰和曲元高无关,甚至也和任何人无关,可就这一招愣生生打得戚本誉背过气去,包括虞庆丰、曲元高、蔡云涛甚至关恒都赞同这一观点,加上自己和杨显德的认可,让梁国威也不得不考虑这个意见。
今天他来为陆为民站台也有点是好的意思在里边,当然如果能起到一些其他作用,李廷章也更高兴。
会议终于在区委副书记唐军的主持下开始了。
按照以往的程序,一把都是由副书记们宣布表彰先进的决定,然后由区委书记做工作总结报告,最后由县领导来做重要讲话。
陆为民并没有打算要更改这个规矩,在他看来只要实质内容就行,而不在于形式。
唯一有些出乎台下干部们意外的就是陆为民的总结依然如才来洼崮时那样简洁明了,尤其是在谈已经取得的成绩时,更是言简意赅,但是却在谈明年的工作展望时却是浓墨重彩,尤其是谈到中药材专业市场的立项建设和中药材种植基地的打造上更是格外强调,而且几乎是点到了各个乡镇分管领导人头上来安排,这样的总结讲话风格连李廷章都还是第一次见到。
曲终人散,当李廷章那辆崭新的桑塔纳消失在省道315远处之后,陆为民这才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
正如章明泉所说的那样,太难得了,县长亲自来参加区里总结会,而且还留下来参加了吃饭,这对于全县任何一个区委来说都是无上殊荣。
即便是前年戚本誉来区委参加总结会,那也不过是中途来坐了一会儿,随便讲了几句鼓励的话便溜之大吉。
而李县长却是从头到尾参加,而且还留下来吃了一顿饭,敬了在座各乡镇的领导们一圈酒,这让那些个几乎从没有机会和县长一起吃饭喝酒的副职们不由得都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滋味。
看样子自己在常委会上的那一次发声带来的影响还真不小,自己算是把戚本誉得罪死了,不过陆为民并不在意,你想要不得罪任何人,那也就意味着你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尊重,官场上的消长本来就是利益格局的碰撞,从来不会有白捡馅饼而毫无损伤的事情。
关键在于梁国威的态度,而在常委会的前一天梁国威吃饭时流露出来的意图才是让陆为民下定决心的依据,审时度势才是成功的基础。
李廷章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和安德健走得很近陆为民也知道,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要跟着他的路子走,他是县委副书记、县长,梁国威奈何不了他,但是自己这个县委常委、区委书记仰仗县里的时候很多,在这一点上自己需要保持一个很好的平衡度。
一句话,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抨击戚本誉,但是前提是戚本誉的做法没有得到梁国威的全力支持,只有在这种情形下,梁国威才能接受自己的做法,而不会把自己的动作视为挑战他的权威。
※※※
酒宴随着陆为民送李廷章离开也就进入尾声,四个乡镇的副科级以上干部加上县里派驻机构的负责人和离退休干部,足足坐了八桌,这把离退休干部也请回来坐在一起吃顿饭也是县里才有的格局,陆为民把他移植到区上,也让为数不多的这些老干部大感兴奋,都还有那么一些诸如床单枕套这一类的小礼物,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但是也是一番心意,老干部们席间也免不了大骂朱明奎和郑守新。
章明泉和胡焕山负责张罗着安排人把这些老干部送回去,可千万别吃一顿饭出点儿啥事儿,那好事儿就真的变成了坏事。
站在窗前,陆为民轻轻吁了一口气。
92年就算这么过去了,县里总结会已经开过了,今年洼崮区委主要领导调整,这帐无论好坏都算不到自己头上,县里也没有多就这个问题说什么,但是陆为民看了各方面的报表数据,情况都不乐观,准确的说是很糟糕,最重要的一个是农业税费的收取进度也不容乐观。
不过那是在朱明奎当政时留下的后遗症,尤其是在永济事件之后,各乡镇的收取力度都有些弱化,这也使得收取进度更差,而这多年历欠更是越积越多,已经成为各乡镇的一项最大包袱。
陆为民想得有些出神,现在各乡镇上的干部都还没有真正转变观念,所有的观念都还停留在刮宫引产催粮催款的那个时代中,要说这些工作在八十年代的确是这些积极薄弱的农业乡镇干部们的主要工作,但是现在仅仅是会做这些工作显然已经不能适应时代了,尤其是作为乡镇这一级的领导以及农村基层中的支部书记村主任这些干部,都需要适当调整观念了。
这需要一个过程,而且陆为民也知道仅仅是靠自己和其他人给他们开会灌输远远不够,枯燥的理论只能在他们的脑海中形成一个粗略印象,要让他们真正认识到工作性质的转变,就需要市场经济来给他们上课,而现在区里边正在推进的中药材种植基地和中药材专业市场就是最好的教科书,只要这一课上好了,那么就能在洼崮干部群众真正明白,新时代基层政权组织的领导干部的中心工作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看见彭元国急匆匆从窗外走过,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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