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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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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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周峥更要辅佐少帝,朝中政事繁忙,新旧朝臣更替,多少事情等着他处理,有时便宿在禁中,看顾英洛的重责竟是落到了易柏身上。

二人成亲三个月来,英洛大多日子竟是不得不宿在易柏处,行动坐卧也得看他眼色行事,哪有一丝快活可言。

冬萝与星萝眼见着易柏不动声色便将夏友支开,更将英洛管教得服服贴贴,暗地里俱佩服他的手段,哪敢再小瞧于他?

此际见得他那云淡月朗的笑容,深悔失言,早噤立一旁,侍侯二人起身梳洗。

相思难表(二)

英洛彼时尚窝在床上,半睁着眸子见两个丫环将洗漱用具放下,垂手侍立一旁,不由将双目闭得死紧。果不其然,脚步声渐近,易柏温言软语,轻轻推道:“洛洛,起床了……”这人也太过能装!

她向里翻个身,乌发流泻,准备继续睡下去。………………大约醒来,也并无可做之事,能将她闲置到全身都要霉到长毛的地步,除了易大公了,还有谁人?

新婚的前半月,英洛还有幸能参加朝会,每日与朝中那起蠹物周旋,以助周峥一臂之力。 日子展眼到了十一月初,又到她每月大劫之日。易柏虽早闻她中毒,见她毒发,尚是初次。但见华彻将粗如儿臂的麻绳从那玲珑有致的身体之上捆紧,更将手足牢牢缚定在床两头,口中且塞了软木,正是往常妇人们生产以防伤着唇舌之用。那人漆黑璨亮的眸子沉静的令人心惊。

门外有轻且浅的脚步声,易柏不由扬声道:“大哥二哥何不进来?”

“四弟,洛洛就劳烦你与三弟照顾了!我与衡在外面守着。”沉稳如山的平狄将军的声音里不自觉带着一丝轻颤。

易柏不由寻思这二人忒也奇怪,本来事忙,难为周峥今日竟能推了朝中诸事,早早回府。连夏友亦将铺中杂诊之事推却,更有伙计来催了两趟,反被他一通怒火给撵了出去。他二人巴巴守在门外,偏生不肯进来。

………………………… 既然要守在门口,还不如不要回来!

更为奇怪的是,这一日英田明明请假在家,便是英乔燕婉这三人,亦无人涉足英洛居处。丫环仆人俱无踪影,整个鸣凤轩除了他五人,鸦雀不闻。

真正的疼痛来临之际,易柏终于明白英府众人今日绝迹鸣凤轩,周峥夏友宁愿守在门外而不愿进来……………………往常那样精致的玉容此时目眦欲裂,明明是绑得不能挪动分毫,但黄梨实木大床依然能感觉到剧烈的颤抖。她像一只垂死欲飞的鸟儿拍打翅膀,哪怕还有一口气也不能停止;亦如离渊之鱼,总要死命挣扎来度尽末日时光。手腕与脚腕之上很快在挣扎之中被蹭破了皮,鲜血淋漓,她竟是连一声惨呼亦不能出口,只发出沉闷的“唔,唔”之声。华彻不忍卒睹,转过头去却又不忍,他看见那华贵清俊的男子早已红了眼圈。

或者,此际的她便在地狱,正经受着红莲业火与烹油爆痛……漫长的两个时辰,她整个人便如热水初捞起,汗流不止,连乌发眉毛之上亦湿漉漉滴着汗水,身上中衣更是湿透。

他从华彻手中抢过布巾,一点点拭擦她额角的汗水,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双手颤抖,那人在痛到极致之时也曾睁开眸子来望上一眼,他似被那痛楚绝望脆弱乞怜的眸子灼伤,不由急立起身,朝后退了两步。…………………在她炼狱般的世界里,他帮不了她!

华彻转头来看时,他从那双亮如暖阳却布满痛楚的眸子里看到小而惨白且仓惶的自已…………………这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誉满江南道上的易财神何曾因人因事而惊痛如斯?

那一日痛到后来,英洛其实神智已失,她只知道自己醒来之时,易柏正小心翼翼拿布巾拭擦她全身的汗水,她几乎觉得易柏的眼神算得上温柔怜惜。仿佛是她看错了,只因太过疲乏,兼且易数那混蛋的恶作剧,她不好出言唤夏友或周峥前来,唯有装作太过劳累,不过闭了下眼睛,便一梦沉酣,昏睡了过去。

次日在易柏房中醒来,若按着以往习惯,这个时辰她理应披挂着朝服站在太极殿内,听那些朝臣长篇大论,唇枪舌剑的争执。……………………但眼下,明明高床软枕好梦初醒。她猛然爬起来,禁不住一阵眩晕,闭上眼缓了缓,方看见易柏在一地晨光缕泻之中正站在窗前,提笔练字。她翻身下地穿鞋,口气算不上很好:“大公子,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这个时辰去上朝,也晚了!”

那人将狼毫轻放在一旁的莲花笔洗里,优雅浅笑:“夫人以后都不必去上朝了!”

英洛停了一停,手中犹拿着一只鞋子,似不能置信,忽的扬声道:“不必上朝?哪我做什么?”

“昨夜爹爹与周将军商量一番,觉得你的身体再不适宜太过劳累,以后便在家里歇着罢?”他就近寻了铜盆洗手,背着身,声音便有些闷闷的。

英洛“啪”一声将手中鞋子掷下去,连自己也不知哪来的一股邪火,只觉不吐不快,讥诮道:“爹爹与周将军?恐怕要不是你提议的,爹爹与峥哥哥是不会想到这些的吧?”

“我不觉得我这提议有何不对之处!”那人背影一僵,遂温声作答,手下再不曾停,将一盆水搅得哗啦作响。

“当然不对!我不过有十年时间好活……………………不,总共算来不过是九年多一点的时间,究竟能煎熬到哪一日我也说不准。若不趁着自己还有几日活头多多做点事情,难道要窝在家里等死么?”她恶声恶气,总觉得对着这清浅温雅的男子便有一肚子邪火。

他万事笃定的态度惹恼了她。

她不得不承认,在一次次犹如死里逃生的煎熬中,她的耐性与坚毅渐渐被磨折殆尽,在无人之处,她会觉得连刚刚过去的酷暑里都透着沁人心骨的冰寒与茫然。

那人洒然转身,墨沉的眸子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深渊,大步而来,将她牢牢捉在怀中,准确无误的吻上了她的唇……痛!

英洛使力去推,却仍是不能推开,下力一咬,只觉嘴里一股血腥沁入,紧贴在自己唇上的热度已退,易柏唇破血流,只是面上笑意越发清淡,一字一顿道:“你有几天好活,我便折磨你几天!你有十年好活,我便折磨你十年!你若有一辈子好活,我……便折磨你一辈子!你可别指望我能让你过舒心日子!”

英洛一腔邪火愣是被他这句话给浇了个冰凉,虽成亲四次,却是初次体会“怨偶”两字怎生书,不由怒极反笑:“折磨我,你也得有这本事!”

但听易柏“嗤”的一声笑了,清淡笑容恍如月辉遍洒,说不出的轻怜温柔,只不过唇上血迹昭然,大煞风景,他却冒出一句俚语来:“那就骑驴看唱本____”

“走着瞧!”

难得英洛还能与他默契一回!

至晚间周峥与英田办完公事回家,见英洛可怜巴巴搬张凳子坐在门口,见了他翁婿两个,简直欣喜若狂,亲亲热热上前挽着英田胳膊:“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啊?峥哥哥也回来的好晚啊!”

晚间吃饭之时,英洛坐在英田一侧,甜甜道:“爹爹上朝辛苦了,多吃点!”

英田爱怜一笑,假意责备于她:“你这丫头今日口甜心苦,不知又想生出什么事端来?趁早说来,别让爹爹这顿饭吃的不安生!”

英洛横一眼雅然用膳的易柏:“爹爹,今日女儿没有上朝,都是大公子,他竟然说以后我都不用上朝去了?!这一大家子人,女儿不去上朝挣银子,难道等着饿死?”

“洛洛急着上朝,爹爹原还以为是忧国忧民。原来不过是打着糊弄国库银子的念头啊?”英田捻须笑谑。

难得周峥也接了句:“糊弄国库银子这种事,我来就行,你还是在家歇着吧!”

英洛急道:“我娶了你们,当然是我去挣钱养家糊口了!”

“挣钱的事情,我来!”易柏将口中老鸭汤咽下,明知她不领情仍然接口,换来英田赞许的一眼。

华彻见状,略往后缩了缩。

但听门外一把爽朗笑声:“感情洛洛是想着立妻纲啊?我们家这种东西不立也罢!”却是夏友正推门而入,见了满桌菜品,胃口大开,立时招呼丫环添碗加筷。

英洛郁卒不堪,还想着垂死挣扎一番,憋出一句:“爹爹,我不上朝去参政,日子怎么打发?”

“这还不容易?峥儿若是得空,你就跟峥儿去切磋拳脚。若是衡儿有空,你便去跟衡儿打打下手,家中但凡帐务往来,我虽交了给柏儿去管,你也该上上心。若衡儿峥儿不得空,柏儿既比你大,你便听他调配,乖乖在家呆着!最主要的是…………………”英田得意一笑:“你成亲也已经三四年,一点动静都无,爹爹我还指望着你含饴弄孙呢!”

英洛满脸通红,立时起身:“爹爹…………………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众人眼见着她带着冬萝跟星萝两丫环愤愤然推门而去。

英洛被家中一干人所逼,由此赋闲在家,镇日无所事事。开初英田生恐她每日出门逗鸡走狗,生出风流事端来。哪知道她日日窝在家中。周峥与夏友都忙,她除了与易柏逗气便是与华彻喝酒,日子倒也悠哉。

相思难表3

荡云轩内,华彻一早起身,将红泥小火炉侍弄停当,煮好滚滚的热茶,对着窗外扬扬洒洒的大雪看了许久,一旁侍立的辛夕也捧着杯茶,热热的饮下肚去,见得华彻那寂寥的神色,不忍道:“小主子,右相大人在位之时还有件事未了,不知道小主子近日能不能拨冗办理?”

华彻似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淡淡道:“辛夕,你也知道,祖母留下的那些人要做的事情并非全然都是对的,若要我去处理,未免违背了她老人家的意愿……”

辛夕向来看得通透,之前听命于华相之时,就以机变灵通得她赏识,此时不由迟疑道:“小主子近日也有耳闻,三皇女李岚重现南方,南方兰家与当地世家大族皆高举大旗,欲进京为李岚亲父兰辰讨个公道。朝中平狄将军并未明令抵抗,大军所过之处,沿途守军皆弃械归顺,纵有抵抗者不过十之一二。右相她老人家被贬之后,少帝更少人辅佐。虽有个平狄将军,但诸人皆知此人不肯恂私,无论哪位继位,他心里真正惦念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保家卫国之责,作不得权臣的。兰辰死于右相大人与小主子您那位表姐李晏之手。李岚进京已成定局,小主子与英将军两人不咸不淡,华氏一门到如今京中剩下的可就只有小主子你一人。李岚若拿你开刀祭献其父,英将军若不肯出力保你,到时候可不又是一通大闹?”

华彻恍然大悟,不由收了轻慢之色:“辛夕,你要我去处理祖母留下的事务不过是个借口,暂避风头才是真正目地吧?”他尽力看去,荡云轩内一片银白妖娆世界,耳边听得辛夕恭顺答道:“是的,小主子!”

那个人,可否还会全力护他性命?

他不由想起当日家败之时,被她从妓院内寻得,安置在小院之内,那一日清淡可口的寻常人家饭食,比之前二十年岁月里的金莼玉粟亦来得可口数倍……那样熨人心肺的温度。

“辛夕,我总觉得岳父并不喜欢我?!”他低低叹息,连月来的细心观察,让他确信这一事实。英田儒雅,轻易不动气,但他的冷落却是无声无息的,就像,完全漠视这个人,漠视自己还有华彻这位东床娇婿,若非避之不过,他从不轻易与他开口说话。

辛夕静了一晌,方艰难开口:“小主子,其实英尚书不喜欢你,属下想来,这事却与小主子本身的品性或者与英将军的感情并无多大干系,而是……………………小主子是右相大人的孙子这一层。”

华彻猛然转头,目中疑惑之色甚重:“这却与祖母有甚干系?”

辛夕沉吟片刻,黯然道:“小主子有所不知。英尚书年轻之时,有两位好友同他共赴科考,英尚书考了状元,那二人一为榜眼一为探花,难为三人竟是至交好友。说起来,这三人俱是年少英才,更让人羡慕的乃是这三人之间的情谊。凡人但沾官场,必是迷恋权势,诬朋陷友的不在少数,但这三人俱都是一腔热血为民请愿,再无恂私结派之举。朝中人称三君子。这三君子在朝之时,更引起无数年少官员效仿,一时朝堂政事倒有清平之像。后来几年,眼见着先帝越来越倚重这三人,右相大人便使人灭了其中一人全家三十余口人,只有一稚龄小儿得以逃脱。另一家更被诬陷通敌卖国,亲族一百五十二口人被诛杀,也只逃出了这官员一对子女。英尚书当时在刑部任职,痛失两友,悲愤可想而知。他花了一年时间将这两件案子查了个水落石出,但先帝被皇太夫与右相大人施压,不得已才将这件案子压下去。英尚书当日本欲弃官回家,但先帝再三挽留,许是他灰心丧志,便从刑部请调到了礼部,十几年来便一直坐在这礼部尚书的位子上。他因博学多才,先帝数次想起调于他,可惜都被他婉言谢绝。后来,右相大人得到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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