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项公子的回答,李潜有些迟疑,他沉思片刻道:“殿下是不是太高估了我?”
项公子微微笑道:“不。我认为我能给你的实在太少了。一个让公孙阀的二公子视为上宾的人,一个令公孙阀主以礼相待的人,一个让田阀三公子跪地求饶的人,一个让徐诚朴先生收入门墙的人,一个能写成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人,一个让萧慕瑾先生佩服的人,值得我付出真诚和信任。”
李潜听了上前,长揖道:“李潜不过是山野村夫,蒙殿下不弃,李潜当竭尽所能为殿下效力。”
项公子上前扶起李潜道:“李兄不弃,是项苡的福气。项苡不敢将李兄视为下臣,当以师友之礼待李兄。”
李潜望着他,肃然道:“殿下厚爱,李潜感激不尽。李潜对天盟誓,终生决不负殿下。”
项苡连连点头,正色道:“我亦不负李兄。”说着,他从腰畔解下一块玉佩,双手奉给李潜道:“此玉乃在下的信物,见此玉佩,如在下亲临。”
李潜虽然纳闷项苡为什么不说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人会见到这玉佩便如他亲临一般,但李潜知道他必然有安排,便没多言,收下玉佩系在腰间。
两人落座,正要说话,却听到敲门声。项苡不悦,道:“进来。”
萧瑜推开门,进来道:“田究来了,吵着非要用这房间不可,掌柜的拦不住。已经到二楼了。”
仿佛是验证他的话一般,楼下果然传来嘈杂的吵闹声,一个嚣张的声音吼道:“小爷今天非要用那个房间不可。小爷我就不信了,在凉州谁敢不给小爷面子。除了小爷的老子,小爷怕过谁!”旁边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三公子,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小的开门就是迎客的,来了客人,小的总不能往外推吧?”说话的似乎是望月楼的掌柜,正在不停的哀求田究,“三公子,小的今天不知道您来,要是知道,小的也不敢给别人用。那客人将顶楼全包了,小的钱都收了。二楼还空着,您就委屈点。小的今天实在是不得已,就请三公子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哈哈,开门迎客的?”一个尖利的声音大笑道:“张掌柜,我们还不知道,原来你是龟公啊。”
“哈哈……”狂笑的声音响成一片。
“不知道你老婆接不接客啊?”尖利的声音继续挖苦道。
“口误,口误。小的刚才是口误。”掌柜的连连解释。
项苡听了直皱眉,他此行非常隐密,原本想见过李潜便离开凉州的,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田究竟然闯来。若是他出面,田究自然不敢如此嚣张。只是田究见到他,必然将此事向田广回报,这样一来定然会引起田阀的警觉,这将使对他的处境极为不利。而且不仅是他,他身边的萧瑜和那壮汉也见过田究,也不能出面。但,躲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被田究闯进来一样会露馅。
项苡正迟疑时,李潜起身道:“我去会会他。”
项苡知道他曾将田究打的跪地求饶,刚才也有心想让他去应对,只是不好开口。见他主动出面,立刻大喜,脸上露出笑容,道:“有劳李兄。”
李潜走出房间,冲壮汉点点头,示意他进房间。待他进去后,李潜掩上门来到楼梯口。楼梯拐角处挤满了人。田究走在后面,酒楼的掌柜正拉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田究被他磨的不耐烦,猛一挥手,甩开掌柜,就要上楼。掌柜拉住他的衣角哀求道:“三公子,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小的混口饭吃不容易。”他还没说完,田究一脚揣在他胸口上。掌柜的哀叫着叽哩咕噜滚下楼去。楼下传来几名酒楼伙计的惊呼。一众公子哥见状哈哈大笑,嚣张、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田究气咻咻地冲楼下吐了口唾沫,狠声道:“不开眼的东西,反了你的天了,敢拦小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再拦着小爷,小爷就砸了你的店。小爷今天非要看看谁敢占那个雅间。小爷要让他明白,这凉州城是姓田的说了算!”
众公子哥立刻哄然叫好,纷纷拍田究的马匹,拍的他的胖脸又红又亮。田究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满脸得意的抬腿想向上走,蓦然瞥见楼梯口站着的李潜,立刻大骇,双腿一软,打了个趔趄歪在身旁一个公子哥身上,若非楼梯上人多,他定会直接摔倒在楼梯上。众公子哥以为他太激动,也没在意,见他没事,便想向上走,这时,他们才发现有人挡在楼梯口。
等领头的公子哥走到身前,李潜才面带微笑地望着田究轻声道:“三公子,好威风啊。”
田究嘴角轻轻抽搐,没敢应声。
领头的公子哥见李潜挡着路,不耐烦地道:“你谁啊?好狗不挡道,知道不?”
田究听到那位狐朋狗友的话,心中更是害怕。心想,你这的混蛋,怎么招惹他这个煞星!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啊。
李潜只是瞥了那人一眼,继续望着田究道:“三公子。你朋友?”
田究一听,心中发毛,暗忖,完了完了,这厮一句话不要紧,把小爷也连累了,怎么办?田究心思急转,正思忖对策时,就听到李潜又问道:“三公子,是不是?”田究脑袋一迷糊,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李潜微微一笑,对那人道:“还未请教……”
“教个屁教。好狗不当道,赶紧给本公子滚开。”那公子哥不耐烦的又骂了一句。
“啪!”一声极其洪亮的耳光声响彻整个楼梯。那位刚才还嚣张不已的公子哥被抽个原地转了两圈,飚飞出一口血水和数枚牙齿,然后叽哩咕噜地滚下楼去。他的同伙立刻将他扶起来,发现他的左脸飞速肿起来,很快便肿出一指多高,半边脸色也变成了酱紫色。
众公子哥无不惊骇。这帮纨绔子弟平时倚仗父辈的权势,在凉州城里横行惯了,从来每人敢对他们稍加逆拂(那些曾经敢逆拂他们的,早被他们的家丁家将打成残废了),让他们养成了凉州城里除了他们的父辈,他们就是天王老子的想法。哪会想到竟然真有人敢对他们下手。许多人不禁后悔,早知道要动手就把狗腿子们都叫来了。其中有两个机灵的已经悄悄溜下楼准备这样做了。
李潜没有理会那些溜出去叫人的公子哥,望着田究悠然道:“三公子,在下小时候家里很穷,每天都被一条饿狗追的落荒而逃。那时在下发誓要打死那条饿狗。后来在下有能力打狗了,第一件事就把那饿狗打死,剥皮剔骨煮来吃。不过,小时候被狗追着咬的记忆太深刻了,就落下了听到狗吠就忍不住想砍了狗头的毛病。让三公子见笑了。”
众公子哥虽然嚣张,但还不傻。听出李潜虽然说的是饿狗,其实指的是这帮人。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恐吓。不过,他们毕竟在凉州城嚣张惯了,听到李潜如此讥讽恐吓他们,他们岂能咽得下这口恶气?只是,田究从始至终没说话,而刚才敢对李潜嚣张的家伙现在半边脸肿的象猪头,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们自己清楚自己的斤两,不敢冒冒失失地上前,悉数望着田究,唯他马首是瞻,只待田究一声令下,便招呼家丁家将上前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打个下半生不能自理。
田究被众公子哥望着,心里跟螃蟹打鼓一样,没个准点。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出头,否则,这帮狐朋狗友就会彻底看不起他。可他更知道若是出头,惹怒了李潜,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一想到那柄架在脖子的横刀,田究就两股战战,浑身起鸡皮疙瘩。
田究正心乱如麻时,忽听李潜道:“三公子,刚才你那位朋友脸上有只蚊子,在下好心帮他拍死,没想到晚了一步,那蚊子还是叮了他一下。没想到这蚊子竟然毒性猛烈,你那朋友被叮了一下,脸肿的这么厉害。好厉害的蚊子啊。”
田究立刻醒悟过来,这是李潜再给他台阶下了。他立刻借坡下驴,满脸堆笑道:“李公子说的是,这蚊子的确……厉害。”他本来想说歹毒来着,又怕惹李潜不高兴,立刻改口。
李潜笑容更浓,道:“三公子,可得让你朋友小心些,别再被那厉害的蚊子叮了。”
“是,是。”田究连声应下,“在下一定好好叮嘱他。”
李潜点点头道:“三公子,在下与朋友正在楼上吃酒。你也一起来吗?”
田究立刻摇头,答道:“多谢李公子盛情。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改天在下做东,李公子可要一定赏脸哟。”
“三公子的盛情邀请,在下怎敢不从?”
“那在下就不打扰李公子的雅兴了。告辞。”田究借坡下了驴,立刻撂下句客气会走人。
“三公子慢走,恕在下不远送。”
“李公子留步,留步。”田究客客气气地拱手告退。
等他走了,剩下的公子哥们面面相觑。他们搞不清楚,楼上的这厮是什么来路?怎么看着田究都有些胆怯?不然刚才同伴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也不出头?不出头也就算了,怎么连房间也不要了?疑惑归疑惑,领头田究都走了,这些小虾米们也不敢多留,立刻追出去。
李潜回到房间,项苡等人早就将事情经过听了个仔细,纷纷夸奖他智谋百出,应变得当。就连那壮汉脸上也露出赞许之色。
项苡便将那壮汉介绍给李潜。李潜才知那壮汉姓方名铨,字兴化,身份乃是项苡的侍卫统领。四人聊了一会,项苡等人便离开了。
第七十七章 深夜偷袭
与项苡分手后,李潜去驿站住了下。夜里他开始反思今天的事情。今天,他虽投靠了项苡,但项苡除了给他一块玉佩外,没有请他做任何事。甚至在项苡的话里也没透出让他帮忙拉拢徐简的意思。这让李潜对项苡有些感动也有些疑惑。感动的是因为如果他出面拉拢徐简,而徐简拒绝的话会让他两面为难。想来项苡也早已考虑清楚了这一点,所以项苡没有提出这个要求避免了让他为难,这让李潜暗自感动(能有个可以体谅自己的上司真是件幸事)。疑惑是项苡大老远跑到凉州来不为拉拢徐简难道只是为了拉拢他?
但仔细思考以后,李潜突然恍然大悟。徐简曾经告诉过李潜一些庙堂斗争的事。以李潜的推断,徐简及其所代表的寒门力量不会冒冒然出来为某位皇子摇旗呐喊。他们会在局势明朗后悄悄向胜利者靠拢。这并非是他们势利眼,而是为了自我保护。这主要是因为寒门在庙堂的势力很弱,团结起来对付一个门阀还能够做的到,但与多个门阀斗争,那无异于以卵击石。门阀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为了获取利益,他们之间明争暗斗,甚至斗的你死我活。如田阀和公孙阀,为了获得四海商号的代理权,田究与公孙恒都撕破了脸。但,一旦有门阀势力之外的威胁到他们,他们却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即便是皇权都敢联合起来抗衡。如果寒门势力一早就站在某位皇子身后,门阀们必然会首先拿他们开刀,到时整个庙堂的寒门势力将被一扫而空。正是基于这种情况,李潜才断定徐简及其代表的寒门势力不会过早的参与到皇位争夺中。李潜既而想到,既然他能够推断出这个结论,那么项苡也一定能够想到,即便他想不到,徐简也会隐讳的暗示他。所以,他不需要下太大的力气拉拢徐简,只要明白了徐简的暗示就知道该如何做了。想来他在凉州等自己必然也是通过拉拢自己向徐简示好。想明白了这一点,李潜不仅暗叹,这项苡虽然年纪小,但心眼可不少,政治头脑和政治手腕都是一流,不愧是在皇宫长大的,整天拿着阴谋诡计下饭,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政治智慧成长迅速。自己这方面可就差的远了。好在他这辈子没想坐那把龙椅,他只需站对队伍,过上有钱、有权、有美女的三有生活就行了。
李潜正思忖间,忽然听到房顶上有轻微的响声。他立刻警觉,微闭着双眼仔细观察房顶。刚才他从响声中判断出房顶的人似乎正在揭瓦。一般从房顶揭瓦主要目的是观看房间中的人睡了没有,如果房顶的人看到他没睡,肯定不会采取行动。不过,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直接从房间上暗算他,但这种暗算方式除了用弩箭,其他方式用处不大。
过了一会,房顶的两片瓦就揭开,李潜看到一个影子闪了一下,然后就没动静。李潜正诧异,忽然觉得胸口如针扎,他立刻醒悟,房顶上的人果然是用弩箭暗算他。他立刻蹬起被子,身子猛的一滚。“啪啪”两只弩箭穿透被子,贴着他的身子钉在床上。如果不是老变态师父的魔鬼训练,李潜现在已经被钉死在床上了。
李潜一落地,立刻一个鲤鱼穿波,撞破窗口冲出房外。身体尚在半空,就看到房顶那人也同时跃下,半空中抽刀向他劈来。李潜空中无法躲闪,立刻抽刀隔挡。“叮”一声,李潜被重重击落在地。李潜房间外是一个小花园。李潜持有兰州郡守发的青批令箭,原本按规定只能享受象徐简那样的小院子。只是这时节乃是丝绸之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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