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彝面色黯然,迟疑了片刻,道:“拙荆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可惜,都夭折了。”
李潜听了,心中暗暗自责,他以前不知道为何秦琼是秦彝唯一的儿子,然而却有个表字叫叔宝(没错,秦彝正是秦琼的老爹)。现在听秦彝如此说,才恍然大悟,原来秦琼的两个哥哥都夭折了。他如此问秦彝,这不是戳他的伤疤吗?李潜连忙安慰道:“秦队正不必伤心。在下看秦队正不像子孙福薄之人,日后定会有儿子,而且在下敢断言,你的这个儿子必将出人头地。”
秦彝满脸疑惑地望着李潜。李潜肯定地点点头,道:“秦队正,在下说的绝不是客套话。如果秦队正不相信,可敢打个赌?”
秦彝连忙摇头,道:“多谢公子吉言。末将相信公子所言。打赌就不必了。”
李潜笑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等你有了儿子,就让在下给他取名字,如何?”
秦彝听了连连点头,“多谢公子,那就有劳公子了。”
李潜装模作样的想了片刻,道:“咱们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在下这就先把名字取好,日后等你有了儿子好用。不如,就叫秦琼,字叔宝吧。”
秦彝念叨道:“秦琼,秦叔宝。好名字。多谢公子为犬子赐名。”
李潜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道:“看秦队正刚才指挥若定,想来应熟知兵法,不知是何人传授?”
秦彝面带愧色,回道:“末将没学过多少兵法。只是家父曾做过军司马,后因伤致残,不得不回家务农为生。末将小时,家父曾将军中诸事一一说与末将听,所以,末将才略知一些兵事皮毛。”
“哦。”李潜点点头,心中却暗忖,按照前世的记忆,秦彝家族应是世代在北齐为官为将。而在这世秦彝的父亲却只做过军司马,秦彝现在还只是队正,根本谈不上官宦世家。不过,这也难怪,谁让历史的河流在三百年前就改变了航道呢。
李潜思忖片刻,道:“秦兄……”
秦彝听到李潜叫他秦兄,心中大为激动。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以李潜的地位(其实他也没什么明确的地位,只不过有个好老师,而且现在是马将军的座上宾),与他这样一个与大头兵差不多身份的人称兄道弟,实在是太抬举他了,他怎能不激动?
不过,秦彝激动归激动,却没被激动冲昏了头脑,更没有顺杆爬,而是连忙道:“公子折煞末将。末将岂敢与公子称兄道弟?”
李潜笑道:“如何不可?小弟也不过一个鼻子两只眼,莫非秦兄看不起小弟,不配与秦兄称兄道弟吗?”
秦彝大为惶恐,连连摆手道:“末将不敢。”
“那不就得了。你我脾气相投,称兄道弟如何不可?”
秦彝推辞了几句,见李潜言辞真切,乃是真心实意要与自己结交,便道:“如此,那末将就斗胆愧领了。”
李潜笑道:“能结识秦兄乃是小弟的福分。小弟有些兵书,就放在兴发皮货行,不知秦兄住在何处,小弟差人明日给秦兄送去。”
秦彝闻言大喜。这个时代,书籍都是手抄的,如果没人传授或者借与抄写,平常人家想要看书,难上加难,即便有幸得到书籍,也定会作为传家之宝,等闲不会示之于人。李潜异常大方的要送给他兵书,这比送给他钱财还要贵重。秦彝虽然激动,但他也非常明白,天上不可能掉馅饼,李潜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他不明白,他不过是个小小的队正,也没什么家族背景,李潜为何要下这么大的本钱拉拢他?
李潜见秦彝先喜后迟疑,便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道:“秦兄不必多虑。实不相瞒,小弟刚才见秦兄指挥士卒颇有章法,而且不贪不躁,沉着冷静,实为难得的将才。但以秦兄现在的处境,想要出人头地,实在不容易。小弟不忍秦兄被埋没,这才想送给秦兄一些兵书,希望能对秦兄有帮助。呵呵,这些兵书对秦兄来说,或许是极为难得之物,但对小弟来说,不过是再费些时日抄写一遍而已。秦兄就不必推辞了。”
秦彝闻言,立刻叉手长揖,道:“多些李兄。”
李潜连忙跳下马来,扶起秦彝道:“秦兄折煞小弟了。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小弟便差人给秦兄送过去。”
秦彝面色有些拘谨地道:“怎敢烦劳李兄。明日末将去取便是。”说着秦彝见李潜面带疑惑,遂解释道:“实不相瞒。按照军律,末将必须住在折冲府的兵营里,那里人多嘴杂,末将……”
李潜明白了秦彝的意思,点点头道:“那就按秦兄说的办。明日小弟在兴发皮货行恭候。恕小弟冒昧,不知嫂夫人可在肃州?”
秦彝道:“拙荆原本住在老家历城。只因路途遥远多有不便,两年前末将在凉州买了一处小宅子,将拙荆安置在那里。”
李潜听了点点头,道:“此间事了小弟一定登门拜访。”
话音未落,前面匆匆跑来一个刀斧手,来到马前禀报道:“禀队正,前面危急,突厥死士已经冲破包围了。”
李潜心中一凛,暗叫不好。若是他们冲破了包围,逃到民宅里,那可就麻烦了。这些突厥死士都是无恶不作之徒,若他们失去理智大肆屠杀平民制造骚乱,将会造成极大的民心震荡,不利于接下来的守城。
李潜立刻道:“小弟先行一步。劳烦秦兄安排兄弟们布置围堵,务必将突厥死士拦住。”
秦彝连忙应下。
李潜立刻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到将军府不过百丈,李潜纵马几息之间便看到了冲出包围的突厥死士嘶吼着,如果发疯的野狼一般挥舞着短刀向他冲过来。李潜抽出映月刀,策马冲过去,一刀将冲在最前面的突厥死士劈倒在地,一拉马缰,胯下坐骑长嘶一声,扬起海碗大的马蹄,狠狠砸落下来,将两名围上来的突厥死士逼开。李潜手起刀落,将其中一名突厥死士斩杀。另一名突厥死士立连滚带爬地逃开。瞬息之间,李潜连斩两名突厥死士,横刀立马威风凛凛地立于当街,雪白的衣衫上,点点血迹如同盛开的梅花,映月刀上,一串血珠,顺着刀锋滴落。凛然无惧的威风,无需言语,已让吓破了胆子的突厥死士惊慌不已,迟迟不敢上前。
骏马踟蹰,似在等待,又是在蓄力。李潜淡定地望着不住后退的突厥死士,嘴角绽出一抹冷笑。身后脚步匆匆,正是秦彝带着百名刀斧手赶到了。
李潜回头一看,见秦彝已经指挥刀斧手布下阵式,他冲秦彝微微一笑,策马朝着突厥死士冲过去。
第一三六章 拒敌(二)
第一三六章拒敌(二)
就在距离李潜不足十丈远的地方,先前负责围堵突厥死士的府兵军阵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数十个府兵被远比他们人数少的多,但却杀红了眼的突厥死士杀的连连后退,向两侧的墙根龟缩。若非突厥死士急于逃命,只怕这些府兵早已作了刀下亡魂。再向前,便是将军府门前的小校场,校场内遍地尸体,尸体上都便插羽箭,跟刺猬似的。将军府正门和两侧的房顶上站满了弓箭手,面对不远处正被突厥死士杀的丢盔弃甲的同伴,弓箭手却只能干着急。街道的另一侧,上百个府兵正围着二十多个突厥死士砍杀,眼看胜券在握。
李潜策马冲过去,一路上横刀如电,斩杀突厥死士四名,胯下坐骑冲撞、踩踏突厥数人。其他突厥死士见状,连忙后退避开这个煞神。李潜借机冲入突厥死士中大肆斩杀。那帮死士在付出伤亡十数人的代价后终于醒悟过来,这厮不是过路的,是来找碴的,不是避让他就能保住性命。于是,不知是谁带头用突厥语说了句:“杀了他!”立刻十数人不要命地挥舞着兵刃冲向李潜。
先前李潜仗着刀利马快,杀了突厥死士个措施不及。他还没来得及得意,便被反应过来的突厥死士围了个水泄不通。李潜见状,立刻明白将陷入一番苦战,左手赶紧抽出挂在马鞍旁的镔铁点钢枪,放开手脚大开杀戒。
其他突厥死士趁着李潜被围的空当,立刻紧砍两刀,逼开身边的府兵,向前方的军阵冲过去,意图故技重施,冲破军阵逃出生天。只可惜,他们遇到了秦彝。
秦彝早就让府兵结成了四层军阵,刀斧手一手执盾,一手握刀斧,严阵以待。突厥死士冲到军阵前,还未来得及冲阵。只听一声齐刷刷的大喝,“杀!”准备冲阵的突厥死士们被吓了个突突,下一瞬间,快刀利斧已经劈倒身上。第一波冲阵的突厥死士被齐刷刷地砍翻在地,后面冲阵的突厥死士被震住,不由得缓住了脚步。蓦地,又是一声大喝,“进!”列阵府兵齐刷刷地跨了两步。
震人心魄的齐声大喝,整齐的劈砍,齐刷刷的脚步声,这一切让突厥死士胆气全无。虽然他们面对的只是百人小队,死在这百人军阵下的突厥死士也比先前死在几轮箭雨下的少的多,但给突厥死士带来的震撼却强上好几倍。一个有纪律的群体,远比一团糟的乌合之众更令人震撼。
突厥死士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齐刷刷的大喝“杀!”十多名突厥死士再次被斩翻在地。整齐地脚步声再次响起,震的幸存的突厥死士心惊胆战,他们下意识的向后退却。
李潜一枪刺死一名突厥死士,顾不得抽出铁枪,更顾不得尸体喷出的鲜血打湿了衣袖,右手迅速挥刀闪电般将悄悄摸到马后准备偷袭自己的突厥死士斩翻在地。他刚刚喘了一口气,看到四周的突厥死士再次围上来。幸存的突厥死士眼看着出路被刀斧手堵的严严实实的,逃出去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灭,所以他们立刻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不顾一切的向身边的敌人杀过去。
李潜见状,知道此刻的突厥死士已是最后的疯狂。放在以往,只需围堵,利用弓箭射杀几个带头的,再稍加诱降,瓦解他们的斗志便可大功告成。只是,现在突厥死士与府兵犬牙交错般的混战在一起,弓箭手投鼠忌器,根本奈何不得他们。弓箭手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和这些被围的府兵了。想到这,李潜挥刀砍翻两名围上来的突厥死士,抽出长枪,抡圆了将身边的突厥死士逼开,厉喝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想活命的就给我狠狠地杀!你们的亲人都在等你们平安回家呢!别让他们为你们落泪!”
一声厉喝惊醒了那些吓破了胆子正疲于保命的府兵。他们立刻想起的家中的亲人,也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生死较量,不能杀敌求生,就只能作刀下亡魂。求生的渴望让这些身陷生死关头的府兵爆发出了极强的斗志。他们纷纷发出一声声厉喝,手中的刀枪狠狠地砍(刺)向眼前的突厥死士。七八个突厥死士一时不查,被斩杀在地。
恰在此时,将军府大门中突然冲出一队人马,为首的两人身材异常魁伟,正是牛弼和马三奎。牛弼将李潜正被突厥死士围攻,不由得虎目圆睁,怒发冲冠,厉声喝道:“突厥狗贼!纳命来!”
洪钟大吕般的巨喝,震的所有人心中打突突。李潜立刻趁机砍翻了两名围攻自己的突厥死士,一踢战马,左手抖开铁枪,右手刀光如雪,生生从突厥死士中杀出一条血路。那边,牛弼与马三奎一个挥舞铁矛,扫、刺、挑、扎,一个舞动陌刀,劈、砍、扫、斩,突厥死士当者无不丧命。两人如沃汤泼雪一般,在突厥死士中杀出一块三丈方圆的空地。后面冲过来的府兵皆是马真的亲兵,各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见两人已经站稳脚跟,立刻兵分三路,两路在牛弼和马三奎左右清理他们顾不到的突厥死士,另一路直奔另一个路口,从背后斩杀突厥死士。
有了牛弼和马三奎等生力军的加入,再加上秦彝率领的百名刀斧手围堵和李潜大发神威勇不可挡,那些与突厥死士混战府兵才得以喘息。直到这时,有些府兵才忽然想起,先前马将军说过,一个突厥死士的首级能换五贯钱呢!没有了性命之忧,又能得到不菲的赏钱,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府兵们立刻小宇宙爆发,一个个厉声呼喝着,痛杀突厥落水狗。
战斗其实没持续多久。很多府兵还没赚到那五贯赏钱,近两百名突厥死士便死伤殆尽。之所以能有突厥死士侥幸活下来,还是拜李潜百忙之中喝了一声:“留几个活口”所致。
李潜挥枪将面前最后一个站着的突厥死士扫倒,看着府兵将其绑起来,便策马来到牛弼面前。牛弼抖了抖长矛,将穿在上面的尸体抖落下来,笑嘻嘻地问道:“潜哥,杀了几个?”
李潜粗略一算,道:“大概五十吧。”
牛弼得意地笑道:“那不如我多。”他伸出拇指和小指道:“六十三个。”
一旁的马三奎突然忿然道:“变态!”说完扭头便走了。
李潜纳闷地问道:“三哥这是怎么了?”
牛弼笑道:“先前我与三哥打了个赌,他说我要能杀五十个以上的突厥死士,他就输给我一百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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