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嗅到什么特别好闻的东西,脸上露出贪婪之色,迅速地朝扇儿爬行过来。就在他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咬掉扇儿脑袋的时候,扇儿忽然睁开眼睛,眼中尽是嘲笑之色。
即便用尽各色言语也不能说尽当时的壮观景色。扇儿因为方才躺着中枪被棋踢了几脚,又因为装死不能还击,心中满是愤怒和暴躁,故而那天雷神识千斩轰击端得是惊天动地气吞山河,别说一个夜叉,就是百个夜叉王也被瞬间轰杀至渣了。
那夜叉倒也奇怪,虽然身子和元神被斩得粉碎,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留有一丝神识附在一个小木令牌之上,求饶道:“上仙饶命!吾辈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明神下降,还求留一条小命,我有天大秘密供出……”
话还没说完,盆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扇儿身边,一把掐灭了那神识,将小木令牌拿在手中细细观看。
扇儿见盆子已经恢复到成人形态,面貌身段和彭梓一模一样,神情形容却千差万别,不由得想起那个世界被自己撇下的幼子和丈夫,心头酸楚不已,强忍着不肯落泪。
“那两人还没死,你不去看看?”盆子眼睛并未离开令牌,忽的道。
扇儿茫然看去,那棋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留几根带血的大骨头在地上;卫茗和吴致远一动不动,浑身是血。
扇儿走到吴致远身边,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膝上,试探他的呼吸。正在此时彭彭和丁满不约而同现身出来,伸手从吴致远腹中扯出一具毁坏掉的傀儡。傀儡全部被拉扯出来后,吴致远渐渐恢复了呼吸,心跳也正常起来。
扇儿眉头一跳:应天傀儡!看来他的命是保住了。吴致远睁开眼,见是扇儿,道:“我又被你救了一命。”
扇儿呆呆道:“他们都被杀死了,我们的亲人都被杀死了。你放心,我不会饶了那个人……”
吴致远沉默了许久,苦涩道:“扇儿,如果我告诉你,不是他杀的呢?”
扇儿一愣:“什么?”
吴致远苦笑道:“难道周姨娘当初没有告诉你么?我当年之所以要娶你,是因为被人胁迫利诱。我骗了你,我的父亲不是什么皇商,乃是宋国的皇帝,我母妃娘家寒微,父皇死后,我因无外戚撑腰,便被赶下太子之位,在乳娘保护下隐姓埋名生活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过惯了,怎么甘心在这种偏远地方做个土财主?就在那时万念俱灰的我遇到了那个人,说我是天命黑星,需要一个至福之人助我转运,方能重登九五之尊,权倾天下。你这些年命运坎坷,都是我拖累了你,不然你早就青云直上了……”
扇儿昏头转向:“你拖累了我?你虽然闯过几次祸……”
吴致远大笑几声:“扇儿啊扇儿,你还是这样轻易相信人。那高人安下一个眼线在我这宅里,你可知道?她一直想诱你杀掉蔡翠儿,只因蔡翠儿是九世怨女,孽怨极重,你杀了她就会破了德行,你身上的奇遇也会被那高人所窃取。但是你心底良善,数次不肯因怒误伤她,也从不肯小事闹大,还做善事积下不少阴德。那人急了,吩咐他的眼线指使你叔伯祖母告乏你杀害公主之事,怎料你又不曾杀了他们;如今好不容易你误杀了卫茗,那高人却又死了……真是造化弄人呵!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费尽心机也得不到。”
扇儿嗓子眼堵得说不出话,吴致远笑得眼泪都出来:“人算不如天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我的言禁术也破了,可以说出这一切,要杀要剐随你罢。”
扇儿哽咽道:“当初你为什么休了我?周姨娘知道此事,是不是你故意泄露的?”
吴致远没说话。
扇儿道:“你不能说,就让周姨娘告诉我,我却笨头笨脑地猜不透。你明明故意休了我,我却一而再再而三把你和我捆在一起,害你有口不能言,心里还处处替我担忧。原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做出那些奇怪的事,现在搁在一起全明白了。”
吴致远嘴角微微一翘:“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心。我只是……只是厌倦了靠欺压蒙骗一个女子来施展抱负罢了,身为一个男人,怎可容忍这样行径。起初他们说只是影响你的运数,不会伤你性命,还说是最后一次,我才答应一起骗你的…人不是卫茗杀的,他只是被栽赃嫁祸罢了,都是那眼线下的手…对不起,扇儿,我对不起你……”
扇儿颤抖道:“那眼线是谁?”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扇儿悚然转过身去,却见宋姨娘站在门边,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扇儿红了眼,劈手斩过去,那宋姨娘也不躲不避,身影化作一片片碎瓣,声音依旧回荡在屋里:“我和你无冤无仇,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如今主人也死了,咱们还是好离好散罢。当然,你若想报仇,尽管来未来王处找我,我如今可是替他效忠呢。”
童子衿!扇儿的拳握得险些抓破了手掌,吴致远道:“她说的没错,她和我一般,当初都有把柄在那人手里,身上也被下了禁制,并非心甘情愿。你不要入那个什么未来王的圈套,独善其身罢!这世上好人本来就少,要是再死一个,那该怎么办?经过此番我也看透了,待伤好后我就落发出家为僧,不再沾惹俗世因果,你的福运不被我影响,也会慢慢回来。你和卫茗好好过日子罢,我会为你日夜祈祷,也为惨死的那些人祈祷,算是忏悔了。”说罢,他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被我杀死了。”扇儿低低道。
“不,还没死……”吴致远指了指卫茗所在的方向:“方才那恶鬼和高人打斗的时候,说他是深渊之体,方才你那一剑只是刺伤了那恶鬼罢了,他本人死不了的。”
扇儿置放好吴致远,去瞧看卫茗,却发现卫茗早就睁开眼一脸漠然。扇儿内疚悔恨道:“我……”
卫茗淡然道:“我之前欠你的,扯平了。”
“为什么不解释给我听?”
“你信我么?”
扇儿垂下头,半晌不敢回话。卫茗叹口气,声音略略苦涩:“算了……回去后好好过日子罢。我们都没有亲人了。”
扇儿咬唇点点头。待她抬头想找吴致远时,吴致远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新帝即位没多久,太上皇就薨了,惹得谣言纷纷。圣上为了平息谣言,杀了八皇子及其余党,又封了几个兄弟做了亲王,卫茗也不再戍守边疆,和扇儿一起回京安享“荣华富贵”。
长希在黄雾镇与扇儿失散后,她回了万象园与若虚鼠一起等各自的主人,后见扇儿平安归来,欣喜不已。入京前,扇儿把事情和曾小闲一五一十(当然镜花水月的事隐去)都说了。曾小闲闭眼沉思了许久,道:“你杀了他三个长老,又得知不少组织内秘事,他一时半会是不会兴风作浪的了,想必找了地方藏起来。这事完不了,然而我看你很疲倦,该歇一歇了。”
扇儿道:“只要他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没法完全放下心来。”
曾小闲长叹一口气道:“我也是。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借此机会好好疗伤养精蓄锐,咱们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应该想出一个完美的计策请君入瓮,岂不是便利得多?”
扇儿点点头:“我相信你。”
曾小闲笑道:“我也是。”
曾小闲独自收拾了行李回了宗涅山谷,说是要寻思对付未来王的妙计。扇儿因苏氏等人惨死,不忍再回山上,祭奠超度众人之后,她强打起精神,吩咐人封了山不许人进出,自己则带着若虚鼠长希小南红鸾等人浩浩荡荡入了京,开始了崭新的王府深宅生活。
当今圣上对原先的妹妹,也就是淑贞公主没有太多好感,便把公主府略微改造了一番送给卫茗做王府了,惠而不费,两面开心。
扇儿原先感叹公主府奢华,如今自己住进去,倒也觉得可亲可爱起来。她住在公主府最华贵的正景之一颐羲园,紧紧靠着卫茗歇息起居的景昌堂。宋爱姐住了桂香院,阿娇住了凭水小居,都是被挤在角落位置的不显眼院落,离卫茗居处远得很。
扇儿一个人占了一个园子的事在京中传开来后,又是惹得谣言纷飞。好在她对外宣传身子不好,社交活动非常稀少,所以不受丝毫影响,颇为怡然自得。
颐羲园虽比不得万象园,却也算得上巧夺天工景象多变,其中春夏秋冬四全景更是令人拍案叫绝。园内除了扇儿住的正院,还有好几处楼阁院轩,都是空荡荡的。红鸾笑着对赏枫叶的扇儿道:“王妃早点生下小世子小郡主就好了,到时候就怕住不开来呢!”
扇儿笑道:“生什么生,你们王爷才回来一个月,身边就杵着俩‘沾糖杆’,我凑什么热闹。”
红鸾抿嘴笑道:“王妃还是恁般糊里糊涂的,也不想想,自己有多久没来月事了?”
扇儿一惊,笑道:“怕是劳累得很,日子错了的也有。”
红鸾笑而不语。扇儿也笑,但是越笑越没底,趁着没人,她心惊胆战问盆子道:“你是不是……又趁我不注意把我给强了?”
☆、81第八十一回
盆子闻言;踉跄后退几步,脸色极为不佳。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不……只是大概明白,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恩;我也是。”
扇儿和盆子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皆长叹一口气。
“给我看看。”盆子道。
扇儿把手递给盆子,盆子的手指点上扇儿的手腕,如蜻蜓点水般。
“是喜脉。”盆子道:“看来那个孩子是半神,所以镜花水月那个空间容不下他,你走后他便转现在此界来了。你好好保养身子,神子在此界不再是凡胎之像;会对母体造成极大的负担。”
扇儿问:“那镜花水月那边的孩子……”
“死了。”
扇儿沉默了一会,道:“彭梓呢?他一个人太凄凉了。”
盆子道:“你不比我们;本体只有一个,能分给几个人?不是还有个小垣子么。”
扇儿勉强笑道:“矮油,你这是吃醋么?话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我不讨厌他,只是不喜欢而已。”盆子道:“和你无关。”
晚饭时,扇儿半吞半吐地告诉卫茗他即将喜当爹的事,卫茗保持着咀嚼状的面部表情看了她二十分钟。扇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给卫茗的这顶绿帽子比老坑翡翠还绿,简直是帝王翠级别的。
“孩子爹是?”卫茗终于吞下那口饭,极为淡定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扇儿自己也糊涂了,那孩子到底是她和彭梓的,还是她和盆子的?
卫茗沉默了一会儿,道:“以后换男人的频率慢一点,不然孩子爹是谁都搞不清楚。和谁姓?”
扇儿脸红得像狒狒屁股:“和你,成么。”
卫茗点点头:“成。”说罢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貌似心情还不错。扇儿像瞪怪物一样看卫茗,这场对话匪夷所思到了极点,扇儿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卫茗疯了。
扇儿不知道卫茗是怎么想的,居然大宴宾客庆祝自己的怀孕。阿娇尚不知动静,宋爱姐简直要暗自咬碎一口银牙!是谁说王爷偏好男色,女人的身子挨着就会吐的?王妃的孩子难不成是从天上掉到她肚子中去的?王妃怀孕的消息传出后,来送礼贺喜的人简直多得像春运,扇儿非常怀疑孩子满月那天入场人数会不会超过世博会。
这一回的反应比第一回怀孕要大多了,扇儿每天吐得都比吃得多,一到晚上肚子就灼热似火痛苦不堪,非要小盆子抚着她的肚子才稍微减轻些痛楚。卫茗极其担心扇儿的身子,请来无数安胎名医,都不见什么效果。
卫茗自扇儿有孕后就搬到别房睡,于是每晚上扇儿身畔斜躺着温柔地抚摸其腹部的人是盆子,他毫不在意地以肘支头斜卧在扇儿右侧,穿着雪白长衣,乌发似墨。在月光盆子下柔和了不少,眉眼间的冷厉也完全褪去,其神态极似贤夫良父,说的话却让扇儿满面黑线。
“你每天吃的也不多,为什么胖得这么快?”
“……”
“我记得他在你腹中才两个月,为何此刻看起来如身怀六甲一般?”
“你够了。”
盆子撇撇嘴,扇儿看出他心情不错,趁机问道:“那天,卫茗体内那个夜叉说的惊天秘密是什么?为什么你不听他说完?”
盆子道:“没兴趣。本神无所不知,他能有什么新鲜事告诉我?”
扇儿道:“你既然无所不知,那请告诉我沈垣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凭……就凭我是你孩子他妈。”
“我孩子的妈,问别的男人的事,合适么?”
“盆子!!!”扇儿怒了。
“我不知道。”盆子平静道:“其实他很有可能成神了,因为唯有同一级别的所在,无法随意探知对方现在的境况。”
扇儿静了一会儿,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我做下那样的约定?当初你告诉我他是无情之人,我便存了防范的心思,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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