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又给锁了起来。
那淑贞公主是什么人?越国皇帝最得宠,最娇惯跋扈的心肝肉,京城臭名远扬三巨头之一。她生性虚荣残暴,除了喜好男色外更是爱敛财,那面首最知道公主心性,只说吴致远家里颇有一份好钱,便让公主动了心思要他家拿一千两黄金去赎。
媛儿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连细节什么的都给打听到了。扇儿听了后如遭雷劈,倒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惹上这么一个人。太尉不见得为了那一点孝敬得罪公主,并且公主倘若心性真的和传说的那样,那么拿了一千两黄金之后肯定要两千两,三千两……
媛儿见扇儿急得脸色发白,安慰道:“何必忧心?这不是大事,只看你要想怎么处理罢了。”
扇儿紧紧抓住媛儿的手,问:“如果我想息事宁人呢?”
“去找那个面首。”媛儿微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厚厚地送一份礼给他赔罪,你再送些财物到公主府去,便可轻轻揭过了。”说罢,她轻轻拍了拍扇儿的手。
“媛儿你真聪明!”扇儿本想一把抱住媛儿,后来想起这是个爷们,就作罢了。
在媛儿的指导下,扇儿拿了一千两银子和几样贵重玩物,薄施脂粉,亲自带着媛儿上门去给那面首赔罪。
那小白脸不愧是淑贞公主的面首,脾气甚为相投,也是个爱钱的主儿。见了银子,又见扇儿一个花朵般小妇人娇怯怯跪在下头,立刻身子软了半边,脸上堆上笑来:“小美人,这是何苦。”说着就想上前去扶她,不过媛儿已经在旁把扇儿扶起来了。
扇儿哭泣道:“大官人没得说,我家那位愚夫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官人,死一千遍一万遍都是少的。只是他当时也是吃人激了,并不是故意要和大官人过不去,您手抬高一高儿,他过得去;您手放低一低儿,他过不去。以后贱妾多多管束他,要他少喝酒胡来,再不敢见着您的面儿了。”
那面首故作为难:“只是公主已经下旨,收不回啊。”
扇儿道:“大官人是什么人物!才华气度,一看就知是公主面前说得上话的。这事我求别人,是瞎驴子倒转磨,天底下除了您谁还有这个本事?”
这一番马屁拍得面首极为受用。他笑道:“也罢,事情由我而起,我还去收个残局罢了。有句话你说的很对,公主对我倒是十分看重,不然你夫君也不会受这样的苦了。”
媛儿轻启朱唇,声音带着魔力一**传到那个看愣了的面首耳中:“公主面前,还请爷多帮衬几句了。”
面首痴呆一般拼命点头。
扇儿心里把面首家的祖坟挖了几百遍,才笑容可掬地告退了。
回到家里后,扇儿见自己上房挤了一堆人,便知此事已经传开了。她静静坐在椅子上,对下面那些姬妾道:“爹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官是没有了,家里的钱财大多也保不住,你们若是愿意留下来,我自是有你们一口粗茶淡饭吃;若要走,尽可带了自己的东西走,我也不管你。丑话说在前头,到后来若是办不好,闹着要抄家,你们这些出去了的扯不上关系,我不是没告诉你们。”
几房姬妾都是流泪,大家互相看看,结果五娘首先咬牙说了要走。
“大姐姐,你待我一向好。只是我家里人听说了,非要我回去,生怕我连累了他们。”五娘低声道:“我也不争什么,就让我把些衣服鞋脚带回去,便是了。”
扇儿点点头。
四娘也弱弱开口道:“大姐姐,我不是那过河拆桥的人。只是我一向不在爹心上,又是个什么不会干的,白白糟蹋口粮。家里多养我一个,又要废柴费米,又要废丫鬟。”
扇儿没做声,许久才轻轻点头。
二娘叹口气:“我和四娘姐妹情深,她走了,我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人渐渐散去后,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三娘和蔡翠儿,玉儿。
☆、21第二一回
玉儿哭着磕头道:“大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扇儿心里好过一点,扶她起来道:“你是个有身子的,快起来吧。”
三娘道:“我也看淡了,在哪不是呆。我家里亲戚都死绝了,大姐姐是个心善的,我也懒得找下家了。”蔡翠儿也道:“奴要走,肚子里这个也舍不得他亲爹爹。”
扇儿点点头,道:“镇上是住不得了,铺子也要收拾关门。乡下的庄子原先就是靠爹压着,觊觎的人多了去,我怕生事也打算卖掉了。到时候多的钱,够咱们去乡下买个小院儿,几亩薄田,且先避避风头。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一天,就累不着你们一天,也饿不着你们一天。”
几个人流泪谢过后也散了。
扇儿叫来官家的买卖人,一口气把庄子铺子全部卖掉。其中买的人居然有布涛潜的亲戚,布涛潜也在旁边帮衬,还死压价钱。
扇儿冷笑道:“别人也就罢了,你也敢来赚便宜?爹今天这场事,还不是和你有关系!平时吃爹的喝爹的,就这样抹嘴忘记了。”
布涛潜道:“话不是这样说,那人又不是我要吴致远打的,怎么算在我头上?平时虽然吃他一口,也是有回礼的。别说得好像我净占便宜,跑腿寻人,哪里不是我出力?”
扇儿道:“贼不知廉耻的,原先整日哥喊得多甜,如今就指名道姓了。老娘怕是穷死了,也不肯卖给你这样的东西!”说着就叫小厮把布涛潜和他亲戚轰出去了。
那布涛潜口里咒骂着,悻悻离去了。
京城公主府。
“怎么才三百两金子?”
淑贞公主看着箱子里的金元宝,问道。小白脸一边给她捶腿,一边柔声道:“公主,也亏了他们,把家底刮干净了也凑不出一千两来。像那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大财主!就这一注钱,还是他家卖了妇人的钗环首饰凑齐的哩。”
淑贞鼻子哼了一声,懒洋洋道:“我金口玉言,岂有说出去的话收回来的道理?”
小白脸得意笑道:“虽然没金子,那家怕公主生气,连传家宝都拿出来了哩。”
淑贞哦了一声,问:“什么破烂儿?给我瞧瞧。”
面首打开一个小匣子,淑贞看到里面那颗耀眼夺目的朱红宝石后,呼吸也乱了,眼睛睁得极大:“这……这块宝石居然和三皇子妃的那块差不多!”
她夺过宝石,贪婪地抚摸了好几遍,道:“既然如此,我就勉强放他们一马罢。我知道他家拿不出那么多金子,也不是真心要他家钱,不过是为了警告他一声。”
其实,这块红宝石的价钱早就超过一千两黄金了。公主派人去寻这样的宝石,价格多是在五万两银子左右,这也是公认的有价无市。公主心里暗暗记下了吴府,想派人去搜查一番,看还有没有什么宝贝,只是没说出口。
“公主说的是,公主仁厚。”面首凑在公主耳边说了句情动话儿,公主嘻嘻笑了,两人携手步入帐幔……
吴致远从牢里出来后,整个人黑瘦了一圈。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家里,不禁心下凄苦。
扇儿为了警醒吴致远,故意自己不掏钱,反而把家里一些值钱大木器之类也给卖了,家人奴仆也打发了好些个,看着更显凄凉。
他在扇儿房里狼吞虎咽吃着咸菜和粥儿,扇儿看着也一阵心酸,他平时哪里瞧得上眼这些东西?可见在里头饿成什么样儿了。
“慢着点,厨下还有馒头哩。”
“家里还剩多少钱?”吃饱后,吴致远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
扇儿不慌不忙道:“除去赔给公主的,还有七百多两银子,和这个房屋。我是想,咱们住着也没意思了,不如把屋子也卖了,到乡下地方去买个清净宅院,也好过吃那些眉眼高低的。”
吴致远木然道:“卖了罢!全部卖了。”
“你也不用想太多,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一家子人,还靠着你过日子哩。”
吴致远点点头,泪缓缓落了下来。
在牢里受了冷饿折磨,又因为急火攻心,吴致远很快病倒了,一应事务都落在扇儿身上。在媛儿帮助下,扇儿把院子包括里面的家具等物卖了一千二百两银子,连同她自己的首饰和其他值钱之物,都小心翼翼儿收好在储物戒指里。
扇儿托人在朝云卫所附近乡一个叫赵家屯的地方,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了房屋,那院落大小也有三十多间房子,厢房正院皆有,地势也还好。
扇儿和吴致远自然是住了后头正院,三娘住了东厢房,玉儿住了西厢房,蔡翠儿则住在前院三间屋子里。因为二娘和四娘五娘皆走了,吴致远也不是什么权贵人家了,大家都开始改口叫姨娘,三娘成了宋姨娘,蔡翠儿成了蔡姨娘,玉儿回了自己姓氏,叫周姨娘。
为了省着口粮,蔡翠儿留着惠儿,宋姨娘留下秀云,扇儿把绿鸥给了周姨娘,只留红鸾和媛儿在身旁服侍。因为怕落差太大不习惯,几房里一个月还是派了二两银子月钱,脂粉用具什么的也不算太省简。
乡下地方,虽然有几分野趣,但是人烟稀少,屯里人家又是些愚笨排外的,故而日子也有几分寂寞。基本上过好些天才去十几里外的镇上买些东西回来,平常偶尔见个货郎就了不得了。家里人口现在少,以后添了孩子就会热闹许多。
自打搬了新屋,规矩都改了。总共也就四个主子,还一个是歪着的,就聚在大厅里一起吃。白米粥白米饭,大馒头加咸菜块儿,鸡鸭鱼肉自然是每顿都有的,不过就那么两三盘意思意思,青菜豆腐什么的占的比例相对较大。至于其他贵重食物例如燕窝海参之类,已经绝了踪迹。
宋姨娘倒还好,她手里有私房钱,时不时自己吃独食也没人发现;周姨娘是吃苦惯了的,这样的伙食虽比不上以前,却也很让她满意了,就是蔡翠儿不安生,自仗着有身孕,吃不惯乡下的饭食,不是要吃炖鸽子,就是要喝燕窝汤。惠儿道:“得了么,娘。乡下地方,怀着身子还要做活哩,有碗鸡汤就念佛。”
蔡翠儿道:“你不懂,家里哪里就落魄到这个样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一份家私都在她手里哩。不趁着这个时候要,还等以后吃窝窝头去?”
因为吴致远病着,扇儿怕吵着他,便也不十分骂蔡姨娘,照样是鸡汤红枣羹送过去而已,把个蔡翠儿气的直跳脚。好在扇儿有先见之明,安排翠儿住了离正房最远的前院,眼不见为净。
年关将近,屋子里却是空落落的。当初为了跑路方便,一些用惯了的家具都不敢带,一口气卖掉,怕的就是公主惦记。后来搬到赵家屯,在附近的卫所城里也买了些粗陋家具,越发衬托得屋子暗沉沉的。有时候几个人在大厅吃饭的时候,相互望一眼,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为了让大家打起精神,扇儿把之前让裁缝做的衣服提前发到各房里。因为走了三个,所以每个人得到的衣物多了近一倍,心里也多少欢喜起来。女人喜欢衣服这一点,倒是处处通用。
饶是如此,蔡翠儿却总不安宁。她先是怀疑扇儿给她衣服比别人少,直到到别人房里亲自看了一番后,才不言语。
惠儿高兴地拿起一件皮袄道:“这皮子真好!在外头至少值十两银子呢。”她酸酸道:“原先舍不得给我们做衣服,如今到这鸟不拉屎地方,又发疯似得给这么多。穷乡僻壤的,穿给谁看去?”
惠儿笑道:“姨娘原先衣服少,不高兴,如今多了也不高兴。”
蔡翠儿摇着头:“不是我挑剔,是她做事总不利索,这个家要是让我来当,保准挑不出错儿。”
扇儿对蔡翠儿那路人皆知的小心眼视若无睹,只顾坐在房里,看着病得面无人色的吴致远,叹了口气。
原先大夫开的药宛如浇水泼石,一点用都没有,她便拿了盆子给她的瓷瓶儿里的回春丸,才稍微好些,但也只是一口气吊在那里罢了。盆子给的回春丸是可治凡人百病的,可见吴致远的病是从心里而起,不是身上。
吴致远见扇儿守在跟前,气若游丝道:“是我不对,坑了你。等我快死了的时候,你把剩下的钱财留一份给那几个,其他都带去嫁人罢。”
扇儿道:“你是病糊涂了,才说这话。不要多想,好好养病,你舍得让那两个孩儿做没爹的娃?”
想到孩子,吴致远微微点头,闭上眼睛睡了。
料理完吴致远后,扇儿回到自己房里,拿算盘计算家里的嚼用。媛儿斜倚在旁边看着她飞快拨动算盘的样子,笑道:“原来你是个爱钱的。”
扇儿笑:“我不爱钱,钱不爱我。这年头,钱比人还可靠。”
“比我还可靠么?”媛儿故意道。
“那当然不,你是谁啊,法力高强的大美人。以后遇到个什么恶霸土匪的,还得多多仰仗你。”
媛儿噗嗤一笑,自出屋子去了。扇儿也没管她,一个劲地盯着账簿上的数字,脑袋转得飞快。
如今粮食紧张,普通的白米一石就要银子差不多一两,虽然现在不至于饭也吃不起,但是吴府剩下那一点钱,是只见出不见进了。
扇儿的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