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大臣府里插暗桩,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齐不语现在被皇帝当面告知有这么回事,那必然就不能大张旗鼓地整治了,否则——不就是直接打皇帝的脸么?往后的日子,他也只能提醒自己愈发小心,生生吃下这个闷亏。
秋衡很是得意。
皇帝当得太无聊了,他只能到处给自己找乐子,而如何整治齐不语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当然,秋衡现在又多了一个无形的对手,那就是齐府狂妄又自大的七小姐——她居然说朕“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还说什么“朕不配做她的夫婿”……昨夜,看完齐府发来的密报,秋衡气愤不过,大半夜在皇宫暴走。末了,他愤愤拍着桌案大喝:“这个齐梓玉真是无法无天,实在是大大的不敬!要治,必须狠狠地治!”
不过,该怎么治呢?
秋衡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他没有意识到,除了做皇帝和生儿子之外,他居然又找到了一项终身大业——那就是以收拾皇后为己任。
且说钦天监领旨之后,翌日,便呈了好几个黄道吉日上来。早朝之上,秋衡挑挑拣拣,当场金口玉言定下一年后的某个良辰吉日大婚——也是这几个日子里最远的一个。
齐不语两眼一翻,差点吐血。
端坐在蟠龙宝座上的秋衡对此非常满意。要不是顾及着皇帝的威仪,他一定会捧腹大笑,好好气气这个老狐狸,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齐梓玉听到消息之后的震惊模样了!
可这一回,却令秋衡无比失望。
消息传回齐府,阖府上下或是气愤,或是高兴,梓玉反倒是最冷静、最镇定的一个。她接旨后,只是撇撇嘴微微冷笑。说不生气那是假的,想到那张白的耀眼的侧脸,梓玉心里生出密密的怨愤来。可她亦明白,这是皇帝专门为了恶心他们齐府、为了恶心她才这么做的,“真是幼稚!”梓玉如是评价那位小皇帝。她不禁又有些好奇,那小皇帝后面还能耍出什么幼稚的花招来?要不要耍一耍他?
秋衡果然没闲着。
不过短短一年光景,他的后宫迅速壮大,充盈不少,各色佳丽,环肥燕瘦,让人眼花缭乱。
其实,有许多是拜梓玉所赐。有一回,梓玉故作窃喜:“宫里统共没几个人,清清静静的真好。”没过几日,皇帝便擢升了好几个宫女为美人;又有一回,梓玉入宫给太后拜完年回来,嗤笑道:“皇上跟前的人太丑,实在没法看。”过了年开了春,皇帝就弄出个选秀。
所以,现在皇宫里每天热热闹闹的,都是一出好戏。争风吃醋之事络绎不绝,暂领后宫的张太后天天被吵得脑袋疼。
秋衡弄这么多人放在后宫里,本意是想给未来皇后添乱找茬使绊子用的,可到后来,他发现自己被彻底绕进去困住了——因为要对付和摆平那么多个叽叽喳喳、无事生非的女人,实在是件难缠又费力的事,还是交给他未来的皇后吧!
一切准备就绪,黄道吉日已至,皇帝终于大婚,迎娶那位苦等了七年的齐府七小姐。
这一年,梓玉二十岁,出落得越发美。若说她原来的美是小荷才露的灵动,那现在就成了雍容华贵的倾城牡丹,明艳照人,国色天香,只是眉宇间不自知地多了几分漠然。
乍一看,美;再一看,冷。
这八个字,是秋衡步入咸安宫东暖阁被梓玉横了一眼之后冒出来的。不知为何,他想到了七年前登基大典上齐不语瞪的那一眼。
父女俩一个德行,都是那么讨厌!
秋衡脸黑了几分,亦不甘示弱地摆出皇帝架势瞪了回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立着,大眼瞪小眼,互不示弱。一时间,皇后寝宫内剑拔弩张,双方很有要捋起袖子干架的气势。这种诡异的情形,一直持续到跟在皇帝后面的内务女官进来才结束。
待帝后喝完合卺酒,行过合卺礼,女官们便说着吉祥话依次退下了,这暖阁之内又剩下不对盘的两个人。他二人挨着喜床坐下了,还是互相瞪着。
静谧之间,烫金的龙凤喜烛偶尔啵的一声,发出一些动静,提醒着新人夜深该歇息了。
秋衡眼睛有点发酸,可那人却依旧无恙。他气不过,只能偏过头,避着那人悄悄揉了揉微涨的眼,这才唤人进来伺候梳洗就寝。
宫女们鱼贯而入,悉悉索索忙完了,又鱼贯而出。
这一回,两人穿着贴身中衣继续干瞪眼,气氛诡异又尴尬,还有些属于洞房花烛的旖旎和暧昧。
梓玉比秋衡大了三岁,可到底未经人事。暖暖的烛火映在身上,又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死死盯着,她的耳根子没来由地变热,两颊微微发烫。
在身为女子的矜持作用之下,梓玉终于默默低下了头。低头的瞬间,散在肩后的墨发随之滑落,铺陈在雪白的中衣之上,黑白分明,是属于这人的别样娇羞。乌发掩映之下,她紧咬着唇,贝齿几颗,红唇一点,透着独有的倔强和不甘。
秋衡眨了眨眼,方回过神来。后宫中美人很多,可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比之他们更加明艳,更加动人,更加的……能够令人产生征服的*。作为一个自小没什么节操的皇帝,秋衡确实有些心动了。可再一想到她是齐梓玉,是齐不语的女儿,还是个比自己大的女人,他将将提起的兴趣就一落千丈,也懒得再应付了事。秋衡翻身上床,自行阖眼睡下了。
梓玉独自侧身坐着,难得敛去娇蛮,露出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暖阁之内安静极了,许久之后,她才怔怔扭头望向那人。他盖着薄被,仰面躺着,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清峻面容,眸子紧闭,眉峰微微蹙起,一脸“我十分讨厌你、你千万别骚扰我”的表情。
梓玉瞬间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她的性子再倔再蛮,也是个女儿家,新婚之夜被夫君如此露骨嫌弃,真是……一时间,漂亮的眸子里泛起点点红晕,如斜风细雨之间的江南水色,格外惹人垂怜。
这是梓玉人生中受到的最大的羞辱,没有之一!
怒火中烧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直接抬脚跨过外侧的皇帝睡到了里面。若不是还记得君臣之别,她恨不得踹上一脚才好。
喜床很大,他俩一人各占一边,相安无事。
梓玉认床,她睡不着,只能闭眼假寐。听着旁边那人的呼吸声,轻轻浅浅,极为安稳,她就愈发难受,翻来覆去之间,恨不得登时奔回府去。
秋衡其实也没睡着。他头一回觉得和个女人同床是件难熬的事情,身旁那人翻身的动静悉数落在耳中,窸窸窣窣,着实烦得很。
忍了许久,他终于恶声恶气低喝一声:“吵死了,不许再动!小心朕治你的罪!”
那人果然不动了。
秋衡心下稍稍平静,酝酿了一会儿,便有了些睡意。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下个瞬间,小腿传来一阵剧痛……
“你挤到我了,过去点!”女人丢过来一句话,声音里同样没什么好气……
☆、第3章 龙凤呈祥
“大胆!”
秋衡吃痛,捂着小腿腾地翻坐起来:“齐梓玉你疯了不成?居然、居然以下犯上,敢踹朕?朕要治你的罪!”
皇帝的声音极大,怒气腾腾的,候在外头守夜的小太监听见了,连忙试探着唤了几声“皇上”,可又不敢真的闯进来,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梓玉慢吞吞坐起来,待看清对面那人满面怒容、目光愤愤能戳死人时,她连忙跪下告罪:“臣妾一时睡得糊涂,只当是置身梦中,还请陛下恕罪。”她面容真挚,完全是一脸的无辜又无害。
只有秋衡知道她那一脚有多狠!
秋衡气得牙痒痒: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现在居然还在这儿跟自己装模作样!是直接将她叉出去打个二十大板好呢,还是丢到外面跪个一两个时辰,挫挫她的锐气好?
他正盘算着该如何处置时,梓玉垂着眼,继续道:“陛下,夜深了,还是早些安寝吧。”然后,她抱着枕头,跟个没事人一样,睡到了床尾,面朝里侧蜷缩成团……秋衡看在眼里,忽然生出一种凌乱,这人明显没在怕他!
他越发生气,正要抓狂之际,梓玉偏过头来,乌黑的眸子定定望着他:“陛下,可是需要臣妾睡到外间去,还是——劳烦您移驾别处?”
秋衡终于抓到了眼前这人的重点,她想逼他走自己乐得清闲,他偏不让她如愿!
他咽下怒气,“好心”宽慰道:“皇后且放心,朕决计不会走的。今夜若是朕走了,岂不对皇后不利?到时候,大家该说你失宠于朕了,你在这宫里如何立足啊……”
字字句句似是在为梓玉考虑,其实不过是看她笑话罢了。
梓玉哪儿能猜不出这人的小心思,她半坐起来,极其诚恳地点头:“确实!陛下您若移驾,必然惊动阖宫上下,以后有心之人问起缘由来,我还得一个个解释说皇上您是被我踹了一脚才走的,岂不闹得宫内宫外人尽皆知?”
他拿话噎她,她难道不会吗?反正,这事儿说到最后,丢脸的,不是她,而是他!
秋衡气得牙痒痒,却又没别的法子。他卷起软被,赌气般地朝外躺下。梓玉偷乐,也不再和他多做口舌之争。
好好一个洞房花烛夜,无端端折腾这么久,两人都有了困意,刚挨着枕头,就都睡着了。
外面守夜的太监竖着耳朵,听不到什么动静了,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秋衡心中有气,睡得不太安稳。
翻来覆去之间,倏地,有个柔柔软软的东西抵到他的胸口,胡乱蹭了蹭,正巧掠过胸前极其敏感的一处。这是一种陌生的快意,秋衡忍不住闷哼,一手搭下来,下意识地抱住捣蛋的罪魁祸首。
“别闹了,痒得很。”他嘟囔了一句,又随手一摸……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睁开眼,定了定神,才垂下眸子。赫然发现一双莹白纤巧的芊芊细足,此时正被他搂在怀里,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处,秋衡怔住。这是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就是别人侍寝,也不敢胡乱造次摸皇帝这儿。唯有鱼水之欢到了浓情处,她们才敢将手搁在皇帝的腰际,虚虚搂着。现在居然被一个女人的脚给踩着,还是一个他厌恶了七年的女人,这成何体统!
他勃然大怒,正要发难时,目光却被这双纤足给吸引了过去。
脚掌白皙滑腻,脚丫粉团圆润,似珍珠一般皎洁无暇,并在一起,极为有趣可爱。他从未如此仔细地打量过女子的这一处隐秘,顿觉自己像个轻薄良家的登徒浪子,秋衡连忙松开手,往后避了避。随着他的动作,粉团的脚丫正好又掠过先前那处……胸口间又传来方才那种陌生又熟悉的酥麻之意。
这种酥麻,略痛,又痒,还有难耐的*。
此时不比梦中,清清楚楚感受到的一瞬间,秋衡的魂儿都快没了。
他终于憋不住,“嘶”的一下,轻哼出声。极其压抑,又混着一些含糊的愉悦。他的身子又往后再让了几寸,只是被掠过的地方依然战栗不止。这种滋味,他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恨不得让她再撩拨一回试试……
待反应过来,秋衡不禁恼羞成怒,大喝一声“齐梓玉”——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他只觉得快要被逼疯了,偏偏那个罪魁祸首蜷缩成团,自顾闷在被中,睡得酣甜。从他这儿望过去,就像一个藏在屉笼里的小包子。
外面守夜太监睡得迷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颠着,偷懒打着盹。听到里面传来偌大的动静,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待分辨出皇帝高声喊的是皇后名讳时,小太监就没敢吱声了。
梓玉睡得正好,恍惚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她低低应了一声。突然间,有个什么东西扑了过来压在身上,极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梓玉从被窝里抬出手,用力推了推,没想到却被人反手死死钳制住。那人劲道极大,以至于她挣脱不开,被箍得还有些疼。如此一来,梓玉的睡意便消了大半。
可没过一会儿,她的手又得了自由,身上那沉甸甸的分量也没了,梓玉松去一口气,只道是在做噩梦。她浑浑噩噩正欲收回手,下一刻,身上盖的薄被被人发狠似的通通扔到了一旁。眼前有点亮意,身上有点寒意。
“锦澜,什么时辰了?”她抬手遮了遮,微眯着眼,含糊问道。
入眼是铺天盖地的大红色,唯独床幔上方悬下一道道明黄色的小穗子,流苏一晃又一荡,让人头晕眼花。
梓玉睡意全消!
她原本是蜷着的,此时慢慢翻过身,仰面曲腿躺着,望向另一侧盘腿而坐的那个人。他穿着明黄中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颜色,而她就静静躺在他的注视之下。
梓玉觉得他这回的目光不像是要杀人,而是要吃人!
暖阁内安静极了,两人呼吸浅浅交错。梓玉心头发毛,于是压低声问:“陛下,你这是怎么了?”她曾读过一些奇闻异事,说有人夜里睡着睡着就会起来活动,叫做迷症。有迷症的人犯起病来,万万不能叫醒他。所以,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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