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慕容珩所在的房间环视了一圈儿后,慕容齐稍稍沉默了一阵,继而抿抿唇。
这里似乎是她养伤时所住的房间,他思忖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慕容珩竟然会对她动真心。他本以为,他的真心早就不复存在了。
“朕来找你,不是为了开导你。”捏了捏拳,慕容齐还是说出了来意。
尽管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打扰他,但现在,他的身份是天启皇帝,他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西梁国。”像是一早就将慕容齐的心事洞穿,慕容珩的目光虽然仍旧停留在窗棂上,口中所言却与慕容齐想要说的事分毫不差。
“看来皇兄你还没有到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地步。”略挑眉梢,慕容齐翻起一个扣在桌面上的茶杯,动作看似随意的为自己斟上已经变凉了的茶水。
“西梁我会去,但有一个条件。”
送到唇边的茶杯在半空中停下,慕容齐看向慕容珩,神色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惊异。
他本以为他会拒绝才特地亲自来找他,却没想到,这次,他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
“怎么?难不成你认为本王会拒绝么?”从慕容齐手中拿过茶壶,慕容珩神色淡淡继续说了下去,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慕容齐只沉默的看着他的动作,直到他将手中的茶杯重新放置在桌面后,这才重新开口:“皇兄替朕省去了不少麻烦,朕应当好好感谢你才是。”
“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是君,我是臣,臣理应为君解忧才是……”说着,慕容珩顿了顿,只见他眉梢微微挑起,随即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今儿个启程的话,往后,怕是会有很长一段时日不能再见了罢……”
像是自言自语般用指腹摩挲着茶杯凸起的弧度,慕容珩直视向慕容齐,后者也看向他,却并没有开口。
直到慕容齐离开,他们两人都未曾提起过“火如歌”这个名字。
看着等候在门口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街角转口的位置,慕容珩始终没有回府。他很清楚,慕容齐来此的目的不单单只是为了一个西梁,更是想要从他这里得知关于火如歌的消息,或者是他对她的想法。但从头至尾,慕容齐始终没有提起她的名字,这让他清楚的了解到一件事,那便是,慕容齐已经知道了火如歌对他的意义。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一件事。
目光在街角处定格,慕容珩细长的眼眸内有纯黑色的光芒在逐渐沉淀。
至少在启程去西梁之前,他一定要再见到她!
哪怕是倒追也无所谓……
从前都是她一直追逐在他身后,这次,换他来追逐她便好。
。。
公告区 108 等她回来
纤细修长的五官,苍白若雪的皮肤……
火如歌眯起双眼注视着面前的神色清冽的少年,一时间皱起了眉。
“人类还真是健忘的生物。”微垂眼睑,少年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悦,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始终未曾从火如歌身上挪开。
“你是那时突然失踪的野狐!”像是终于在少年“好心”的提醒下恍然大悟般,火如歌瞪圆双眼,紧接着抱起双臂自言自语起来:“我就说那种让人讨厌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闻言,少年眉心处的褶皱变得更加深沉了几分,却很快便将怒气转变为轻描淡写的冷哼。
“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咱们能在这里重逢好歹也算是他乡遇故知,是缘分。”很快转变了先前的态度,火如歌咧嘴笑笑,瘦消的左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没有立即回应她的主动示好,冷艳的银发少年只沉默的睨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偏过头。直到许久之后方才开口:“嗯,算你说的有点道理。”说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线在火如歌身上上下扫视了片刻后,继续说了下去:“但凡能被关在此处的无一不是有点能耐的家伙,本大人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少年这一问问出了众魔物的心里话,原本还吵闹不休的家伙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全部将视线定格在火如歌身上,那些或热切或冷漠的视线仿佛能将她纤瘦的灵魂生生灼出一个个洞眼。
“连你都被关进来了,我又为什么不能呢?”笑着反问了一句,火如歌看着少年那煞是美好的五官,眉眼弯得像新月。
并不因为她极其不配合的态度而发怒,面若白雪的少年与记忆中的一样,鲜有情绪流于表面。
只见他沉默半晌后忽而抬起一根手指,用尖锐的指甲摩挲着下巴,不紧不慢的以一种猜测般的语气淡淡开口:“没见到那只让人不快的破鸟……莫非……”刻意拖长了语调,少年眼内的琥珀色光晕也变得明亮起来。
“这种激将法对我没用的。”不待野狐少年做足戏码,火如歌适时泼了盆冷水给他。而就在此时,牢房外赫然响起一阵骚乱。
心底发出“咯噔”一声闷响,头皮发麻的火如歌很快联想到了一张面孔,但又以更快的速度将那张脸从脑内抹去。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大概……
连续在心底否认了一千遍,最后还是被简单的两个字把之前所有的猜测通通推翻,她盯着突然变得闪烁不定的符咒,心乱如麻。
此时此刻,阎王正看着慕容珩发愁。
他在位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个人会像慕容珩这样,在执掌生死的阎王爷面前非但毫无惧色,反倒比他更高傲。而比这更不能让他理解的是,慕容珩这样一个大活人三番五次下阴间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火如歌那个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女人。
愁眉苦脸的捻着下巴上浓密的黑色胡须,阎王的脸皱成了一团。
“无论她是自愿也好被迫也罢,总之,本王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她带回去。”慕容珩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着足够的坚决。仿佛披荆斩棘的利剑,让人无从拒绝和搪塞。
“不是本殿不帮你,而是,这根本是没有办法为之的事。”两手一摊,阎王在沉默了半晌后皱眉叹气。
闻言,慕容珩挑起眉梢,薄唇抿成直线。
没有办法为之……
“如果是要找能让她依附其上的身体,那我会想办法……”
“她犯下的乃是亵渎死灵的重罪,倘若不经历九九八十一次的轮回之苦,是绝对无法将那一身罪孽洗清的,如此,你可明白本殿的意思?”挥手打断了慕容珩,阎王的眉心皱的更深。说着,他短暂的叹了口气,随后将话题继续了下去:“她所触犯的乃是天禁,是这三界六道中最为严重的戒律。倘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她,那便只有一条出路,那便是等,等到八十一次轮回结束。只是到那时,你二人怕是早已迷失在轮回路上了,根本不会记得前尘过往……”
“会记得……”没有让阎王继续说下去,慕容珩缓缓开口,视线游移在半空,仿佛在看着什么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只需要轮回八十一次么?那本王便一直等下去好了。”短暂沉默后重新响起的语调里包含着股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绪,似调侃,似自言自语。
闻声微惊,阎王看着他的模样,瓮声瓮气的哼了一声,禁不住在心底感慨了一番。
看惯了这些生老病死和生离死别,他早就已经变得麻木了。却不想,竟还会让他遇见这般重情重义的男人,也难怪火如歌会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不惜惊动已死之人的灵魂和骨灰。
六道囚房内,野狐少年盯着火如歌,片刻后从鼻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真想不通,他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丑的女人……”说着,野狐琥珀色的细长瞳孔稍稍缩了缩,随即重新扩张开来。
“混蛋!再多嘴我就把你的狐狸皮扒下来做围脖!”抬头狠狠瞪了眼那张令人火大的狐狸脸,早已哭花了一张脸的火如歌怒吼。
“先别急着发火,倘若本大人心情好,说不定还会帮你。”完全不被火如歌的怒火所动,野狐少年扬着棱角分明的下巴,看着她的目光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不需要!”索性转身用背对着野狐少年,火如歌双手抱臂,心情坏到了极点。
不就轮回八十一次么……像慕容珩那种死变态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
一定……会记得!
这次,慕容珩并没有在地府逗留太长时间,他果然如约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回到了阳间。也因此,让始终内心忐忑的毒蝎稍稍松了口气。
屏退了所有人,就在屋内只剩下他自己一人时,慕容珩不禁幽幽然低叹了一声。
蓦地,就在此时,云中阙突然在房间内现身,准确的说,应当是变成软嫩少年的缩小版云中阙。
原来那日他伤的确实不轻,伤势虽重却并不危及性命,只是一瞬间被打散了一半魂魄,再恢复意识时,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看上去软软嫩嫩的正太模样。
见到云中阙,慕容珩眉心微皱,却并没有出声。尽管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比原先那狂傲不羁的样子看上去要顺眼一些,可那令人恼火的狂妄语气却是一点未变,这也是慕容珩始终无法以看待小孩的目光看待云中阙的根本原因。总而言之,无论云中阙变成什么样子,在慕容珩看来,都只有四个字能用来形容他对他的看法,那便是“看不顺眼”。
“别这么看着本大爷,本大爷也不愿意一直盯着你,但我答应了她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在提及火如歌时,正太版云中阙杏核般的浑圆金眸里径自掠过一丝淡淡的怜惜,与他现有的那张脸看上去极不相符。
沉默不语的看着他,慕容珩抿直薄唇,始终没有开口。
尽管他对眼前这个变成孩童模样的情敌云中阙再怎么看不顺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件事,只有云中阙一人能做到,而他也只能将这件事拜托于他。
“有件事,本王想要拜托你……”
薄唇翕动,张开了一个细微的裂口,慕容珩说着看向云中阙淡金色的眼眸。
“你当真要这么做?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听完慕容珩的要求,云中阙稍稍瞪大了双眼,只是其中除了震惊之外便再无其他任何情绪。
听到云中阙不可置信的疑问,慕容珩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先是将两人所在的房间环视了一圈,随即才沉吟出声:“只有她才是本王永生永世的追求,倘若她必须轮回九九八十一次才能与本王重逢,无论多久,本王都会等……”说着,慕容珩突然顿住,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将话题转移到西梁上。“此番前去西梁恐怕就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云中阙,直到现在,本王还是看你十分不顺眼。”
“那正好!”正色点头,云中阙耸耸肩,看向慕容珩的目光里掠过一丝邪妄。“反正本大爷看你也不顺眼,待火如歌重见天日之时,我们再各凭本事罢!”说罢,只见金芒一闪,房间内只剩下身穿藏青锦袍的慕容珩一人。
看着重新变得空空如也的房间,他缓缓合上双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笼罩成一片半月形的阴影,仿佛两个黑眼圈,莫名使人感到憔悴。重新睁开双眸,他的目光在床榻上定格,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些为数不多的,与她朝夕相处的画面。
“主子,时辰不早了。”这时,展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慕容珩身子微微一顿,却并未作太多迟疑。
只见他干净利落的转身,在跨过门槛时从薄唇中溢出了简洁明了的两个字:“出发。”与此同时,远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慕容齐朱笔一颤,在“慕容珩”三个字上抖落了几点极为醒目的朱砂,朱砂以极快的速度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几乎只一瞬便将那三个字完全覆盖其中,那深红的颜色像极了鲜血,刺得人双眼生疼。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后世人只知道史书上记载着这么一笔:天启历洪熙元年,天启新帝皇兄靖王慕容珩于前往西梁途中遭遇陆枭党派余孽伏击,其辇车跌落山崖,下落不明。
现代。
“如此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大好晴天你居然让我这么一个正直青春积极向上的女青年帮你看小孩?”SMP特殊调查组办公室内,有着一头火红色长发的女人正对着电话哀嚎。紧接着,她突然将电话听筒拿开老远,似乎是有什么人正在电话那头咆哮。只见她翻了个白眼,方才还爬了满脸的不快瞬间转变成一种令人发指的谄媚。
“不就是一小孩儿么,我的好姐姐您就是让我给您看老虎我也看了!”嘿嘿笑了两声后,红发女人将电话挂断,默默望起了天花板。
“如歌!”
“是如,歌,姐!”一字一顿的纠正了那声音里的称谓错误,红发的火如歌一手抄起档案夹毫不留情的朝声音的源头砸了过去,分毫不差的正中那人的脑门。那人虽是今年才进入调查组的新人,但无论在各方面都优秀的让人无可挑剔,也正是因为如此,火如歌才破例让他以一个月时间就通过了实习期。
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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