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并没有做出丝毫掩饰。
轻描淡写的瞥过那高大男子紧紧绷着的臭脸,火如歌像是全然未觉般,身形一闪便从他腰间抽出了那把有着乌黑手柄的配剑。
见状,男子浓重的眉峰陡然一挑,先前毫不掩饰的厌恶情绪立时变作了一道稍纵即逝的惊怔。
目光在通体布满了回形纹路的窄剑上掠过,火如歌勾勾唇,笑道:“好剑!”说着,她遽然猛的一翻手腕,毫无预兆的一剑刺进了屏风,刺入了那抹代表着梁王世子凤璇玑的黑影里。
只听“噗”一声布帛碎裂的轻响,只一瞬,众人脸上的期待之色尽皆被苍白与惊恐取代。
“大胆!火如歌!屏风内可是梁王世子!你怎敢如此胡闹!”龙须怒颤,天启帝目眦欲裂的瞪着火如歌,盛怒之下,竟不顾她靖王妃的身份,脱口而出吼出了她的全名。
冷眼旁观着吹胡子瞪眼的天启帝,面具下的国师不着痕迹的挑了挑唇角。
不得不承认,这二皇子夫妻两个确实有活活把人气死的本事。
不冷不热的将双唇贴在酒杯上,慕容珩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仿佛现在那个惹得龙颜大怒的女人根本不是他的正妃般。而与之相反,六皇子慕容齐与太子慕容珏则是双双瞪圆了眼珠,两人尽皆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像是全然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相信火如歌会有如此之大的胆量。
“噌”得一声拔出窄剑,火如歌一甩手将其抛回到那已经陷入震惊中的高大男子跟前,响亮的“哐当”声让早已看傻了的大臣们猛的打了一激灵,随即魂归现实。
“父皇,事实究竟是不是您所看到的那样,还是由世子殿下亲口告诉您吧。”朝天启帝略施一礼后,火如歌打了个响指。只听“砰”得一声闷响,两扇屏风立即裂成四片单扇,分别朝四个方向倒去,而梁王世子凤璇玑则完好无损的立于其中,甚至连衣袍都没有半点破损的痕迹。
“陛下,既然本世子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治罪什么的,我看就不必了罢。”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盯着凤璇玑看了半晌后,天启帝最终吐出了一句话。顿了顿,他那双看向凤璇玑的龙目微微沉了沉,进而继续道:“君子一言九鼎,朕说出的话就是圣旨,世子无需为她求情。”
“无刺激,不成欢,本王倒是觉得,如歌的做法很有趣。”蓦地,就在梁王世子与天启帝相持不下时,慕容珩那慵懒邪妄的声音径自盖过了二人。
听罢,包括火如歌在内,众人的目光一股脑的全部倾向了慕容珩,只见他懒洋洋的擎着酒杯,连看都懒得看天启帝与凤璇玑,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简直像是在自说自话,全然与现在众人关注的话题无关。
而此时,天启帝旁一位如花似玉正值青春年华的美艳女子软软糯糯的开了口。那甜美的嗓音柔软的语调,真真是听一次便足叫人酥了一身的骨头。
“陛下莫怒,您是万金之躯,当心龙体。既然梁王世子不做追究,那岂非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儿?”
循声看向一旁的女子,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天启帝竟在一瞬间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双龙目里怒火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令火如歌都有些头皮发麻的浓情蜜意。
“看在世子与容贵妃的面子上,朕姑且不做计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沉默半晌后,天启帝那低沉浑厚的严厉声音方才缓缓响起。
尽管火如歌觉着她应该为这样一个最终判决而感到庆幸,可眼瞅着天启帝与容贵妃这一老一少的忘年组合,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暗暗咋舌一番。
瞧瞧,人当皇帝就是好!不仅能明目张胆的老牛吃嫩草,还能顿顿不带重样的!不得不承认,容贵妃这位后宫新贵确实是位绝代佳人,就连火如歌一个女人都忍不住想往她身上多看两眼。
然而,她身旁的慕容珩却是朵不可多得的奇葩,这位心高气傲的二爷压根儿就没把人家花容月貌的容贵妃放在眼里。相反,他那双泛着幽蓝光晕的浓黑凤眸,倒是时不时的朝凤璇玑身上飘个几下,愣是让人免不了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
环顾着大臣们那一个个似有若无、意味深长的眼神,火如歌扁扁嘴,眉心微皱。
合着慕容珩这位高调主的那些个不能说的秘密早就人尽皆知了!如此想来,也难怪人家慕容珩被她威胁的时候最大的反应也只是但笑不语了!去他娘的但笑不语啊!看看,看看!她这不是阴沟里翻船还能是啥?顶多……高级一点,王府里翻船!
就在火如歌越想越觉得胸闷气短时,慕容珩那股不咸不淡的声调慢慢悠悠的飘了过来。
“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可惜你爹是位明君,没能治了我的死罪。”毫不犹豫在第一时间反唇相讥,火如歌笑的好似一朵最娇艳的春花,却最是毒辣。
许是因了火如歌这么一折腾,接下来明月公主亲自上阵助兴的歌舞表演对众人而言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吸引力。尤其,是那位远道而来的梁王世子凤璇玑。
透过那一个个衣袂翻飞、香汗淋漓的窈窕身姿,凤璇玑的目光停留在慕容珩与火如歌同坐的方向。
他派出去的刺客无一而返,个个死状恐怖。不是没了手,就是没了脚,更有甚者,还被人施以腰斩之刑,手段残忍之程度,令人发指!
对于慕容珩,他假设过许多可能,直到发现日前郊外遇到的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人,竟会是靖王妃火如歌,就更让他颇为好奇。而方才,亲眼见到火如歌一手便将萧凛腰间的窄剑轻松抽出,这更加剧了他想要一探究竟的急切情绪。
尽管在众位大臣眼中,慕容珩正肆无忌惮的望向星眉剑目、清俊无双的凤璇玑,可他的目光却只是在身材颀长的萧凛身上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未作任何停留。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他却十分肯定,方才被火如歌抽出来的窄剑确为江湖传闻中杀人无血的鬼剑“饮血”,而此剑早在数十年前就已追随其主一同销声匿迹,如今又出现在凤璇玑的贴身侍卫手中,这着实是有些蹊跷。
慕容珩本不是一个爱好兵器之人,对兵器也没有什么研究。但这并不表示,他对“饮血”剑全然不知。江湖传闻,“饮血”剑长两尺八寸,相对一般宝剑而言要稍稍短上寸许,但其重量却足有二十斤,绝非常人可用。
如果说他一开始还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可在看到凤璇玑身后那侍卫一闪而逝的惊怔目光后,慕容珩很肯定,那把看似毫不起眼的窄剑确为曾令江湖人士闻之色变的鬼剑“饮血”。
至于火如歌,他一直都不觉得,她是个寻常女子。至少,寻常女子不会动不动就直呼他的名讳,更不会整日说些古怪的词儿。
歌舞过后,众位大臣之间又掀起了一阵恭维的风潮,整整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才逐渐有消停之势。
越发觉得这气氛正在沉默中逐渐走向诡异的边缘,看看那些大臣举杯投箸的模样,又看看慕容珩那副慵懒自若的安闲神情,火如歌忍不住想要感慨一番,这些个混官场的人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强悍,那简直就像是精钢打造的不坏之身啊!
明眼儿人都知道,这西梁国与天启国之间的关系并非明里暗里表现的那般纯粹。而今,北漠四部硝烟渐起,那战火就跟飞溅到草原上的火星子,只消一瞬便燎到了西梁国的家门口。而西梁国地狭人稀,物资缺乏,虽有锻钢冶铁的精湛技术,却难敌先天劣势。
梁王世子凤璇玑会在此等非常时期来到天启国,无非只有一个目的:借兵。
至于借不借得到或者怎么个借法,全看天启帝心情。
蓦地,就在此时,一旁的慕容珩突然站起身来,双目一瞬不瞬的停留在天启帝身上,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句话:“本王乏了,还请父皇特别恩准儿臣回府。”
说完,他不待天启帝应声,抬起黑色绸靴便拉着火如歌朝席外走去,全然没把天启帝这个皇帝爹看在眼里,仿佛天上地下唯他最大般。
“混账!”怒喝一声拍案而起,天启帝呼吸急促,宽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身旁的容贵妃见状,慌忙为其顺着气儿,可却并不如先前那般有效果。
这天启帝一拍案,席下的众位大臣们也得跟着抖上三抖。不为别的,就为他们项上那颗随时都有可能和脖子分家的可怜脑袋。只有带着面具的国师,还是依旧保持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全然与看客无异。
“父皇息怒!儿臣去追皇兄回来。”言罢,六皇子慕容齐匆忙离席,御花园内,只有太子站在原地。
“靖王狂妄惯了,还请世子别放在心上。”朝凤璇玑略一颔首,太子慕容珏温文尔雅的直视着他,尽管目光柔和,却隐隐蕴含着某种身为皇室的坚定。
“太子不必担心,本世子虽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却也不会在此等小事上斤斤计较……”说着,凤璇玑勾勾唇,目光在天启帝身上顿了顿,遂继续道:“陛下情绪激动,恐怕本世子也不便多做逗留。”
闻言,太子慕容珏也朝天启帝投去了短暂的一瞥,随即冲凤璇玑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皇宫曲折的长廊内,六皇子慕容齐正扯着喉咙死乞白赖的跟在慕容珩与火如歌身后大声嚷嚷着。像是生怕别人不晓得他跟在慕容珩身后嚎叫般,那气势,可真是一声比一声更具穿透力。
“二嫂!您倒是拉着点儿我二哥!六弟我娇生惯养,这么耗下去身体吃不消啊!二嫂!”
眼瞅着二皇子慕容珩定力超群,全然不为自个儿的嚎叫所动。慕容齐果断将呼唤对象转为火如歌,那速度岂非一个快准狠了得!
听着慕容齐那非常人可比的大嗓门,火如歌只觉自己的唇角狠狠的抽了抽。虽说这皇宫是人家自个儿家,在自个儿家里丢人现眼是没什么,可她不是啊!看看那一双双都快要埋进衣领内的眼睛,她的一世英名啊!慕容齐真是个好小子!这天启国内就数他最没脸没皮!
心念所至,火如歌循着慕容珩修长的手臂向上看去,却不偏不倚在同一时间内碰上了他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可真是……笑意连连。
“你丫是故意的吧!”大吼一声跳起老高,火如歌猛的一甩膀子就摆脱了慕容珩。
“故意?倒也不尽然。”全然无视了火如歌爆发出来的怒火,慕容珩那双如幽黑深夜般的眼眸里径自漂浮着一抹令人无从揣测的情绪,就好似蒙上了一层浓的晕不开的黑色雾气,既危险又魅惑。
此时的慕容珩,看上去就像个遗世独立、艳绝天下的魔鬼。
“皇嫂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呐!”蓦地,就在两人停下后不久,气喘吁吁的慕容齐一路小跑着赶了上来,一边跑,口中还不住的碎碎念着火如歌的无上恩德。
“六弟,你二嫂我向来是个爱好和平之人,倘若你现在再不闭嘴,可别怪二嫂我亲自动手毒哑你!”一双杏目笑成了月牙儿形,火如歌笑望着慕容齐,口中却是咬牙切齿的无情威胁。
闻声,慕容齐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般猛的用双手捂住了嘴巴,之后可怜巴巴的拧着一双眉峰求救般看向慕容珩,可后者,却不知何时竟饶有兴味的欣赏起天边的皓月以及那些浓墨重彩的浮云。
“唔唔……唔”被火如歌下达了噤声通牒,慕容齐是有话不能说,只能发出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声响。
“你有话要说?”几人一直走到了东门,见着了一直等在那里的展风,火如歌这才盯着慕容齐那稍稍变得有些急切的眼神开口问了句。
“六弟,父皇可是气的不清?”这时,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慕容珩悠悠然问了这么一句,像是事不关己般,仅仅是在打听一件让他稍微有些感兴趣的事儿。
“唔……”期待满满的看向火如歌,慕容齐那双溢满了闪烁光芒的杏核眼简直是双天生的电眼,愣是让火如歌不能直视。
“你……可以说话了,还有,别这么看着你二嫂。”狠狠的别过目光,火如歌产生了一个深刻无比的感慨: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何止是不轻,若不是有梁王世子在,恐怕当场就要砍你的头了!”
“哈哈哈!好!父皇当真是位好父亲!本王可真遗憾,没能看到他那副样子。真是,遗憾之极……”
听着这兄弟俩的对话,火如歌发觉,原来,她对慕容珩的认识还是太肤浅了。
变态这词儿用在他身上太冤枉,慕容珩那厮,应该是病态!绝对的病态!不过他老子也好不到哪去,动不动就要手刃至亲,果真是自古帝王多薄情。慕容珩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难说就他娘的是遗传。
“你这么急急火火的赶着来报信,就不怕你那正在气头上的皇帝爹把你也一并砍了给你二哥在黄泉路上作伴儿?”单手支着下巴,火如歌略显好笑的看着慕容齐。
蓦地,就在此时,马车遽然强烈的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听“噗噗”两声闷响,立时有两蓬血雾喷洒在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