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能赐告一二吗?”
“不行,少侠只须传一句话,黑儒自会明白!”
“请问是一句什么话?”
“凉秋九月下扬州!”
丁浩迷惘地道:“凉秋九月下扬州?”
“不错,你一说他便知道。”
丁浩大感困惑,这岂非要专返崤山去问师父,看来威灵夫人是不会坦白告诉自己的,听口气双方不似有仇,但是什么渊源呢?
当下只好沉静地道:“后辈如有机会遇上他,这口讯必定带到!”
“少侠知道他准备落脚之处吗?”
“不知道!”
“你尚未回答本座刚才的问话?”
“夫人知九龙令的下落?”
“不错,必须言而有证!”
丁浩剑眉微一蹙,道:“祈夫人明鉴,此点后辈已答应过黑儒,未便奉陈。”
威灵夫人沉凝地道:“言而无证,如何能取信于人?”
丁浩针锋相对地道:“言而无信,亦无以为人!”
古秋菱眨眼示意,要他说话不可莽撞,丁浩故作不见,正襟危坐,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色,十足表现出一个真武士的风格。
空气显得十分尴尬。
威灵夫人语言含愠地道:“丁少侠满有黑儒之风?”
丁浩暗吃一惊,警惕之念顿生,心想,言行要特别注意。切不可露出破绽,心念之中,从容地一笑道:“后辈生性如此,倒无所觉!”
威灵夫人突地一抬手,大声道:“首席使者何在?”
古秋菱面色一变,忙躬身应道:“卑座在!”
“到殿外廊上攻他三剑,倾全力,死伤不论,不许徇私。”
古秋菱打了一个嗦,恭应了一声:“谨道令谕!”
直起身来,目光扫向丁浩,似乎责备他不该如此无礼。丁浩内心相当激动,但表面上仍神色自若,心想,威灵夫人喜怒无常,自己刚才的一句话,也算不上顶撞,竟然认了真,也罢,反正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既然只说三招,堂堂黑儒第二,如果接不下一个使者的三招,岂非笑话。
当下缓缓离座而起,双手抱拳,不失分寸地道:“后辈无意与夫人座前使者动手。”
威灵夫人语带薄怒,道:“这不能由你!”
“如后辈失手……”
“本应说过生死不计,你凭本身功力保命罢!”
“那是生死之搏了?”
“当然!”
丁浩知道说多了也没用,但身在虎穴,无论胜败,后果都难以预测,当下沉声道:“如果后辈侥幸接下尊使的三剑呢?”
“你可以平安离此!”
“后辈如落败呢?”
“那是你命该如此!”
丁浩再无话可说,转身走出殿门,在厢上站定。
古秋菱从侍主的宫妆少女手中接过剑,跟着出殿,在丁浩对面一站,脸色十分难看,扶剑为礼,沉声道:“请准备!”随即作出了起手之势。
丁浩心中暗称侥幸,古秋菱没用月魄剑,这就比较容易应付了,当下也徐徐拔剑在手,心意一转,不用黑儒招式,照在离尘岛上修习的“玄玄真经”剑法,亮出了起手式。
双方的势子,都无懈可击,于此,也看出了古秋菱在剑术上的造诣。
丁浩可不敢大意轻敌,情势所迫,许胜不许败,但他暗中决定,尽量不伤对方。
古秋菱口里沉哼了一声,攻出一剑,这一剑乍看平淡无奇,而且势道和缓,但一捉摸,便不是那回事,玄奇诡辣,暗藏杀着,堪称惊世骇俗的一击。
当然,这意念在丁浩脑海中,只如电花一闪,一招“易乾转坤”,封了出去,以攻应攻,真力用了八成。
双方一触即分,剑气激荡中,各向后退了一步。
丁浩暗自心惊,自己用了八成真力,双方竟平分秋色,她的功力,确实惊人。
古秋菱粉腮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但一瞬即逝,又恢复原色,丁浩却感觉到了,心头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古秋菱分明以自己能接她这一剑而喜……
心念未已,古秋菱已攻出了第二剑,这一剑与上一剑大不相同,有如疾风迅雷,剑光如幕,剑气破空有声。
丁浩贯注十成功力,仍以那一招“易乾转坤”应付。
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中,古秋菱娇躯连晃,丁浩却屹立如山。
这一下,已判出了强弱。
殿内八名侍立的宫女,个个面目失色。
威灵夫人面上蒙纱,看不出表情。
古秋菱大喝一声,攻出第三剑,势道更加强猛,看来她已用足了十二成真力。
丁浩心有成竹,仍以原招十成内力封架。
一串连珠密响过后,双方在原地不动。
丁浩窃喜应付得当,从容收剑,道:“承让了!”
古秋菱粉腮微微一红,道:“丁少侠未用全力!”
丁浩坦诚地道:“如果姑娘用月魄剑情形便会两样!”
殿中传出威灵夫人的声音,业已恢复初见面肘的和悦:“这是持平之论,足见丁少侠是一位不苟的武士,进殿!”
想不到一场凶险,就这么平淡地结束了。
古秋菱春花般的一笑,道:“少侠请进!”
丁浩怀着迷惘的心情重新入殿,他实在猜不透威灵夫人到底存的什么心意,当下重新施礼告坐。
威灵使者古秋菱又回到原来位置侍立。
威灵夫人和声道:“适才之举,少侠勿怪,本座只是要看看少侠是否黑儒传人,别无他意!”
“哦!”丁浩这才恍然,原来威灵夫人是要试自己的武功路线,因她怀疑自己是黑儒的传人幸而自己见机得早,没有露出马脚。
又一转念,他发现一个大问题,威灵夫人既说与黑儒渊源极深,她不可能不认识他的兵刃,自己所用的,正是黑儒的成名兵刃,她完全不识,连起疑都没有,江湖中一般武士不识此剑,情有可原,第一,黑儒道此已二十余年,中年以下的没见过,而老一辈的江湖人,现存的寥若星辰,真正与黑儒发生关系的更少。
第二,黑儒出手,全在夜间,这是下山时师父交待的。
第三,黑儒功力高,出手快,等闲不露面出手,出手必是可杀的对象。
其于以上三点,黑儒的兵刃,自不易被人认出,而威灵夫人认不出,她说的渊源两字,便大有商榷的余地。
据此而论,她此举是何居心,便难以测度了。
威灵夫人又道:“如果有一天,本应派人寻找黑儒,希望少侠能助一臂之力!”
丁浩闻言之下,心弦为之一颤,可能文章便在此了,要想借自己以找到黑儒,但,能找到吗?她做梦也估不到面对她的是谁,是否藉机一探,也许可从话中套出此蛛丝马迹,心念之中,豪爽地道:“当然,后辈极愿效劳!”
“那很好,本座会感激少侠!”
“不敢!”
“少侠见到黑儒时,是他本来面目吗?”
“中年面形,语音冷而沉。”
“不错了,他一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夫人想来知道他的真面目?”
“当然,熟念不过!”
“后辈可以再次请问夫人,与黑儒的关系吗?”
“这你不必知道!”
丁浩早已料到答覆的必是这一句话,但他不能不问,接着又道:“夫人要找他何为?”
威灵夫人连想都不想,便断然应道:“这是本座私事!”
丁浩锲而不舍地道:“后辈并非有意要探问夫人私事,只是……知道一些,见到黑儒时,比较好下说词而已!”
威灵夫人轻声一笑道:“不是为了好奇?”
丁浩暗道一声:“好厉害!”
表面上沉静如恒地道:“夫人可能误会了,后辈无此存心!”
威灵夫人一抬手,道:“话到此为止,本座有件菲物,作为见面之礼!”
丁浩欠身道:“不敢当夫人厚赐!”
威灵夫人转头一望侍立的古秋菱。
古秋菱立即自座下取出一只小巧玉碟,碟中盛着一粒猫眼大的黑色珠子,看来那是早经准备好了的。
威灵夫人又道:“这是‘擘毒珠’,据文献记载是‘独角孽龙”的内丹,带在身上,百毒不侵,如遇中毒之人,浸水而饮,即可解救!”
丁浩不由脱口道:“这是稀世之宝啊!”
古秋菱姗姗移步,走到丁浩面前,轻声软语地道:“这是夫人厚爱,少侠请收下!”
丁浩激动地站起身来,用手指捻起,然后躬身道:“谢夫人厚赐!”
“免,便殿赐宴,秋菱代本座作陪!”
丁浩突地想起赤影人当初也一样,赐宴之后,糊里糊涂睡在一座古冢前,不知自己也是同样方式出宫?
当下恭施一礼,由古秋菱前道,退出了威灵殿。
到了便殿,一桌盛宴业已排下,两名宫女执壶而待。
古秋菱肃客上坐,自己在主位相陪。
酒过三巡,丁浩忍不住道:“古姑娘,宴罢在下便要离宫了?”
古秋菱一笑,道:“是的!”
“此刻什么时辰?”
“外面正当午刻!”
“是坐轿还是……”
“坐轿,由我恭送!”
古秋菱表现得很热忱,殷殷劝饮。这一吃,直吃了半个时辰,丁浩等待着像赤影人一样,在昏沉中被送离,但意外地没有。
散席之后,有宫女捧上巾栉,丁浩略事拭面,然后由古秋菱带着,转出数重殿宇,到了入宫时下轿之徙,小轿已在伫候。
丁浩朝古秋菱微微一笑,径自入轿。
又经历了同样的时间,轿停门启,强烈的阳光,几使他睁不开眼睛,下轿之后,轿子自去,丁浩望着青天白日,苍林翠峰,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半夜半天的经历,恍如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古秋菱有些依依地道:“丁少侠,我们不久再见!”
丁浩诚挚地道:“多承姑娘关照,在下十分感激,愿不久再见!”
“少侠出山之后,准备何在?”
“南下访仇!”
“归期呢?”
“很难说!”
“我送少侠一程吧?”
“不必了,在下认得路!”
“我们…再谈谈!”
这我们两个字,使丁浩下意识地心头一动,他感觉得古秋菱与梅映雪一样的端庄,毫无一般女子的轻佻习气。一想到梅映雪,他的心便乱了。她怎会是金龙帮主的女儿呢?她为什么要在那样的环境中呢?
这一段情,结果将是什么?
心念之中,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古秋菱秀眉微微一扬,道:“少侠叹息什么?”
“触景生情吗?”妙目流波,紧紧注定了丁浩。
丁浩心头一荡,他已从眼神中看出了她的心意,暗自警惕道:“丁浩啊,你仔肩极重,大事未了,不能再牵上儿女之情!”
“不,偶有所感而已!”
“少侠贵庚?”
“虚度二十一!”
“啊!我二十五了,比你痴长五岁!”
丁治心中又是一紧,一个女子自报芳龄,这是很少有的事,也意味着有某种含蓄的东西在其中,当下不经意地道:“古姑娘可做我的大姐!”
古秋菱喜之不胜地道:“真的么?”
丁浩不由一窒,自己无心说的,她却当了真,但出口的话是收不回去的,反正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当下讪讪一笑道:“这本是事实嘛!”
古秋菱慧黠地一笑道:“那我要叫你弟弟了?”
丁浩硬起头皮道:“当然可以!”
“那你叫我姐姐?”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你不嫌姐姐多吗?”
丁浩不由一愕,道:“小弟我孤雏一个,那来许多姐姐?”
古秋菱神秘地一笑道:“弟弟不愿说便算了!”
丁浩暗自好笑,女人心胸窄小,是天生的,她这句话的意思,当然是指红颜女友而言,只是说得很巧妙,没有说出妹妹两字罢了,当下换了话题道:“姐姐,关于长白一枭的下落,仍无回报吗?”
古秋菱想了想,道:“我陪你到昭应寺仔细查查,怎样?”
“不能误姐姐正事吗?”
“我没事,陪你去才算是正事!”
柔情蜜意,隐约可感,丁浩略一思索道:“也好,我们就走吧!”
两人弹身并肩驰去,在这青山翠谷之间,恍若一双无邪的儿女,又似一对无忧的侠侣,如果有人看到,一定羡煞,丁浩没这念头,古秋菱可就不得而知了。
白日奔行,比夜晚方便,速度也快些,来时丁浩带着七指残煞的尸体,行动多少受些限制,此刻是空身,古秋菱的功力也不弱,是以奔山越涧,如浮云行空。
不及一个时辰,昭应寺峰顶在望。
古秋菱停了身形,道:“我先查询一下情况!”
说着,撮口发出鸟鸣暗号。
工夫不大,一名村壮少女,疾奔而至,朝古秋菱施了一礼,道:“使座有何令谕?”
“昭应寺方面情况如何?”
“毫无征兆!”
“那和尚的下落呢?”
“目前还没查出!”
“好,你去吧!”
“遵命”
那名弟子弹身没入林中,古秋菱道:“弟弟,我们登峰!”
登上峰顶,轻车熟路,直入庙中,这庙在白天看来,更形古老朽败,仅大殿附近,比较稍稍干净,但也苔痕斑斑,散布着枯枝败叶,鸟翎雀粪。
丁浩四下里望了望,道:“如何着手?”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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