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当派所缺少的线报消息当中,正是因为缺少着几个关键环节。 因此没法串起整个事件,没法将前因后果的枝叶脉络梳理清楚。
现在,从这个魔道宗门地门徒弟子手里得到的几张薄薄绵纸上,却恰好补上了其中的一个关键环节。 正所谓,一通百通,冲和子立刻将此前许多难以推测的疑点串联起来,豁然开悟。
李逍默不作声地瞅着大皱眉头的冲和子——冲和子现在的相貌打扮。 使得李逍难以判断眼前这位普普通通的‘商人’,到底是武当山地哪一位高人。 同样的。 本就名声不显地李逍,也不是魔道宗门里的名人,任是冲和子翻来覆去,也猜估不出李逍到底是哪一位‘成名’的魔道高手改装易容。
“是的。 所有的消息串起来,只能有一种判断——”李逍沙哑着声音道。
“那即是说——”冲和子急急接口说道,“如果平虏侯的人,确实如我们原来所判断的那样。 劫掠了大量地金银,从现在我们交换的消息来看,西北根本就没有将那些金银运回去,甚至可以说,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运回去。 这些金银,根本就没有离开江南。 ”
“对。 只有这一种可能。 ”李逍眼中闪过一缕狠厉的光芒,冲和子心中一动——难道这人与雷瑾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怨不成?
李逍的声音,不疾不徐。 带着森寒冷酷的气息,在书房中回响:“那些秘藏金银,肯定是暗中存入了五大钱庄的秘密银库。 西北只需要办好汇票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费时费力的将金银运回西北。 也只有五大钱庄,才有那么大地本事,在天下纷乱的年月。 一口吃下这么大笔的金银。 说不定,西北劫掠所得的金银,已经有一部分,从五大钱庄在西北的分号中提取了出去。 ”
“有道理。 这些金银,都不是正道上来的血腥银子,我们之前只考虑到西北该怎么将那些金银运回去,根本没有想到,西北打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劫得地金银运回西北。 更没有想到五大钱庄会与他们合谋。 ”
冲和子神色冷峻,这么一来,即使武当方面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也无法从截断西北的金银运道上下工夫了。
说不定。 在平虏侯还没有从西北动身时,五大钱庄已经将大笔金银从帝国各地抽调到了西北的分号中囤积。 只等西北方面在五大钱庄的江南各大分号中存入金银,开出如假包换的汇票,就可在西北兑现提取同等数额的金银。
帝国朝廷早就无力也无能去插手货币流通之事,此事积重难返,而平虏侯和五大钱庄正是利用帝国无力监管规制银两流通的漏洞,合谋起来,大肆劫掠,并将血腥的银子在不动声色之间,‘运’回了西北——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那些金银的去向会被官府追查,帝国朝廷地密探是查无可查,毕竟五大钱庄地帐目簿记,复杂枯燥,又岂是锦衣府、鹰扬卫、刺史部那些秘谍能够弄明白的东西?再加上有顾剑辰这样地封疆大吏遮掩庇护,而西北更是雷瑾说了算,整件事情真正是天衣无缝,就算世上聪明人能想到了这一步,又有谁敢这样做?又有谁有能力做到呢?
雷瑾以前在江南就得罪了不少的人,现在更是勒索、盗墓、抢劫地下钱庄、私铸团伙,摆出黑吃黑的血盆大口,肆无忌惮,也不怕人在背后捅刀子,还不就是仗着手下众多势力强悍嘛。
目前帝国的形势,是已乱,但还没有到大乱的境况,朝廷也好,官府也好,军队也好,商贾也好,仍然都在顽强地运转着。 如果不是这样的形势,象雷瑾、顾剑辰这样的封疆大吏,象五大钱庄这样财大气粗的商号,又怎么们能浑水摸鱼,乘乱而取?
李逍、冲和子相顾无言,捅破了那层让人怎么都看不清楚的窗户纸,其实事情很简单,然而谁又会想到西北幕府完全是在利用时间上先后的差别呢?果然是谋定而动,事无不成,很漂亮的完成了这一手‘收官’。
“西北幕府,绝对不仅仅是我们现在已经看到的这一招。 ”李逍幽冷说道,“江南向来是帝国的财赋之地。 虽然天灾人祸,空前破败,这所谓破船还有三斤钉,江南数百年地积累,平虏侯仅仅靠劫掠,所得金银再多,也不过是刮走一层皮而已。 ”
“他应该还有别的策划。 ”冲和子完全同意。
本来已经在生意场上。 将厚黑神功练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境界的海贵,在雷瑾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的时候。 还是胖躯一震,浑身上下散发出王八之气——成功的商人在面对赚大钱的机会时,都会流露出类似的强烈气势,对金钱地热衷和渴望,使得他们在那一刻,爆发出志在必得舍我其谁的强大气势,虽然未必能令天下苍生尽皆俯首折服。 倒也不差多少。
丁应吉地亲笔信函,再加上海贵又是丁应吉小舅子的身分,这就使得海贵在抵达淮安府的第二天,相当轻松地拜见了雷瑾。
雷瑾在王家宅第的西花厅会见海贵。
“呵呵,丁家大哥的信,本侯看过了。 嗯,既然丁家大哥说海兄弟可以信得过,那就一定是信得过了。 ”雷瑾根本没有费话。 直截了当对海贵说道,“西北幕府有一批戍边债券,已经在江南找好了几个可靠的大买家。 海兄弟想做的话,也可以参与。 ”
“戍边债券?这是?——莫不是和辽东军需金券差不多?也是用盐税作保吗?”海贵在临事镇静上,也还把持得不错,稍微失态之后。 马上恢复了他一脸招牌式地憨笑。
“呵呵,差不多——”雷瑾淡淡一笑,事实上这种戍边债券,已经由元亨利贞大银庄在江南的几家秘密分号牵头,与五大钱庄合作,秘密向江南富户出售,利率上不如高利贷,在高利贷盛行天下之际,确实需要找大买家包买包卖——这也是‘梁山决策’的核心内容之一,就现在的情形来说。 至少在雷家、顾家、司徒家、令狐家、孙家等沾亲带故的大家族小家族都卖得不错。 并不比辽东军需金券卖得差。
如果海贵愿意包买这种‘戍边债券’,雷瑾倒也不在乎多他一个买家。
海贵的消息也极为灵通。 雷瑾近来搞的那些‘名堂’,他当然收到些风声——自然,他也不好冒失开口,也就是非常快的看了雷瑾一眼——既然是到江南筹银子,怎么又唱了这一出血雨腥风地连台大戏呢?
对于商人,自然是什么都有得谈,只要你出得起那个价——海贵也因此,一下没想通其中的关节。
海贵的动作,落在雷瑾眼里,却也马上就明白海贵的疑惑是什么了。
“呵呵,形势不乱,不把人逼上梁山,谁来买咱们西北的债券?”雷瑾一笑,“这只是一笔生意。 对你们商人来说,任何人世间的变动纷乱,都意味着可能地大生意,而对本侯来说,变动纷乱本身,就是大生意!”
雷瑾话里的未尽之意,令得海贵心头一凛——
雷瑾这一类人,大概就是所谓的乱世枭雄了,他们不会在乎生命,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将杀戮和鲜血展现在天下人面前。 他们这些人,是要把整个天下撕成碎片,彻底颠覆的。
阴谋、反阴谋,背叛、反背叛,世事纷乱如麻,瞬息万变,局内人,局外人,其实都未必能看清天下形势,兜兜转转一世,仍可能是一个无解的连环谜。 无数的野心家、军阀、谋士踩着朋友的肩膀上位,手上沾着朋友的鲜血,转眼间可能又被自己的朋友弒于刀下。 在乱世枭雄眼中,所谓盟友和敌人,可能都只是一瞬间地事,但不可否认,变动纷乱地世代,时势造就英雄,最是令人热血沸腾,至少现在已经令海贵热血沸腾了。
——不过,这不关他海贵海大员外的什么事,眼前就只是一笔大生意而已!
西蜀偏安庸者据,逐鹿中原是雄才,这平虏侯到底是庸才还是雄才呢?——海贵当然不会将自己心头地刹那一念闪说出来,他的最大优点可不就是守口如瓶么?
“呃,侯爷——这个‘戍边债券’……”
第四章 元老院修行师范
枝干萧疏,月光清冷。
静谧无声的天地,空灵的光华荡漾,飘舞、飞旋、聚合、发散,仿佛让人置身于另一世界。
微妙的墨色,灵动的线条,落笔劲挺沉着,如屈铁盘丝;犹如春蚕吐丝一般连绵无尽的笔致,是白描的传统规范,在变幻有致中不失恢宏气象,于随意平易中兼备森严法度;设色是如此的典丽秀润,浓彩点缀,不假晕饰,已经使得整幅壁画运思精微,灵机莫测,充满神奥玄妙难以言诠的意味。
白粉墙上的壁画,冷月清光空灵澄澈,种种玄通微妙蕴藏于墨色浓淡、线条转折之中。
冷月、云彩、寒风、枯枝、粗干、行者……
雷瑾面无表情,负手伫立于壁前,揣摩着壁上的巨大画幅,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
身后,离雷瑾五步之外,一溜儿站着十名青涩少年,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七男三女,一个个屏息静气,默不出声,目不斜视。
这些少年男女,一式儿对襟袄扎脚裤的劲装,一式的爬山虎皮札翁,腿上紧紧扎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模样装束倒象是长年在山岭林莽间打猎的猎户人家子弟,只是都没有携带弓箭、猎弩、猎叉、猎刀、匕首、绳索之类的物事。
但沉潜如渊、深隐秘藏的莫测气息,绵长无垠宛如寂无的呼吸暴露了他们地底细——他们绝对不可能是猎户人家子弟——无论是怎样擅长在山林中潜踪匿迹的猎户人家子弟,都不可能象这些少年男女一样的藏气胎息。
雷瑾不动如山。 他们如山不动——这些少年男女很有耐性,或者,只是他们清楚伫立在壁画之前的是什么人,刻下不敢稍作妄动而已。
作为雷门世家刚刚结束“兽域修行”的年轻子弟——他们或是雷氏宗族各支的雷姓子弟,或是雷门世家异姓客卿的子弟,又或是与雷家有亲戚之谊地异姓子弟——已经知道了,他们当中的五个人有可能永久性地拨到雷瑾麾下听用。 今后一生的命运福祉都将交由雷瑾来主宰,他们现在岂敢当着雷瑾这未来主上的面轻举妄动?谁知道自己是不是那被选中的一个?
自然。 个中内幕他们是不清楚的。
他们只是隐约得知——援引元老院的旧例,平虏侯将在期限以内,成为暂时的修行师范,分别传授他们每个人一门修行武技。 若是他们十个人,最后都能通过元老院地考核,平虏侯也就完成了与元老院的约定交易,跻身于候补元老之列——至于元老院与平虏侯其他的私下交易。 到底是些什么内容,那就是秘密,不是他们这些不在枢机的后生子弟可以知道的了。
伫立在壁画前的雷瑾,这时忽然转过身来,目光在族中的这些子弟身上一掠而过,幽黑深邃的一双眸子中,闪烁着凌厉慑人地精芒。
这些族中子弟,能够顺利通过‘兽域修行’的严酷考验。 说起来,天赋资质比起当年的雷瑾,那是好得太多了,小小年纪,深隐秘藏沉潜如渊的养气功夫大是不凡——雷瑾当然也知道,这是元老院故意为之。 专门挑选了这十名天赋极佳,偏偏又极为懂得敛藏自身气息的子弟来增加一点难度,刻意难为他一下。
对于雷瑾近来的‘胡作非为’,元老院虽然是睁只眼闭只眼地装了糊涂,但也不是处处都肯放他一马。
这一次,元老院就是给雷瑾出了个难题,就是要他从元老院特别提供地十幅丹青画本中,潜心领悟画本中所蕴藏的武学真谛和意境神韵,并从各个画本的不同意境风格中脱胎演化出多种新的武技,然后还要将合适的武技。 分别传授给元老院所挑选的十名年轻子弟。 并且要在限期内令得这十名年轻子弟都要充分掌握自己所习武技的精髓奥义,并能以之克敌制胜——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 都是苛刻无比的考验。 观画悟道,已经是对雷瑾本身灵性智慧和见识阅历的苛刻挑战;然而,还要从深沉意韵的画境领悟中,无中生有地脱胎衍化出意境神韵风格都要迥异地多种武技,难度可想而知;非但如此,还要将每一门新创武技,传授给十人当中天赋资质最为吻合该武技的子弟,必须因材施教,因人施教,难度何其高也?况且还要求每名子弟都能掌握武技地精髓,并能以之克敌制胜?这可谓是难上加难,显然新创的武技还要尽量契合这十名子弟各自原来的武技路子,或者与他们原来的路子相辅相成,补其不足;而最难的,雷瑾与元老院的约定是有限期的,超过限期就不算完成约定。 这样的难题,眼力、见识、阅历、经验、灵性、智慧,哪一样差了一星半点的实力,都是捉襟见肘难以为继的事情,就算是武道大宗师面对这道难题也得皱眉头了。
雷瑾最终能够从此事中得到的好处就是:如果能够完成与元老院的这项约定,证明自己在武道修行上的实力,他除了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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