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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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4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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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朝辞白帝彩云间,快船东下,其疾如风,乘着暮春桃花水涨,隐蔽东行的雷瑾一行在一日之间,已经远出夔门。 将至荆州。

这里是湖广巡抚刘国能的大本营。 七省通衢的要津,盘查相当严密。 但对事先打通关节,手握官方执照地大小商队而言,通行还是没有什么问题——西北幕府与湖广方面有不成文的谅解,彼此不禁正当的商贸往来。

此前派遣到江南的特使,不能说没有一点用处,至少帝国各方原本打算针对麻尼剌、日本的行动已经暂缓,而为着得到更多的银子,往返日本、吕宋走私亦更为激烈,然而这矛盾只是暂时被抑制而已,被推迟的冲突最终爆发时将比任何时候都更激烈。

对雷瑾来说,他必须出面做些事,以便为西北幕府争取更多的时间,为西北‘钞券’的发行争取更多的缓冲时间,但却未必非要选择亲自往江南走一趟地法子。

而朱粉楼秘谍被掳掠事件、‘水云楼’谢家外孙女被掳掠事件都与雷瑾相关,这些事情,也都未必能让雷瑾动念东行,却绝对能让雷瑾有‘借口’放舟东行。

尤其是江南止止观,筱云霓转托他人带来了十万火急地秘信:筱云霓的道侣——水柔,还有筱云霓地神秘养女筱玉儿,突然被人一齐神秘掳走,不知下落。

水柔其实不关雷瑾什么事,虽然以最苛刻的眼光衡量,她都确确实实是一位大美人,而且是扬州水家排行二十一,号称‘明珠’的富家小姐,娇滴滴的江南美人。 但是,水家小姐与雷家三少爷之间并没有故事。

但是当她与筱云霓有了密切关系之时,这就牵扯到了雷瑾的身上。

筱云霓生性厌恶男人,然而造化弄人,憎恶男人的她,却与雷瑾有着一夕之欢,这是两人之间摆脱不了的孽缘。 除此之外,她那个神秘养女筱玉儿,实际上是雷瑾寄养在她那里的,虽然并不是雷瑾的亲生骨肉,却也关系甚巨——因为筱玉儿的亲生父母是雷瑾以前的亲随手下,为着救雷瑾的命,死于刺客暗杀,雷瑾欠了天大的恩情,曾经在筱玉儿亲生父母临死之时对天盟誓,对其有过郑重的承诺:一定会照顾好他们身后唯一的骨血。 在这种意义上,筱玉儿与雷瑾的亲生骨肉并无二异。

当所有的事情都在这个春天发生,雷瑾也就有了足够多的借口,前往江南也就顺理成章了,关键的是雷瑾自己想去江南走上这一遭。

第二章 前途多艰

两艘长途客船缓缓地驶进地字码头。

地字七号码头,这是湖广巡抚衙门官方的称呼,民间俗称则是牛头湾码头。

荆州各靠泊码头从来都是人头涌涌,东来西往,北上南下,七省通衢的要津自然有其非凡气派。 从四川下行的外地客货船,一般多停泊在荆州最繁华的地字一和地字五码头,这地字七号码头相对比较偏僻,外地客货船并不是很多,但这里也还相当的繁盛,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三教九流也各有地盘。

两艘靠泊的客船不算很大,出川客货船大的有载粮万石以上的二千料大船,这两艘也就五六百料的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乘载一百几十名客人绰绰有余。

这两艘客船靠岸之后,便有仆役小厮打扮的人与几个船夫下船上岸。 有经验的人,一眼便知这两艘船是客人包租,中途不再搭载客人,靠泊在荆州码头显然是中途补给柴炭、粮水、菜蔬、油盐、肉食、鱼鲜之类等日用之物。

舱门未开,中舱则有湘妃细竹帘子遮蔽视线,外间无从窥视船上虚实。 船夫们也显得清闲,与左近其他客货船的忙碌景象极不调和。

来到这里,雷瑾用了近半个月时间。

在作了一些必要安排和应变部署之后,他即取道秦州,从阴平驿道日夜兼程,翻越崇山峻岭到达成都。 然后从那里快马疾行,在泸州与先遣的部属会合,乘船东下,直出夔门,打算在荆州短暂停泊,补给完成之后,他这一行人很快就要起碇开船。

荆州向来是鱼米之乡。 从船上望出去,离码头稍远就可以看到成片地水田。

这是一片富庶的土地。 在数百年前,曾经有‘湖广熟,天下足’的说法。 虽然,现在的说法是‘苏常熟,天下足’,湖广已经被苏州、杭州、常州等太湖沿岸城池市镇的富庶繁华盖过了往昔风头,但湖广之富庶仍不容天下人忽视。 从帝国四方来到这里来的人。 不少是各地来收购粮食、茶叶、木材、瓷器、生丝等商货的包买商人和盐铁私贩,也有各色各样地江湖人、掠食者、盗匪、娼妓……

从细竹帘的缝隙望出去,外面春光明媚。

树丫儿青青,田野里是绿色地庄稼,大片快要成熟的油菜,一望无垠——可以想象,若是油菜花儿开的时侯,会是怎样眩目的美景。 满眼丰收,接受收割的油菜花……

农人们在田里忙着,水牛摇晃着脑袋,小孩子无忧无虑地在田间地头嬉戏,捉泥鳅时的欢声笑语似乎也一点点渗透到船上。

——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看起来。 刘大巡抚治理得还不错的样子。

倚坐在窗前地雷瑾微微感慨着:简单的人有福了。

码头上有好些提篮游贩,多数头戴竹笠或者草帽圈,褐色短衫,提着货篮,抑扬顿挫地高声叫卖:

“上等蜜柑……”

“蹄花……千张扣肉……”

“甜酸独蒜……酸甜香脆,开胃唉……”

“荆州鱼糕,洁白鲜香……”

“炸鱼丸子——”

“汉绣——哎,漆盒——”

“羽毛扇子——拨浪鼓——”

“魔合罗哎——布老虎——”

……

在船舱里百无聊赖的趺坐,隔着竹帘观望着舱外的江景和码头上的喧嚣,雷瑾却也没有打算下船去透口气——他的身分很敏感。 而荆州又是湖广巡抚刘国能的中枢重地之一。 眼线众多,若是轻举妄动。 让湖广方面的谍探发现了他地踪迹,这平白增添无数麻烦的事儿,没有必要招惹。 在眼下关口,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态的雷瑾自然不愿意招惹无谓的烦恼,赶路要紧啊。

这一次他也并不是孤身一人,包租的两艘客船都是四川麻城约车马行的新船,信誉还是有保证地。 两条船除了麻城约车马行的船工,余下的都是雷瑾护卫亲军的近卫和警卫队中的高手,都是心腹护卫,此外先遣打前站的众多军府秘谍和秘谍部谍探还不算在内。 这些人也只是第一批人马,另外还有两批精干人马也将在数天之后与他们会合。

雷瑾船上的护卫总共有两百多人——这是一支非常奇特的队伍,除了那些身经百战的铁血战士,其中还有擅长毒术、养蛊的巫门高手,以及弥勒教天师、法师,广成道地噬血道士,峨眉派地僧人、道士等等,极为古怪。

这次,雷瑾并没有刻意掩饰他的行踪,没有隐真示假,他就是要让西北地人知道他远赴江南,让江南的人知道他离开了西北——让想叛乱的叛乱,让想报仇的报仇,让想暗杀的来暗杀,让想突袭的来突袭。

他是一个赌徒,冒险博胜如同家常便饭,根本算不了什么。 以自身作饵行险一搏的事情,他以往并没有少干。 但他从不认为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横行万人敌,所以他对自己身边的警卫是很注重的——

毕竟马有失蹄,人有失常,人总有疏忽大意懈怠的一刻,古往今来,中土异域,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阴沟里翻船的事例不胜枚举,虽然他本身实力出类拔萃,已是当今天下数得着的一流强悍人物,但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丝毫没有防备的绝顶高手,也有可能意外栽倒在只识蛮力的闲汉无赖手中,所以严密的警戒和护卫是绝对必要的,这不仅仅是维护上位者威权地需要。

先遣的特使以及独孤堂在江南的秘谍眼线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至少相关各方都适度表现了一定的尊敬和重视,暂缓了他们原定的计划,那是他准确预测了白衣军渡江南下的附带结果。

眼下,雷瑾首先要过的一关,就是雷门元老院地质疑和执正堂的异议,他需要游说族内地这些人同意暂缓。 第二步则是游说参与其事的江南其他大宗改变主意。

这两桩目标,并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 事实上。 就算雷瑾能够如愿以偿地达成他的短期目标,最终这事成与不成。 能不能够给西北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仍然是不能确定的。 对雷瑾来说,他真正在乎的也只是时间。

世事多变幻,从来不由人,雷瑾也不是没有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地觉悟,然而尽其在我,但求无愧于心。 就算一场忙忙碌碌机关算尽之后,仍不能阻止事态发展,那也无可奈何,努力过,争斗过,挣扎过,这时也只能怨帝国气数已尽,西北时运如此了。

而被掳走的朱粉楼秘谍。 水云楼谢家外孙女,扬州水家的小姐和雷瑾最关心的筱玉儿,却是横生的枝节,其中最为牵动雷瑾心思的是那位女谍和仅仅三四岁的筱玉儿,一是公义,一是私情。 都不能随意舍弃不顾。

在这后面,到达隐藏着什么?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势力?有哪些势力牵涉在其中?这些,雷瑾都暂时还不清楚,谍探线报还未能从蛛丝马迹中追查到深处的源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几件掳掠事件绝非普通地绑架勒索,至今都未有人索要赎金,可见意不在勒索金银。

搜罗而来的线报,繁杂纷乱,需要擅长于综合分析谍报的事务官费尽心思。 在乱七八糟。 完全没有头绪的谍报中寻找出有用的线索以供追查。

那些在斥候学院、间谍学院专事综合分析谍报的事务官确实厉害,他们从纷乱地谍报中找出了不少线索。 使追查速度变得快了许多,但离追查到真正的源头还远。

策划和下手掳掠的人,显然江湖经验丰富。 无论是雷瑾的人,还是水云楼谢家,又或者其他大姓,之所以未能很快地寻找到正确的线索,就是因为下手掳掠之人,行事老辣,滴水不漏,事先就预想到各种可能,将可能追寻到他们踪迹的线索一一抹杀或者改变,这些或明或暗半真半假的线索起了很大的误导作用,诱导追查之人误入歧途,所以追查到的结果自然是一塌糊涂了。

那些线报都不完整,分析谍报的事务官无从知晓其中最为关键地部分,不完整而且真假混杂地线报,甄别起来相当困难,费了很大气力才有可能从那些线报中找出真实的原本,并恢复原貌。 经过这么久之后,重新整理地线报这才开始变得一目了然。

狼骑团已经失踪很长一段时间了,根本追查不到他们的线索。 目前唯一的线索指向了留在中原的那一支白衣军,已经确定他们与女谍的失踪有所牵连,但这很不合情理。

这是所有人都可以想象得到的——白衣军有什么理由掳掠朱粉楼女谍?仅仅因为她与南直隶总督衙门的总兵镇抚使‘神荼’王若冰同行一路?再说,就算是白衣军掳走了朱粉楼女谍,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分别掳走其他几个人呢?

而掳走水云楼谢家外孙女,扬州水家的小姐和雷瑾最关心的筱玉儿的是什么势力,线报却几乎等于是空白,现在搜罗到的线报都不能明确谁是幕后的指使者。

雷瑾手下那些事务官却对这种扑朔迷离的情势非常感兴趣,非常投入的对每一条发现的线索不厌其烦的比对,其非同寻常的热忱简直可以称为疯狂,对他们来说,也许不能够挖掘出幕后的真相,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这绝对不能便宜了别人,就算不眠不休也要挖出根底来。

对于手下的狂热,雷瑾也不好泼他们的冷水,也只能任得他们卯足干劲,追查一切可能的线索。

这时候,下船采买的仆从已经陆续回来,与他们一起过来地显然是荆州本地各商号店铺负责送货交割的执事人员和学徒。 以及商号店铺临时雇佣运送各种物品货物的短工和长工,他们或背、或抬、或担、或推车、或牵驴骡,各种各样的日用商货琳琅满目,米面、酒醋、果蔬……

二十几个人除了一大堆的蔑筐货篮、麻布货包、棕榈货包之外,还有一些个大木箱,厚实的木板以铁条箍紧,有的箱子甚至包着厚实地角铁。 搬运起来殊不容易,只是荆州别的东西或许缺乏。 唯独不缺劳力仆役。

甚至都没有人吩咐,那些出卖劳力地短工长工已经在学徒的指挥下往船上搬货包,沉重的货物一点点装上船。

那些苦力皮肤呈现明显的深红褐色,自是常年在烈日下暴哂的结果,大多还比较壮实,背脊微驼。

雷瑾注意到码头上有几个苦力打扮的男子,目光阴冷地审视着他们这两条船。

这些人肌肉发达。 身材短粗,草帽圈把他们的相貌遮掩了起来,但是雷瑾清楚地感知到他们目光中那如同毒蛇一般犀利而阴寒的光芒。

他们不是苦力,而很有可能是湖广巡抚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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