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雷瑾已经头戴金冠,身着大红蟒袍,腰围玉带,足蹬乌皮朝靴,准备停当。
待钟鼓齐鸣、乐声大作,雷瑾起身出门。
护卫撑开红伞,两旁的丫头嬷嬷便将红豆、绿豆、大米撒到伞顶,这寓意开枝散叶和辟邪。
出了侯府正门,府前校场上迎亲的车队披红挂彩,装饰得相当豪华。
迎亲礼物已经装车完毕,鸣炮出发,雷瑾带领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前往女家。
这是极给孙家面子了,以雷瑾的权贵身份,是可以不用亲自出马迎亲的,委派两三个人代表他去也是完全可以的,不算失礼。
二十几里地,马快车轻,迎亲车队很快便抵达了孙若虚一家临时下榻的别庄。
自然,这别庄也已经挂红灯、插彩旗,一派喜庆气氛。
迎亲车队鸣炮,别庄也鸣炮以应,这是事先安排好的仪式。同时别庄里还放起了鞭炮,响了好一会儿才歇,震耳欲聋,硝烟呛鼻。
雷瑾命人飞马致送迎亲书,这是亲迎之日,接新娘过门时所用的重要书证‘三书’之一。
其中有些琐碎礼仪就不再多说,便是这一番小折腾,也足足于一个时辰之后,孙家送嫁的车队这才在号炮鸣响中出发,孙家送嫁车队的规模就实在太大了点,但雷瑾也没往深处想,今儿可是大喜庆的日子,一切都往好处想。
迎亲车队和送嫁车队合在一起,逶迤而行,将二十几里路都占满了。
孙若虚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劝服了孙雨晴,在这一段短短的迎亲道路上,孙雨晴倒是在宽大显目华贵精致的婚车里全无动静,在钟鼓器乐鞭炮声中,平平静静地进了侯府,送入临时的歇息房舍安顿,最后要等拜堂成亲之后,才能正式送入洞房。
雷瑾迎回了新娘子,大婚之礼算是完成了一小半。
这就得等到临近晚上的良辰吉时,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大婚礼成,将新娘子送入洞房,便算是完成大婚礼的一大半儿。
大婚的局中人,心情大约是各不相同的,虽然是喜庆之日,未必人人心中喜庆呢。
***
而四方来贺的局外人,倒是个个笑逐言开,都心情愉悦。
一边啧啧赞叹,侯爷大婚场面的浩大,声势的隆重,排场的奢华,不要说在河陇、关中、四川是独一份,就是在京师、南京,大概也能排上前几号去;
一边在地席上席地而坐,大啖如流水般送上来的一道道美味佳肴,牛、羊、驼、马、鸡、鸭、鱼、鹅,大快朵颐。
大婚,其实就是平虏侯府大把花银子的时候,大事铺张,席开流水,大宴宾客,座无虚席。四方来客,早午晚酒饭敞开了供应,席开流水,随到随坐,随吃随喝。
驼城中,有人举酒祝贺,有人划拳干杯,那个喧嚣闹腾劲,简直都把那侯府堡寨之中的声声管弦,佳人高歌,都淹没在一片呼卢喝雉的喧闹中。
日轮西坠,霞光万道,平虏侯府彩灯千万,灯海璀璨,与天争辉。
大婚正堂之前,司仪令狐青溪大声道:“良辰吉时已到,父母高堂请上坐。”
令狐青溪是雷瑾诸多舅舅之一,舅舅作司仪亦是常见之事。
雷懋这时一身蟒袍,携夫人令狐琼行出,坐于堂中左首尊位。
“岳父、岳母请上坐。”
孙若虚则是一身光鲜锦袍,携夫人周氏行出,坐于堂中右首。
“请出新郎倌!”
整个大婚正堂之外响起海啸一般的欢呼,雷瑾高高站立在二十名壮汉所抬的肩舆之上,大红蟒袍,喜庆吉祥,老远就能瞧见。这肩舆所经之处便是一阵欢呼,且一直抬到大婚正堂前。
雷瑾这才在四名男装打扮的随身护卫拱卫下,昂然步入婚堂。
四名随身护卫,一式的黑色朝天交角幞头,暗红箭袖,亦是清俊非常。
“请出新娘子!”
便见一侧,四名身着红色暗花衣裙的美貌妇人,扶出蒙了红盖头的新娘子。
“吉时到,请新人就位。”
“红带一线牵,新人拜天地!”
新郎倌、新娘子各执红带一端,拜天地!
“新人拜高堂!”
雷瑾、孙雨晴这一拜,雷懋哈哈一笑,怀中摸出两个丝囊,这是雷懋给儿子、儿媳的赏赐。令狐琼也是两个丝囊出手。早有奴婢在司仪令狐青溪的示意下,都用托盘跪接了,放在大婚正堂堆放各种贵重礼物的条桌上。
“新郎倌拜岳父、岳母,新娘子拜父母!”
自然,孙若虚夫妇也是出手以丝囊装盛的赏物,也是奴婢接了,放置于条桌上。
“新人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雷瑾即在媒婆、使女、丫头、嬷嬷等一大堆女人的簇拥下,裹挟着孙雨晴几个女人,涌入新房。
雷瑾挑了红盖头,孙雨晴呈现出来的仍然是平淡无奇的一张脸。
雷瑾倒是从容自若,侯府的丫头嬷嬷却都一脸的愕然惊诧,这主母也长相太一般了吧?
但不管怎么样,合卺酒还是要喝的。
彩绸联接两个酒杯,雷瑾、孙雨晴各饮一杯,这便象征日后夫妻连成一体,合体为一。
饮酒过后,须把杯子掷于婚床之下,这是占卜婚事合谐与否。
杯子一掷,倒恰好是一仰一合,众嬷嬷、媒婆、丫头都纷纷向一对新人贺喜,因为这象征男俯女仰,美满交欢,天覆地载,阴阳合谐,大吉大利之兆。
雷瑾冷冷一笑,阴阳合谐,或许有,但绝不是现在。
雷瑾威严,一众嬷嬷丫头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很快放帐掩门,便一一退出。
雷瑾斜睨了夜合、阮玲珑、万枝儿、香袅四女一眼,道:“看好你们小姐,本侯还要出去应酬应酬。”
“是。谨尊侯爷吩咐,看好夫人。”
“夫人?呵呵,确实是夫人了。”
雷瑾哈哈一笑,出门应酬去也。
***
此时夜色四合,又因为拜堂成亲之礼已成,正式夜宴也已经开始。
弦歌不辍,席开流水,灯海辉煌,于夜风里散漫出霞光。
丝竹不断,鞭炮时响。
多个南戏班子则早就定下了轮班彻夜唱戏,以娱四方佳宾的约定。
新郎倌雷瑾出来应酬一干贵宾,自然更添喜庆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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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鞭刑调教(上)
弦歌不绝,酒筵已终。
应酬完了宾客,在辉煌如昼,无处不在的灯光里,雷瑾与四名贴身护卫,一路说笑着,拖着长长短短的人影,慢慢向洞房转回。
栖云凝清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这一夜的灯火,照夜如白昼,怕是要烧掉不少银子吧。这银子怎么就象泥象水了呢?”
“呵呵,”雷瑾笑道,“大婚是儿女终生大事,长辈们自然舍得花银子,一点都不心疼。而且,平虏侯大婚,四方来客的贺礼,大概能与大婚期间花出去的银子持平,甚至有所超出也不一定。总之,对爷来说,是不吃亏的,说不定还能有点赚头。”
翠玄涵秋却忽然说起,今儿威远公府的后继队伍迟到的事儿,居然在大婚正日拜堂成亲之后才抵达平虏侯府,笑道:“威远公府也会出纰漏,还真是所有人都想不到呢,公爷的面子可是不好看啊。怎么公爷的后续队伍,竟然迟到大婚之日才抵达啊?不过,进府的时候浩荡浩荡,那些不明内情的四方来客倒是惊羡不已呢。”
雷瑾微微一笑,“那是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所以迟了。他们遇上了雷家的死仇大敌,重伤了好几位客卿高手,才击退了敌方。”
“是谁啊?这么厉害。”翠玄涵秋道。
“魔道青云山宗的十二煞。”
“又是魔道六宗啊。”倪净渊感慨着,说了一句。
倪法胜却转到另外一件事上,说道:“后续队伍中可是有不少雷氏的子弟,司徒氏的子弟,令狐氏的子弟,潜质都相当优秀,这其中怕是有些蹊跷吧?”
“造成木已成舟的事实,让爷接受罢了。”雷瑾笑道,“他们不过是要在爷这里闯出一片天,做出一点象样的事儿,谋个出身罢了。爷相信,大哥、二哥那儿,也同样有许多各家族的年轻子弟,送到他们那里历练,谋个出身。
西北、西南都缺人才,爷照单全收就是,多了他们也翻不了天。反正,一切都按律例法令办,一视同仁,他们不享有任何特权。”
“怎么所有人都想向爷这里塞人呢?除了孙家,现在连雷氏、司徒氏、令狐氏都在向西北塞人了。”栖云凝清叹道。
“你们峨眉派不也想向爷这里塞人吗?”雷瑾轻笑,略带点讽刺的语气说道,“这就是形势使然!”
贴身护卫们都有些脸热,不过这都是峨眉派长老会的决定,她们也无从置喙。
“那天奴家到长史府送一份文牍,听两位长史府的官员在那里议论说,侯爷大婚喜庆,不宜见红,还是等大婚之后再安排这批官吏吧。奴家一点也没有听明白,爷,他俩到底在说什么?”倪净渊问雷瑾道。
雷瑾略一思忖,笑道,“那两个官员可能是刑法曹的官,他们说的都是刑杀之事。净渊你听到他俩在说安排‘这批官吏’,其实就是安排‘这批官吏’的刑杀之期。爷想,应该是有批犯事官员要斩首杀头了。”
“呀,那些官吏能犯多大的事,就要斩首杀头惩罚?”倪净渊惊讶道。
“十有七八是贪污或受贿。这是爷猜测的,不一定如此。西北幕府官吏贪污、受贿,依军法斩首,没什么好说的。”雷瑾道。
“西北幕府官吏的俸禄、津贴、常例,还可有各种股利银子收入,粮饷很高了啊,怎么还有官吏要去贪污、受贿?”倪法胜道。
“粮饷高低,与贪污、受贿的关连并不是很大。当然粮饷过低,必定促使官吏们的贪污、受贿行为大大增加。
官吏粮饷高,也未必就没有贪污、受贿之行。反正,查出一个杀一个,内部督查的漏洞也要发现一个,就堵死一个。亡羊补牢啊。”雷瑾非常清醒。
倪法胜摇头,“这人心啊。”
雷瑾哈哈大笑。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闲谈,雷瑾又重新返回到洞房,这里就是他今晚的栖身之所。
以洞房为中心,外围的警戒护卫队,内层的近身护卫都在扩大警戒范围,防止任何人接近洞房,打扰雷瑾的新婚之夜。
轻轻推开雕花门扇,雷瑾在红红的烛光灯火中,悄悄绕过正堂,在洞房外厅的太师椅上坐了一会,随手拣茶几上摆的鲜果吃了两个,这才施施然起身,推开洞房内间的雕花门。
夜合、阮玲珑、万枝儿、香袅四位美妇人却是早就恭候着了,四个女人一拥而上,侍侯雷瑾净面洗手,更衣换鞋,却是不容雷瑾有更多的意见。
一通忙乱下来,雷瑾换好了睡衣、睡裤、睡鞋,看了看帷幔重重,低掩的大红鸳鸯绣帐,随口问道:“夫人睡下了?”
“禀爷,”夜合姗姗上前一步,道:“今儿出门之前,族长吩咐说一定要请爷验明夫人贞洁,再行圆房,免得将来多生事端。
族长还说,还说……”
夜合虽然是妇人,但孙若虚当时吩咐的话,显然令夜合也不太好说出口。
“得,”雷瑾笑道,“爷的岳父早上吩咐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让你说不出口?不怕,不就是几句难听一点的话么?”
“族长说,爷阅人已多,是否处女,爷目睹之下,定是万不失一。民间那些愚昧的‘验红’、‘授巾’等验取女子贞洁之法,远不如爷的眼睛看上一眼,来得准确。
还说,宫廷选秀女,也是由宫中供奉的医婆、稳婆一一检视秀女下阴,判明是处女的秀女,才有资格选入宫中。爷的眼睛比那些宫廷供奉的医婆、稳婆还要厉害。
所以,圆房之前,一定要请爷验明了夫人贞洁。”
雷瑾哈哈大笑,“爷的岳父大人真的是这么说吗?”
“是。”夜合说道,“还是请爷登榻一观吧。”
“嘿嘿,”雷瑾微微笑道:“以夫人性子的乖戾,她能任由爷摆布,检视她的下阴?这个难度比较高吧。”
夜合说道:“今儿早上,族长还拿了一包迷药给奴婢。现在迷药刚下不久,夫人已经完全不醒人事,大约还要半个时辰才会醒来。”
雷瑾知道这‘洞房验贞’的习俗,在民间即是‘验红’、‘授巾’,在成婚之日,以验圆房后处子落红,有落红则皆大欢喜,无落红则可能酿成男女两家的冲突,甚至悲剧。民间愚昧,有时令人无话可说。
雷瑾眉尖挑了挑,道:“你们几个既是夫人的陪嫁,跟着夫人进了雷氏的门,以后就是雷家的人了,不要再族长族长的称呼爷的岳父了。以后称呼他孙氏族主吧。”
夜合恭敬应是。
雷瑾心思转了几转,就知道这验明孙雨晴是否处子的事儿,这四名美妇非同时在场不可,不能由自己一人自说自话。
孙若虚显然是鉴于陆贽的事儿,还有孙雨晴几次‘逃婚’的事儿,加上当年拼命拖延婚期,他担心雷瑾心存芥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雷瑾亲自检视验明孙雨晴的‘贞洁’。
“你们四个,先入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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