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红,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兵器弓箭交出来!”好汉不吃眼前亏,芒列忙冲着自己的女人说道。
“哦,”那个叫萨红的蒙古女人连忙和毡包内的其它几个女人把好几付强弓、箭壶、两具牛皮盔甲、几口蒙古弯刀、套索、长矛都搬了出来。
黝黑脸膛的孛尔贴赤那饶有兴致的看着忙碌的女人们,笑吟吟说道:“嘿,你的女人都不错嘛,看不出你一个小小的十户长也很有一点财力啊!你叫什么名字?”他这时候才想起,还没有问这个蒙古十户长叫什么名字呢。
“芒列!”
“好名字啊,蒙古英雄的名字呢!” 孛尔贴赤那仍然在打量着那些恭手立在一边的女人。
那个叫萨红的蒙古女人梳着一双辫子,上有发套,前有流苏,旁有流穗,缀满着金银饰物,瑰丽华美。
另外的几个女子头顶发箍,额前缀以珊瑚、绿松石和银饰件等,结成长穗垂于耳边的装饰,尤为精巧华丽。
这几个女子还在蒙古长袍外穿着无领无袖,前面无衽,后身较长的坎肩,或是正胸横列两排钮扣,或者缀以带子,四周镶边。对襟上还绣着鲜艳花朵,并缀着五颜六色的亮片儿,光泽闪闪,这本是蒙元宫廷后妃们的穿着服饰,以方便弓马骑射,后来才流传于民间。
从这些女人的衣饰确实可以看出芒列这十夫长财力不弱,而且这几个女人长相都很秀丽,除了那个叫萨红的女人在秀色上稍微差些。
“不要看了,都是汉人女子!” 查干巴日对孛尔贴赤那说到,汉女的话自然都是掳掠而来的可能居多了。
孛尔贴赤那哦了一声,再看了看躲在角落里的一个老妇人和两个十多岁的孩子一眼,迅速把堆放在地上的兵刃弓箭都一股脑儿弄出毡包去,然后又回身走回毡包里来。
查干巴日仔细审视了一下芒列的蒙古毡包,道:“一个十夫长都住八个哈那的毡包,看来很富有嘛!”
原来蒙古毡包由4大结构组成,就是哈那(即蒙古毡包的围墙支架)、天窗、椽子和门,以哈那的多少区分大小,通常分为4个哈那、6个哈那、8个哈那、10个哈那和12个哈那。12个哈那的大型蒙古包,在草原上是罕见的。一般以6个哈那的毡包常见,芒列的毡包是8个哈那,自然会让查干巴日‘高看’他一眼了。
“芒列,快去做手扒肉,吃了收拾东西跟咱们一起上路。” 查干巴日说道。
不跟着一起走,只有死路一条,尤其是在被收缴了所有的作战兵器之后,芒列只得怀中掏出一把小小折刀,示意要出去杀羊做手扒肉。
查干巴日点头同意了,芒列走出毡包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整个营寨中,一队队身穿盔甲的武士,正排成阵势,鱼贯巡行,一律的顶盔贯甲,式样繁杂,但一双双冷酷锐利的眼眸,全然不带任何情感,强劲如刀的寒风刮在他们如同岩石般冷肃紧绷的脸庞,眉头也不稍动半分,步伐整齐,训练有素,手中锋利雪亮的兵器,散发出强烈的杀气,“嚓嚓”的脚步声仿佛战鼓一般。
另外还有一些高坐马匹之上,脊背挺拔,气势沈凝的骑士,张弓搭矢正警惕地警戒着四周的动静。
一看这防卫缜密的架势,芒列暂时死了反抗的心,乖乖的去杀羊。
芒列杀羊极利索,只一把折刀,一会儿的功夫,便把一只整羊剔剥出来了,草地上连一滴血都不沾,羊皮也顺手晾在了草地上,羊血和内脏是用来喂牧羊犬的,提着羊肉,用刀割剁成三五斤的大块叫女人们下锅煮了。
在杀羊的功夫,毡包内查干巴日和孛尔贴赤那已经坐下来,大摇大摆地喝着奶茶,吃着奶食。
奶茶是以砖茶熬成,奶食则有奶皮子、奶豆腐、奶渣子等,女人小孩倒也不敢过来一起吃。
煮不多时,拿白水煮,不加任何调料的手扒肉,就端上桌来,大概都是饿了,无论是查干巴日和孛尔贴赤那这两个马贼,还是芒列毡包里的老少,把这出锅后的大块连骨羊肉翻来掉去撒些细盐,使之显得肥腴咸香,然后便是双手把牢羊骨头两端,半拉脸儿扎进肉里,叉开十指吃得满腮油腻,连小刀都不用,一边吃肉,一边用银碗喝酒,快意如此。
只有几个女子还斯文些,一手攥着大块肉,一手用蒙古小刀切割着吃,也只有一碗盐水蘸蘸。
风卷残云,手扒肉吃了个精光,再看时,桌上只剩骨头了。
芒列眼中精光闪动,查干巴日微微而笑,道:“芒列,你想说什么?”
“你们不是蒙古人!”
“呵呵,我们说了我们是蒙古人吗?” 孛尔贴赤那笑道。
确实,至始至终,他们就没有说过他们是蒙古人,虽然他们用的是蒙古语名字,穿的是蒙古皮袍。
“哦”,查干巴日说道:“我倒很想知道,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我们不是蒙古人?”
“很多小细节都可以看出,从第一眼我就怀疑你们不是蒙古人,后来再观察一下,就很清楚的可以断定你们不是蒙古人了。譬如我们蒙古人能将骨头上的肉剔得非常干净,吃完手扒肉,只剩下一块雪白的骨头,连一丝肉都留不下。你们吃剩下的骨头上,留下了好些筋头肉渣子。显然不是草原上的牧民。”
“好样的,我们是什么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套上你的车,赶着你的牛羊,准备跟我们走!” 查干巴日道。
忙了好一阵子,芒列还有原来归他管辖的编户牧民全部跟随着这些马贼伙上路,马贼伙分出了一部分人把他们的牛羊全赶走了,但是在离队一个时辰之后,又赶上来归队。
显然这些马贼还有人接应,牛羊之类的牲畜被另外一批人接收转移了,失去牲畜,他们这些被迫跟随马贼的牧民也只能继续跟着马贼进退,否则非全部饿死不可,根本捱不过这个冬天。
芒列暗中窥测着这股马贼伙的动静,但并没有伺机逃走的企图。实际上现在就是牛羊牲畜没有被转移走,他也不敢走,因为他的母亲妻子儿女全部被打乱分散重新编组,在马贼伙的骑士严密监视下,任何妄动都可能招致最血腥残忍的攻击!
行行复行行,一夜工夫,越过冰封的黄河,出西套,绕贺兰山而西,继续前进。
芒列猜想他们大概是要去居延海附近。
马贼们大概有一千多人,而在被胁迫而跟随马贼进退的人群中,年轻力壮的人和马贼们在人数上是基本相当的,但没有人敢反抗,因为一则没有武器,二则妻子儿女都裹挟在人群中,一旦翻脸,这些马贼绝对不会发慈悲的!
天色微明,芒列等一众被裹挟的男女都突然发现马贼伙的斥候探马频繁活动起来,来回穿梭,显然前面有异常情况。
很快,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吉囊汗的游骑在这一带设伏。
大概是被层出不穷的马贼伙弄烦了,吉囊汗想在这里给马贼一点颜色吧!
对于在前面的草原上有吉囊汗帐下的精锐骑士游弋的这样一个事实,马贼伙的探马们似乎都不怎么在意让这些被裹挟的人知道,虽然这一股游骑怕是足有七八千骑以上,在人数上已经对马贼伙占据了绝对优势!
马贼会怎么应付这吉囊汗数倍于己的精锐游骑呢?
第二章 弓刀血火雷噬
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吉囊汗帐下游骑,游弋在广阔的戈壁草原,以马贼们在人数上的劣势,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带着裹挟的男女丁口一同突破蒙古游骑的层层封锁,多路堵截,成功返回其秘密巢穴的。
马贼伙的选择,按常理应该是立即丢弃所有被他们裹挟的男女丁口,避开蒙古游骑的锋锐,迅速迂回折返他们的巢穴。
但是在芒列等人的眼中,似乎查干巴日和孛尔贴赤那两个马贼首领并不作此打算,仍然下令驱众向前,实在大违常理。
当然马贼们并不是没有变化,至少在又一批斥候探马打马如飞,回转报告之后,接连放飞了多批多羽信鸽。
看着信鸽振翼高飞,很快消失在远方的天空,芒列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身旁一个十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信口说道:“他们放鸽子干嘛?难道不怕被天上的鹰隼捕杀吗?”
芒列一边观察马贼动静,一边顺口低声教训这见识未深的小子:
“你知道什么?汉人军队用来传信的鸽子都是挑选能在雨雪沙尘天气飞翔,而且还要是特别善于高飞和夜间飞行的信鸽(注:大多数猛禽不在夜间出没,即使出没也是低飞的种类,如猫头鹰等),不是鹰隼猛禽随便就能够捕杀到的,只有在信鸽途中疲倦或者低飞觅食的时候,才可能被人捕杀或者被猛禽猎食!”
芒列虽然不知道在汉人写的《鸽经》里就有“六翮刚颈,直入云宵,鹰鸇不能搏击,故可千里传书”的记载,但是他曾经多次跟随吉囊汗的大军纵骑越过边墙,深入汉人地界驰突抄掠,倒也知道南边汉人的军队使用信鸽传递信息,正象蒙古大汗的军队使用鹞鹰一样,不过鹞鹰绝无可能象信鸽那样放飞太远,信鸽即使千里万里之遥也能很准确归巢,鹞鹰是绝做不到的,更何况蒙古人驯养鹞鹰主要是用于打猎而不是用来传递书信消息。
现在这些马贼在前有敌骑封锁去路的情况下,放出信鸽,明显是在给他们的同伙传递一些消息,想来必定都是不利于蒙古游骑的消息。
芒列的脸色非常难看,心中举棋不定,委决不下,要不要把这消息传出去呢?
趁机逃跑?亲人们都在马贼手里!
就地反抗?可又没有称手的武器!
光凭怀里割肉的小刀和短小的手叉子以及藏在靴筒里匕首,出其不意的近身肉搏或者可以,但对付这些警惕性极高的马贼基本没戏,只看他们在得到吉囊汗帐下游骑封锁去路的消息之后,都有意无意中逐渐拉远了与裹挟人群的距离,弓刀都挪移到随时取用的方便位置,一双双冷酷至极的眼眸阴森森地睥睨着他们,就象饿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看他们那意思就是只要人群一出现骚动,立即弓刀齐至,痛下杀手,绝不容情!
而且看这些马贼看似散漫杂乱,实则俱以十人为一队,前后照应,并非乌合之众,竟然如同有严酷军法部勒的军伍一般,寻常的小部落难怪会毫无抗手之力。
队伍继续向前推进,迤俪而行。
“呜——呜呜,”号角长呜。
伴随着雄浑悠长的号角,积雪覆盖的草原远端,无数小黑点从四面八方密集地汇集起来,逐渐形成犹如恶涛狂潮般的一线汹涌,恶狠狠地翻涌着向着马贼伙们急驰扑来。
这是吉囊汗帐下的精锐游骑正在高速迫近当中,空中有好几只鹞鹰轮番盘旋监视,那是蒙古人平常打猎时用的猎鹰,体形强健精悍但并不庞大(在这个寒冷的季节,上升气流太少,体形太大的鹰在没有上升气流的托举时无法借助风力,其沉重的身体是无法飞升到高空的,显得笨拙无用。所以驯养猎鹰都选择体形适中,即使没有上升气流,不需借助于风力也能飞上高空的鹞鹰,这样的鹞鹰才能胜任打猎和侦察监视的任务)。
看着遥远的雪原远处人马如潮,蹄声犹如隐隐殷雷,芒列心潮激荡,曾几何时,在跟随千户那颜出征的时候,他也是在这样的万马奔腾中奋勇争先,一丛丛的十人小队,就像灌木丛一般,四面八方摆阵冲锋,骑兵分路向前,迅猛推进,同时大喊“握噢入”,震天动地,那是打从成吉思汗那时起,就传下来的蒙古人战法,“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
但是面对径直奔驰而来,人数数倍于己的蒙古鞑靼游骑,那两个自称为查干巴日和孛尔贴赤那的马贼首领仍然稳稳地端坐在坐骑上,毫不动容,有一种无法形容地镇定从容,威武煞烈的气质,而这正是让芒列大惑不解的,马贼打不过就走是常有的事,但面对优势敌人,他们竟然冷然相待,一付准备硬战的架势,这样的马贼可是从未见过。
难道他们还有暗藏的援军?想到他们先前放飞的信鸽,芒列就隐隐觉得不妙,偷觑前面的两个马贼首领并未注意,缓缓带马向前,竖起耳朵偷听。
这时便听到那个穿着黄色蒙古长袍,自称查干巴日的马贼头子,用汉话对另外那个黝黑脸膛,穿蓝色蒙古袍的孛尔贴赤那说道:“魔高,这可是久经战阵的鞑靼精锐,等会我们看谁杀得多,胜者独得六成丁口,有意见吗?”
“哈哈,别以为你叫白老虎,就一定杀人快过我。奶奶个熊,谁杀得多,得杀过才知道!哼哼!”
等等,他们说的是汉话,难道是汉人?难道是汉人边军假扮的马贼,要不他们怎么有信鸽?
芒列自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魔高”还有“白老虎”,就是雷瑾护卫亲军中的一曲之长,百骑都统白玉虎和魔高,两人奉命带领本曲人马假扮马贼是实,但却不是边军的人马。
两人带着各自的人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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