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就如一潭幽澈的古井,一张失了音的故筑。
但没有人敢忽视这个太原男人。
事实上,真正的高手,都能感觉得到,比起郭破虏,这个嘴唇猩红、身着长衫,满身儒雅气的男人,威胁性反而更大得多。
至少论单打独斗,在场的人,还有人可以挡住郭破虏。
却没人有自信,可以挡住高长恭。
郭破虏战意勃发,如一头愤怒的猛虎。
高长恭蓄势待发,如一张绷紧了的巨弓。
箭拔弩张。
此间氛围,瞬间变得凝滞。
似乎连空气都已经冻结。
晦涩粘稠的杀气,充斥着整个苍龙殿。
“陆先生,老朽希望你考虑清楚,真要再次开战,我们或许没有信心留下你的这两个同伴,但你绝对活不下来。”须佐之男冷声道。
“我知道啊。”
陆羽点了点头,“不过——老先生,你耳朵是不是不好用啊。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我早就把自己的脑袋摆上来了,死就死呗,反正我这人很偏激,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那我就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生不如死,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死了一了百了。再说了,再次开战,老子是活不下来,但老先生你,似乎也活不下吧。老先生你觉得,是你这个日本唯一武圣的命值钱,还是我陆长青这条早就半死半活今天死明天死都不知道的烂命值钱?”
“你——”
须佐之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和阴郁。
陆羽继续说道:“别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或者说是在威胁你们。我这人从来不屑于用什么旁门左道,能用阳谋就绝对不用阴谋。我给你十秒钟考虑,不答应老子的要求,那就鱼死网破,谁怕谁啊。”
十。
九。
八。
……
十秒倒计时,很快结束。
郭破虏舔了舔嘴唇,握紧了手中魔刀。
高长恭也拔出了腰间的那把玄铁打造的杀…猪…刀,滋溜溜在掌心旋转一圈,刀锋凛凛,泛着幽冷光泽。
对面几大亚圣,也是准备就绪。
眼看就是一场注定会流许多血的乱战。
“等一下——”
须佐之男突然开口。
他举起手,将身边几大亚圣喝止。
“陆先生,我答应你的条件。”
须佐之男叹了口气,“《涅磐般若心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你要的剩下四把名刀,给我三天时间,老朽也会亲自送到你面前。”
“宗主!”
“宗主,不可啊!”
“宗主,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我就不信,还留不下这三个小辈?”那个黑袍老者无比愤怒的说道。
“小辈?”
须佐之男摇了摇头,眼前这三人,虽然年轻,哪个都不到三十岁,年纪最大的高长恭今年也只有二十八,但哪个又真的是小辈?
武道修行,强者为尊,要将论资排辈,但最终地位,还不是实力说了算。
而眼前这三个年轻人,哪个没有跟他们这些老头子平起平坐的资格?
“行了。我意已决。”须佐之男摇了摇头,喟然一叹,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
别人可以冲动,可以逞一时意气。
但作为现在日本整个修行界的扛鼎者、领导者,须佐之男不能冲动。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日本修行界的传承放在第一位。
其他的代价,都可以付出。
只要希望还在,他死后去了九泉之下,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对嘛,老先生果然是个明事理讲道理的人,早这么讲道理不就好了,大家也不用撕破脸皮了对不对。那话扎说来着,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陆羽立马换了个脸,笑得那叫一个温润如玉、使人如沐春风。
须佐之男拍了拍手,立马有人将《涅磐般若心经》拿了出来,檀木盒子装着,恭恭敬敬送到了陆羽面前。
陆羽接过,打开盒子,发现是个布帛包裹的线装册子,纸张已经很陈旧了,泛着一股子古朴气息。
打开一看,竟然都是古梵文,他自然不认识。
不过想必大和尚纳兰石肯定是认识的,也就是直接揣进了兜里。
倒丝毫不怕须佐之男敢骗他。
因为没有意义。
况且但从这本古籍的年代判断,也该是真本。
“陆先生,那你第三个要求是什么?”须佐之男说道。
“这件事情就更小了。”
陆羽眯着眼睛,“不过对我更为重要——老先生,有个小女孩死了,我很难过。我希望老先生能帮她主持一场法事,超度她的亡灵。这场法事一定要盛大。我要所有日本的高僧都在场,至少要做一百天。至于规格——我打个比方,你们的天皇要是死了,你们怎么给他做法事,就怎么给这个小姑娘做法事。”
“哪个小女孩?”须佐之男问。
“她叫千叶桔梗。”陆羽说。
须佐之男皱了皱眉头。
事实上陆羽话音落下后,很快就有人打电话去查他口中这个叫千叶桔梗小姑娘的所有资料了。
大约只过了五分钟,一名年轻武僧就小跑了进来,在须佐之男耳边耳语了一番。
须佐之男脸色顿时沉寂了下来。
事实上比起陆羽前面两个要求,第三个要求虽然麻烦,相当麻烦,却是代价最小的。
问题关键是——
陆羽要做的这个法事,那个小女孩的身份,竟然是个——流…莺。
流…莺算是比较文艺的说话了。
直白一点,那就是妓…女。
陆羽居然要求他须佐之男,堂堂武圣、日本第一宗门天神宗的宗主,日本佛学造诣最深的人,为一个妓…女,做一百天法事?!
更过分的是,居然还要求全日本的得道高僧,都要来参加这场法事?
那他须佐之男的面子往哪里搁?
全日本得道高僧的面子往哪里搁?
…………
…………
682。第682章 杀人者,陆羽(六)
“陆先生,据我说知,你跟这个叫千叶桔梗并没有多深的交情,只是一面之缘。不必如此吧。”
须佐之男眯着眼睛,“你也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身份,要我给她做法事,这不是逼我跟你鱼死网破么?陆先生,我们日本修行界,已经对你退让够多了。你不要得寸进尺。那样的话,前面答应你的两件事,说不定都要黄了。”
“老先生觉得这个小姑娘对我不重要。但那是你觉得。”
陆羽冷冷一笑,“我觉得,她对我很重要。这事儿虽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利益,但至少能让我心安一些。老先生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就真的鱼死网破好了。反正小爷我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我一步不退,也压根没想过要退。”
半个小时后。
陆羽带着高长恭和郭破虏,离开了平安神宫。
而平安神宫苍龙殿内,除了那座倒塌的天照大神像留下的满地狼藉之外,还有一群脸色极为难看的日本修行界大人物。
“奇耻大辱啊。”
须佐之男说,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本来气色就不好,这下看起来更为虚弱了,甚至还有些可怜。
这一刻的须佐之男,看起来哪里还像是一名武圣,就是一个不得不服老的、垂暮之年的老者。
“宗主……”黑袍老者开口道,“保重身体。”
他说完,也是叹了口气。
刚才,陆羽提的三个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一个比一个蛮不讲理。
偏生他们还没有办法拒绝,全都给应承了下来,还得保证,把每一件都办得漂漂亮亮。
要知道,在场之人,那个不是现在日本修行界的巨擘、顶梁柱和脸面?
可今天,在这里,他们不仅丢了自己的脸,丢了整个日本修行界的脸,甚至连列祖列宗的脸面,都给丢完了。
“我没事。”
须佐之男摆摆手,“你们放心,在日本诞生新的武圣之前,我就是熬着拖着,也绝不会死。”
他咬了咬牙,目光逡巡一圈。
“诸位,记住今天吧,记住这个叫陆羽的男人,记住他带给你们的侮辱,带给日本整个修行界的侮辱。从今而后,此人,就是我全日本武者的生死大敌。”
他提高了声音,“诸位,我须佐之男以三神器掌管者、以天神宗的宗主、以全日本修行界的领导者的身份宣布三条规矩。”
他比起了三根手指,“第一,从今日起,全日本所有三十岁以下、又入了先天之境的青年武者,全部纳入我天神宗门下,由我亲自负责教导。《涅盘般若经》虽然被陆羽夺了去,但只要我还活着,这门绝学的传承,就能在我日本继续传承下去。”
“第二,在座诸位,凡是武道亚圣级别修为的,也全部进入我天神宗,作为长老,协助我教导年轻一代。现在是我日本修行界生死存亡之际,我只希望诸位能抛弃门第之见,先把我们的传承保住吧。”
“第三,我与陆羽,将有一战。短则半年,长则两年。此战无论我是胜是败、是死是活,在我日本诞生新的武圣扛起气运之前,都不准谁私自去找陆羽报复。”
“谨遵宗主诰命。”
“遵宗主法旨。”
须佐之男话音落下,其余老者全都拱手拜首。
所谓不破不立。
魏文长一双铁拳,将整个日本修行界砸碎了。
而陆羽又近乎斩断了日本修行界的未来。
算是彻底破了。
不过日本的武道,也是传承了将近两千年。
能长盛不衰,自然有他的道理。
此刻,他们并没有绝望,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彻底摒弃门户之见,抱成了一个拳头,凝成了一根绳子。
从今而后,日本再无别的门派。
只有一个门派存在——天神宗。
……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无时无刻都在做决定。
这些决定,有正确的,每个决定,或多或少,都会对这个世界形成一定的影响。
松田龙平是个普通的名字,普通的名字背后,是个更加普通的男人。
一个四十多岁,经历了离异、事业失败。沉溺于赌博和酗酒,活得浑浑噩噩,丝毫没有方向感的男人。
松田龙平这辈子,也做了许多决定。
其实都没有对这个世界造成多大的影响。
毕竟他只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小人物,哪里来的多大的能量?
他就是个普通人。
不够好的好人,不够坏的坏人。
要说他这辈子做的最坏的事,大概就是前不久去找山口组的人高密,那个千叶家的小姑娘,居然敢悄悄收留那个可恶的、搅得满城风雨的华夏男人吧。
但天地良心,他要是知道池田俊少爷会直接杀了千叶家的小姑娘,他是绝对不会被高密的——即便他很缺钱、已经穷疯了。
因为……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那是个有着这个贫民窟最干净笑脸的小姑娘。
在所有人都嫌弃他浑身恶臭,是个烂赌棍和烂酒鬼的时候,只有这个小姑娘,每次看到他,都会恭恭敬敬给他鞠躬,露出一个干净的让人心碎的笑脸,叫他一声秋田叔叔。
他后悔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后悔药卖?
千叶家的小姑娘,毕竟已经死了。
连尸体都被俊少爷拖走了,不知道扔到了哪里。
又是个春阳慵懒的早晨。
松田龙平走在街道上,手里提着一瓶酒,一边走一边喝。
他现在有钱了,可以住酒店,每天洗澡,也可以每天换干净衣服,所以也没什么人会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松田龙平本来以为,他会很受用这种感觉。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他都有些心神不宁。
“桔梗啊,杀你的是俊少爷,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呢,我只是……我只是缺钱花罢了。”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低声自言自语着,似乎在找寻着心里安慰。
阳光越来越灿烂。
但很快就没有了。
因为有个人挡在了他面前。
跟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他比起来,这个个头在一米八往上的年轻男人,可真是高大的。
他穿着极为修身的黑色风衣,脚上踩着军靴,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和病态外,近乎是个完美的男人。
这样的人物,松田龙平哪里敢惹。
所以他打算换一个方向绕着走。
“你哪儿都去不了了。”
这个男人突然开口了,声音很平稳,甚至有些温暖,但松田龙平听在耳朵里,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子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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