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化寺门外一片狼藉,片片血迹染红了铺地石,僧人们在清理战场。
东郭玉看到宗马过来,连忙问安:“哥哥可曾受伤?小弟有礼了。”
宗马一边脱去血衣,一边回答:“没事,没事,弟弟怎么也在这里出现?”
“听说兴化寺有难,小弟约人前来相助。”东郭玉说着在宗马面前一跪,“小弟有礼了。”
“快请起,”宗马扶起东郭玉道,“你我兄弟多日不见,如隔三秋,让为兄日思夜想。和尚们也说小弟此许日子不给寺里送东西了,你忙些什么?”
“唉,说来话长。”东郭玉脑筋灵活,说道,“母亲身染恶疮,四处求医问药,哪分得开身。”
“是吗?”宗马眼珠滴溜溜地一转道,其实他心中对东郭玉早有怀疑和戒备,试探说,“择日定去探望咱娘。老人家现住何处?”
“她……”东郭玉略一迟疑,指着捆在后面马身上的袮丛说,“哥哥,小弟先把这厮交于方丈处置,回头再谈好吗?”
宗马扭头看看东郭玉身后的马背上捆绑着的祢丛,道,“也好,为兄陪你一块去。”
明空正襟危坐在禅房里,一脸余怒未消。澄济、智建和那个面黄肌瘦的和尚皆一字儿排开,肃立在一旁。明空正在指责智建,说一切前因后果都是由他和管教弟子无方所导致,执意要将智建逐出寺门。智建肃立在明空面前说:“师兄,兴化寺因为我惨遭不幸,师弟怎么能在危难之时离开啊。”一旁的澄济为智建打圆场说:“是啊师兄,还是让师弟留下吧,法轮斗转不是师弟一个人的过错,师兄不是常说疯狗咬人,路人诛之,你不诛我不诛,疯狗不会伤及更多的无辜吗?”
“休妄多言!”明空转向智建,满腹怒气,“老衲为了留你,早有人说三道四,今日主意已定,况且你同金有莲斩不断的情丝!还有你侯班,”明空转向那个面黄肌瘦的和尚,“答应不再跨出寺门半步,今日出尔反尔,随意跑出兴化寺,怎能伴佛终老,你也走吧。”
那侯班悄悄嘀咕了一句“乖乖,疯狗眼里尽棍棒”,继而说道:“师弟的确跑出寺门一大截,没有跨出半步啊。”
“狡辩!”明空咆哮道,“不可教也!”
“师父,”门外一和尚立即打断明空的话,“东郭玉、宗马求见。”
东郭玉跨门而入:“弟子东郭玉叩见师父。”
明空摆手说:“你我从未举行任何礼仪,哪来的师父弟子,老衲说话直来直去,请东郭壮士不要介意,兴化寺多亏壮士多次相助,老衲携寒寺等人衷心拜谢。”说着低首献掌,“阿弥托佛……”
东郭玉忙说:“承受不起,为兴化寺效犬马之劳理所当然。在下也为早日被纳入佛门创造些锲机。”
明空问:“壮士今日助我兴化寺力克劲敌,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东郭玉答:“都是在下附近村的百姓。”
“百姓?”明空问,“他们个个像是训练有素,身怀绝技,全是百姓?”
东郭玉答:“隋王执政时,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百姓常遭逐军、响马等人掠夺财物奸污妇女,为了生存不得不学点功夫自卫啊。”
明空问:“你那些人伤残如何?贫寺虽然靠各方施舍维持生计,但是也略尽微薄之力,给予补偿。”
东郭玉说:“区区小事方丈不必挂在心上,他们概未受伤,各自回家去了,这不,袮丛已被在下生擒,请方丈发落。”
“噢?”明空一抬眼皮,“老衲正有话要问他。”
“宗施主,”这时和尚增收过来,对一旁的宗马道,“门外京城来的人招见。”
东郭玉跟出门,见宗马步履不均,一脸忧郁,便问道:“兄长有何难处,小弟或许能助一臂之力。”
宗马边走边直言道:“为兄正要问你,我那二百余匹军马是不是你盗走的?给方丈传达信条的人是不是你?”
“这话从何说起?”东郭玉瞪大眼睛,“小弟盗你马何用?即使卖钱,二百余匹还不招惹人眼,哪里去卖?至于信条倒是传过,俺告诉方丈家母患病,一时不能给寺内拉菜、拉面,让他们另找其人。”
宗马停下脚步沉思片刻,面带愧疚地拍拍东郭玉肩膀道:“为兄不该怀疑你,原谅哥的难处。不过,金矛应该在你手里吧。”
“这个小弟知道,”东郭玉低下头,叹道,“唉—,对不起兄长啊,兄长也猜到了,俺东郭玉并非贪婪金矛的小辈,只是帮助兴化寺做些事罢了。俺这就去取金矛,它在小和尚路捡手里。”
“和尚路捡?”宗马一愣,说,“他死了呀。”
“死了?”东郭玉目瞪口呆。少顷,眼角里渗出泪水,不禁仰天长叹一声。
宗马说:“听说和尚路捡被一个叫李闯的恶棍毒死在了监牢。”
两人说话间来至兴化寺门外,早有一骑马人展出谕旨:“宗马听旨。”宗马拍打衣襟,双膝跪地:“臣——宗马接旨。”
要知宗马得到何等旨谕,且听下回分解。
【本节完】
第十四回袮丛古佛诉衷肠智建遵嘱别情侣
【云龙山寻宝记】
第十四回
袮丛古佛诉衷肠智建遵嘱别情侣
浪淘沙
往事只堪哀,
对景难排,
寒风袭院藓侵阶。
皆因父过引狼来,
悔初不该。
两小本无猜,
眉去眼来,
月下野棚终敞怀。
和尚一心把种埋,
接宗传代。
话说宗马接了圣旨,对东郭玉说:“小弟,为兄公务在身,你我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能见面,望多多保重,为兄这便向方丈告辞。”
东郭玉问:“哥哥有何要事匆匆告别?”
“皇令如山。”宗马把刚才阅读过的密信递给东郭玉说,“高句丽部落集结雄兵数十万配合突厥,虎视眈眈,妄图对我大唐两面夹击,有一举吞噬之势,为兄务必赶到前线督战。”
东郭玉见密信上写道:
令宗马即日起程至东北战场代替朕亲自督战,主力部队抄惠山迂回到敌人后方,切断其退路。朕从西南战场抽调十万大军,对高句丽部落形成前后夹击,你在经纬河接管本部,十日内定全歼高句丽部落,不得有误。李世民钦此。
东郭玉不看则罢,看了密信心中喜出望外。
且说兴化寺一战,御林军惨死二十余人。方丈刚得到袮丛几百匹战马,他让宗马挑选了百余匹战马以便赶赴战场。宗马千恩万谢,带着剩余的御林军离开了云龙山兴化寺。
明空正愁剩余的投降者如何处置,东郭玉说:“师父,战死的当然由兴化寺掩埋,其他的交给弟子,愿意回家的回家,无家可归的便可到我们庄上开荒种田、做些买卖,也好有个归宿。”明空欣然答应。就这样,东郭玉给兴化寺留下三十匹战马,带着一部分马匹和那些残兵败将,与乔装改扮的三百将士汇合凯旋而归。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回头再说明空,亲自给袮丛解开绳索。袮丛活动一下麻木的手脚,向明空一跪说:“多谢方丈不杀之恩。”
“将军请起。”明空问,“袮将军可是少林弟子驰静长老的门徒?”
袮丛一听张大嘴巴,说:“末将正是,方丈怎知?您是……”
“驰静乃老衲的师兄,你那招式老衲一目了然。”
“啊呀!”袮丛一头着地,“弟子有眼无珠,师叔在上,受弟子一拜。”
明空说:“老衲看得出来,你与增成格斗时方存善意,不然那一掌下去增成和尚非毙命不可。”
“师叔眼似明镜。”袮丛说,“弟子不忍心同根相煎,手下自然软弱。”
方丈点点头,问道:“你既入佛门怎地又着甲从戎?”
一句话问得袮丛双目潮红,看似无奈地摇摇头,向明空、澄济诉说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平安无事皆为春,身健愉悦皆为福。平安无事即一无天灾,二无病灾,三无祸灾,和也。“和”为人生难得之贵。大凡有不和,尚且为求一个“和”字才入寺为僧,故曰“和尚”。袮丛小时候,家里有一个与酒肉亲、与赌场亲的爹爹,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娘眼看养不活袮丛,把儿子送到了少林寺。袮丛的父亲人称“袮赌鬼”,不顾及家里,母亲与姐姐靠劈柴烧木炭相依为命。袮赌鬼在没有娶妻之前,据说拜一位云游的赌圣为师,那时就小有名气。常常以赌技超群而自居。开始,近至十里八村、远至百里开外,那些慕名而来的豪赌者均纷纷败北。他不但鼓起了腰包,而且收了若干弟子。多少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眼巴巴地渴望能投入他的怀抱,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结果,王氏艳压群魁,庆幸与袮赌鬼洞房花烛,婚后相继生下一双儿女。
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一年,来了三位与袮赌鬼年龄相仿的男子,其中一人被两人唤作牛哥。牛哥非常肥胖,看上去让人不由得想起弥勒佛,身体看上去要重于剔了骨头没有多少肉的袮赌鬼两三倍的份量。牛哥是浪里的木条——闯出来的棍子,说来以赌会友。几场赌局下来,袮赌鬼输掉赢来的钱财不说,最后还欠人家一屁股债。以后的日子里牛哥三天两头上门催债,袮赌鬼又无力偿还,没有办法的办法,双方达成了一款肮脏的协议。
一天晚上,袮赌鬼把妻子扒得精光,提出要与她做爱,然后以出去小便为由,吹熄油灯。稍顷,那牛哥摸到床上,搂着王氏,享受着他用债钱换来的肉体。尽管袮赌鬼在门外听得屋里“哼哼唧唧”的叫声,心里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一阵风雨交加过后,王氏才感觉劲头不对,那牛腰般的躯体分明有别于自己的男人袮赌鬼。
事后,王氏也哭得天昏地暗,要寻短见。终于没能经得住丈夫的花言巧语,答应每次二两银子来偿还欠下的赌资。说债钱一旦以肉体兑现清之后,双方一笔勾销。从此牛哥每当与王氏上床一场,袮赌鬼便在墙上划上一道深深的印记。王氏忍辱负重,慢慢也习以为常了。牛哥开始的时候还庆幸自己能搂着一位天仙般的女人十分满足,时间长了,王氏的女儿袮娇已是花季少女,好像仿照母亲刻出来的模子,芙蓉般俏丽,手如柔荑,皮肤如凝脂,领部如蝤蛴,牙齿如雪,那螓首蛾眉的俊俏,巧笑倩兮的举止,又让牛哥顿生邪念,不断调戏祢娇。没有不透风的墙,此等不光彩的事钻进了小和尚袮丛的耳朵里。自古英雄出少年,有一日,牛哥又来找王氏,袮丛一不做二不休,把牛哥连同亲爹袮赌鬼一并送上了黄泉路。之后官府一味认定凶手是王氏或者袮娇母女,把他们锁进了大牢。袮丛敢作敢当,向县令自首,说死者都是自己所杀。不料县令是个花钱买来的糊涂官,惊堂木一拍:“从未听说袮赌鬼有儿子,本官心如明镜,洞察分毫,你小子八成是看人家小妞长得漂亮,想英雄救美吧?给我轰了出去!”……
当时边塞一度吃紧,李世民招兵买马,扩充军力。那些被招来的有十几岁的孩子,有年逾半百的汉子,耕田种地倒有一手,论起擒拿格斗、冲锋陷阵大都一窍不通,军中十分缺乏教官。李世民派人以各寺武僧为重点,四处纳贤,朝中官员曾莽被指派到少林寺。
这天,曾莽奉命来到少林寺,驰静长老把两位得力门徒推荐给他,袮丛便是其中之一。但是祢丛牵挂母亲和姐姐的生死,执意不愿意离开故土,曾莽把王氏母女保释到自己府内,言之让袮丛立功为母女赎罪,观其表现以待放人。袮丛答应了曾莽的要求,在军中做了一年的教官,为救亲人,他非常卖力。回头请求曾莽放了母亲和姐姐。曾莽却以袮丛没有临场杀敌为理由加以要挟,又迫使袮丛随军远征。
袮丛哪里知晓,娘与姐姐脱离了虎口又入狮穴。曾莽把王氏母女接到府内不久,贪婪王氏的姿色强行占有了她。俗话说,好酒不入茶行,好书不择歪笔。曾莽却是个好色不择老幼的老色鬼,他用同样的手段奸污了王氏的女儿袮娇。之后,把母女两人分头关押,金屋藏娇,并告诫手下人不准走漏风声,违者杀头。因为王氏咬牙切齿地说过,一旦儿子知道了真相,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让袮丛随军远征。心想战场上短兵相接,活着回来的毕竟为数不多。
哪知袮丛两年之后才得以平安回到曾府,他满以为这次母亲与姐姐必将获得自由。谁知曾莽又说二人是有人命官司的重犯,需要多方调停才能放人。正当曾莽伺机除掉袮丛之际,他收到女婿李荦的密信,请求派兵兴化寺。曾莽也听说兴化寺是藏龙卧虎之地,高手如云,这次让袮丛率兵前去讨伐兴化寺必然凶多吉少,是除掉心腹大患的最佳时机。倘若他能活着回来,再找理由杀他不迟。
……
澄济听了祢丛叙说之后疑虑重重,说:“曾莽有能力保释你母亲和姐姐,为何羁押着迟迟不肯放人?其中必有奥妙。”
袮丛一脸无奈,说:“弟子也曾感到蹊跷,只是怕与曾莽闹翻了,娘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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