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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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剑孤星-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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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兰轻轻对他说道:“咱们去看慧心妹妹,她疯病虽已略好,神志还是不很明白,见到她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提起姑姑.也不要提起铁剑书生马公子,知道吗?”

韦松点点头,跟随徐文兰缓步来到一间清静的石屋前。

徐文兰向他摇摇手,自己先轻轻推开房门,低问:“慧心妹妹,还没有起来吗?”

屋中一个平静的声音答道:“早起来啦,是兰姐姐么?请进来,我正在看书哩!”

韦松听那声音,正是慧心,忍不住一阵激动,鼻尖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

然而,从慧心的语气中,显见数月调养,她的病,已经痊好了,心里又为她高兴,这一喜一悲竟痴痴立在檐下,宛如木人一般,徐文兰连连向他招手,他也没有着见。

徐文兰移进人石屋,笑道:“慧心妹妹今天早上,你听见喜鹊叫没有?”

“喜鹊叫?在哪儿?我怎么没听见?”

“俗话说:听见喜鹊叫,便有喜事临头,你猜姐姐来做什么?姐姐是来给你报喜的。”

“喜,什么喜?”

你先把眼睛闭起来,没叫你睁开,不许睁开。”

韦松正听得人神,忽见徐文兰探出头来,向他招手。他连忙举步走进石屋,见屋中一明一暗,卧室中,放着一张锦褥绣榻,慧心头上短发覆额,正倚在榻上,含笑闭目,手里握着一卷书册,神态美得脱俗,犹如一朵青莲,使满室中都散发着淡淡清香。

徐文兰笑道:“好啦!现在睁开眼来看吧!”

慧心双眸一张,遽见韦松,神情似乎深深一震,但随即笑容收敛,星眸之中,竟滴落两滴晶莹的泪珠。

韦松一见这情形,满腹言语,不知从何处说起,也痴痴立在榻边,忘了举动。

两人相对而视,四目交投,却无一声言语,眼神之中,也是一片茫然。

徐文兰冷眼旁观,心里大感稀奇,轻轻推了慧心一把,低声道;“妹妹,你看他是谁?”

慧心木然地随着道:“他是谁?”

徐文兰陪吃一惊,又道:“他是你的韦师兄啊?你忘了?”

慧心脸上毫无表情,也跟着道:“他是你的韦师兄啊,你忘了?”

徐文兰大急,忙目视韦松,沉声道:“韦表哥,你是怎么啦?见了她,也不说一句话?”

韦松微微一震,这才清醒过来,上前拱手一礼,道:“师妹病体可痊好了?”

慧心木然道:“师兄病体也好了吗?”

韦松见此情景,热泪不住夺眶而出,满腹辛酸,再也按捺不住。

慧心反而傻笑道:“哈!你哭啦!这么大的人还流眼泪,羞!羞!羞!”

说着,上前一把将他揽在怀中,竟轻轻抚慰,宛如慈母之挽婴儿,哄道:“快别哭!乖!

等一会,师妹带你去后山捉‘叫咕咕’,好不好?”

韦松又是鼻酸,又是羞惭,轻轻挣脱她的纠缠,转面对徐文兰道:“她病情仍旧,如何是好?”

徐文兰摇头叹道:“真是怪事,刚才你亲眼看到的,没见你以前,原是清清楚楚一个人,怎么一见了你,就糊涂起来了呢?”

韦松便咽道:“如此说来,万事皆因我而生,我真是个不祥的人-----”

慧心听了这话,拍手大笑起来,喝道:“对啊!说不样,就不祥,洗面擦破脸,取水打破缸,搬石砸痛脚,叠被压塌了床,晨起上毛坑,臭屎屙在裤上—一”

韦松心痛欲裂,顿一顿脚,道:“不行,无论如何,得赶快把艾老前辈救回来……”一转身,如飞奔出了石屋。

韦松奔出石屋,不禁掩面而泣,心为之碎,匆匆用了一张纸函给百练羽土,便独自穿越森林,来到崖边绞车旁。

刺猬唐雁迎着问道:“韦兄如此匆忙,又欲何往?”

韦松苦笑道:“小弟奉命赶往华阴,设法拯救鲁克昌和神手鬼医艾老前辈脱险,烦访唐兄放下吊篮。”

唐雁毫不犹豫,挥手命令绞车旁劲衣大汉,依言放下吊篮,送韦松下崖。

这时只不过已刻将半,一轮红日,斜挂东天,山间草稍,洋溢着清新之气,凝露遍野,尚未消溶。

韦松仰望云崖,已隐在一片薄薄轻雾中,顿一顿脚,转身离去。

他脚程极快,数十里路也不过走了两三个时辰,酉刻之前,便赶抵西岳附近的华阴县城。

来到城垣旁,韦松为了不愿被巫山双妹从出自己面貌,故意扯乱了头发,抹了些污垢在脸上,撩起襟角,塞在腰际,把长剑掩藏在贴身处,扮成一付卖苦力的粗人模样,才低头踏进城门。

首先,他找了一家隐蔽狭小的饭馆,匆匆饱餐了一顿,看看夜色已浓,这才打听了六元客栈所在,觅路寻了去。

华阴县城频临西岳,乃陕西重镇,市面繁嚣,十分热闹。那六元客栈,更是城中第一家华丽旅邸,夜色虽浓,店中却灯火通明,人群熙攘。

韦松隐在暗处,悄悄将客栈前后进退之路查看清楚,又悄悄退去,自在一处冷藏的屋檐下,盘膝跌坐调息。

他不住在心里盘算着等一会应该采取的步骤,武林三鬼莫不是技惊天下的绝顶高手,万毒教徒,又个个机诈,方才在客栈门外,已显然看出这座六元客栈,全在万毒教徒重重禁卫之下,稍一大意,难免失手引出事故。

他来此的目的,并非为了武林三鬼,而是要设法营救鲁克昌和“神手鬼医”艾长青,因为据他猜想,鲁克昌经久未到少华,途中一定出了意外,假如他们又落在万毒教手里,最大的可能,便是被幽禁在六元客栈中。

但是,以他一人之力,形单势孤,欲独闯险地,救人脱险,实在须要格外谨慎和小心才行。

正想站起,鼓楼已起三更。

韦松长身而起,双肩微晃,正待跃上屋面,不料身形甫动,突然听见一声“噗嗤”轻笑……

韦松松骇然一惊,腰间急挫,硬生生将预备纵起的身子拉了回来,循声望去,却见两条人影,正从巷口一处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那两人一男一女,及待走到近处,才看出竟是马玉龙和陈芸华。

韦松再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陈芸华扬手指着韦松,咯咯笑道:“真的是你?我说像,马师兄硬说不像,现在没有话说了吧,这个东道我赢定啦!”

马玉龙神情显得十分尴尬,苦笑道:“算你赢了,可是,谁知韦兄会扮成这副模样,初见之时,简直认不出来。”一面说着,一面不住频频以目向韦松示意,似要他赶快装得自然一些,用些话搪塞这位拨会缠人的小姑娘。

韦松心念疾转,只得也强笑道:“我正要装成这样子,好让你们看不出来……”

陈芸华纤手一指,莲足轻顿,道:“该罚,你在巫山不辞而别,害咱们找得好苦,既然来到华阴,又扮成这个模样想骗咱们,要不是我在客栈窗口一眼认出你来,险些当真上你的当了。”

韦松暗惊,忖道:好险!我只说形貌已改,便不会有人认出,孰料竟未瞒过这小姑娘,要是落在万毒教徒眼中,那岂不太危险了?

陈芸华见他不答话,又道:“韦哥哥,你在巫山,是不是跟我师姐吵架了?”

韦松一愕,道:“没有啊……”

陈芸华噘着小嘴道:“哼!还骗人,那天晚上,你忽然不见了,天亮师姐一个人回来,眼睛哭得像水蜜桃似的,我问她,她总是摇头说:‘别提他,就当咱们不认识他,一生一世,把他忘了。’嘿!韦哥哥,你说,要不是你们背后里吵了架,她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韦松听在耳中,惊在心里,摇头苦笑道:“别后之情,一言难尽,咱们最好能找个僻静无人之处,细细再谈。”

陈芸华叫道:“那还不容易,咱们回六元客栈去,店里通宵都有酒食供应,马师兄输了东道,请咱们吃酒。韦哥哥该罚,请我和师组吃芝麻汤圆。我最喜欢吃芝麻汤圆了,又软又甜又香,今天夜里,我要吃个够。”

马玉龙向他挤挤眼,道:“正是,韦兄不是欲见颜师伯吗?现在家师祖和尚、颜二位师伯,都在店中。”

韦松摇摇头,道:“拜谒诸位老前辈,改日自当拜访,今天咱们最好出城寻一处清静的地方谈谈,店里人多烦乱,诸多不便。”

陈芸华笑道;“啊!明白啦,什么‘人多不便’,你是怕见到我师姐会难为情,是不是?

其实呀,这……”

马玉龙怕她扯得太远,忙截口道:“这样也好,咱们且去城外旷野,促膝清谈。”不等陈芸华反对,拉了她当先转身向城外奔去。

陈芸华瞪着一双大眼,看看马玉龙,又望望韦松,满腹诧讶,弄不懂他们在搞什么玄虚。

三人越出城外,寻到一条小溪旁,面对溪流,席地而坐。

韦松又得编了一套谎话,道:“哪日在巫山县城,我因偶遇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不及告辞,匆匆离去,过了一天再回去找你们,你们已经走了,不得已,才独自赶来,今夜刚到。”

陈芸华未等他说完,抢着道:“那你为什么不到六元客栈来找咱们,却要扮成叫化子模样?”

韦松道道:“六元客栈中,住的尽是万毒教高人和各位老前辈,我是外人,怎能贸然造访,所以,故意改扮一下,想先看看你们到了没有?”

陈芸华接口道:“咱早到了四五天,你没有驼狸代步,难怪至今才到。”

韦松转面向马玉龙道:“马兄见到令师,不知提及九华山之事没有?”

陈芸华不让马玉龙开口,又径自抢着道:“哼!韦哥哥,你还不知道呢,马师兄一到华阴,就被韩师叔臭骂了一顿,怪他不该擅离九华,金银双钩也帮着韩师叔责怪马师兄还说他‘吃里扒外,反助外人’,后来全靠我师父和尚师伯讨情,才让他留了下来,要不然,早被赶回九华山去了。”

韦松听了这话,情知祁连鬼叟已被金银双钩蛊惑,一心倾向万毒教,化解昔年仇怨,已属空言,不禁心里十分难过,望了马玉龙一眼,黯然道:“这都是小弟连累了马兄。”

马玉龙却爽然笑道:“韦兄何出此言,怨怨既深,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化除,小弟倒不觉灰心,只要你我宗旨不变,终有如愿的一天。”

韦松点点头,对这位身居邪道的知已,感到由衷的钦眼,也笑道: “不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自然要尽心尽力,能做多少就算多少。”

他们言外之意,彼此意会,但陈芸华却听不懂,岔口又道:“韦哥哥,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跟师姐吵架呢?我师姐为人面冷心热,表面看冷冰冰的,其实对人很好……”

韦松笑道:“谁说我跟她吵架了?我对令师姐清高脱俗的谈吐风仪,素所钦佩,平白无故,怎会吵架?”

陈芸华道:“既然没有吵架,她为什么忽然又那么恨你?”

韦松耸耸肩道:“这个,只好请问令师姐了。”

陈芸华秀眉深锁,道:“我怎么没有问她,只是她总不肯说,不提起你还好,一提起她就流泪,好像对你十分痛恨似的。”

韦松脸上笑容渐敛,轻叹道:“或许是我与她无缘,才使她如此不谅。”

陈芸华摇头道:“我不信,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在巫山绝峰,与世隔绝,你和马师兄偏偏会找了去,这不是缘份是什么?”

马玉龙怕她纠缠不完,正色道:“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告诉了你,你也不会懂。”

陈芸华不悦,道:“我怎么不懂,你不要瞧不起人,一定是韦哥哥跟师姐本来很要好,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互不相让,顶了几句嘴,大家闹翻了,韦哥哥一气而去,师姐伤心哭着回来,这件事,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不相信你问问韦哥哥,看对是不对?”

马玉龙尚未开口,她又抢着道:“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师父常说我人小鬼大,什么事也别想瞒我。韦哥哥和我师姐,这叫做‘情深恨长’,越是要好,越是要吵得脸红脖子粗,才够味儿……”

马玉龙沉声说道:“越说越不像话了,当心被你师姐听到,撕烂你的嘴。”

陈芸华笑道:“才不会呢!我这些话,正说到她心里面去了,她羞还来不及呢……”

小姑娘唠叨没完,韦松既插不上嘴,又不便拦阻她,只好趁她说得正当兴高采烈,偷偷用指在泥地上写了两行字,碰一碰马玉龙,要他细看。

马玉龙低头一望,见地上写的是;“鲁克昌和艾老途中生变,是否被万毒教劫去?”

马玉龙怔了怔,迷茫地摇摇头,表示不知内情。

韦松颇感失望,一面与陈芸华信口闲聊,一面急急运指又写:“六元客栈中,有否踪迹?”

马玉龙又摇摇头,也以指作笔,写道:“据弟所知,鲁艾二人,绝未落入万毒教手中。”

韦松如坠五里雾中,忍不住喃喃低语道:“这就奇怪了?”

陈芸华立即接口问道:“什么事奇怪?你快说!”

韦松信口答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奇怪,今天怎的仅遇见你们,却未见朱姑娘……”

陈芸华鼓掌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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