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施老人又从鼻孔里冷冷嗤了一声,傲然问道:“你是谁人门下?”
韦松不解他何以突然问起这句话,忙答道:“在下是南岳门人!”
蓝施老人瞪了霍剑飞一眼,道“我说你看走了眼吧?要是一个毫不会武的俗子凡夫,他怎会约以三月之期,他又怎敢踏上三圣岛的土地!”
霍剑飞尴尬地道:“孩儿曾试过他,连一点内力也没有。”
韦松忙接口道;“在下虽曾随师习艺,奈资质粗俗,未得长进,近日已自破真气,所以,已经算不得武林中人了。”
蓝袍老人讶道:“南岳一奇百练羽土,也算得在中土小小有些名气,你为什么会自破真气呢?”
韦松听了“也算小小有些名气”这几个宇,心里越加不悦,若在平时,只怕当时便要拂袖而去,但想想此来任务重大,才勉强忍住一口闷气,冷冷顶了一句,道:“这是在下私事,与师门声誉无关。”
蓝袍老人颇感意外,微微一怔,也没有再问,话题一转,道;“你说曾在鄂境见过一位蓝衣少年,是他约你前来本岛?”
韦松道;“正是。”
蓝袍老人又道:“你可知道那少年从何而来?欲往何处?同行有没有其他的人?”
韦松道:“他与在下仅在酒店中匆匆一面,便径自离去,欲往何处,在下并不知道,但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人跟他同行。”
蓝抱老人又跟霍剑飞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再问道:“那是多久的事?”
韦松道:“大约一个半月以前。”
蓝施老人语声一住,沉吟许久,竟没有再开口。
霍剑飞忍不住,低声道:“爹?既然已经发现她的踪迹,孩儿想立刻束装起程,也到中原去—一”
蓝施老人摇头道;“不行!中原广幅万里,仅凭一点消息,你到哪里去找她,她与姓韦的既有三月之约,现在时已过半,只怕她马上就要回来了—一”
霍剑飞迫不及待地问:“爹!你看她真的会回来?”
蓝袍老人诡笑道:“爹早料她必会回来,所以总叫你耐心一些,这件事不可用强,能够使她俯首,帖耳,乖乖连人带东西一并奉献出来,才是上策。”
霍剑飞道:“但,那个丫头会甘心就范么?”
蓝袍老人扫了韦松一眼,扬声笑道:“傻孩子,现成香饵就在眼前,还担心她不乖乖到咱们掌中。”
霍剑飞也回头望望韦松,忽然领悟地大笑起来,道:“爹,你老人家真是神机妙算,孩儿自负聪明,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蓝袍老人重重拍着儿子的肩头,笑道:“论年纪身体,爹也许及不上你,但要论心计奇谋,孩子,你就差远了!”
父子两人说得高兴,一齐纵声大笑不止。
韦松呆呆坐着,听了这些无头无脑的话,茫然不解,但他从霍剑飞父子的神情上,却仿佛感觉到——他们正计议着一件不光明的事。
三圣声誉,如日中天,他们手下的总管,怎么心怀叵测,设计陷害他人?
韦松略一沉吟,站起身来,拱手道:“霍老当家,在下千里而来,志在赎取先母故物,不知那位朋友,现在是不是在岛上?能否赐引一见?”
蓝袍老人笑道:“不瞒你说,那跟你相约的少年,虽是三圣岛中人,但你却比他来得早了一步,他还没有回来呢!”
韦松忙道:“但不知他是岛上什么人?在下得承厚德,迄今尚不知道他的姓氏名讳。”
霍剑飞接口道:“这个你暂时下必问,既然远来,少不得多住几日,等他回岛,一切自然都明白了。”
韦松为难地道;“可是,他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霍剑飞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不是跟他约定三月为期吗?少不得再等上半个月,自然就回来了。”
蓝袍老人挥挥手,道:“咱们三圣岛,数十年不与中原武林来往,韦公子千里赴约,也算得不世福缘,屈驾多住几日,咱们父子还有借重之处。剑飞,你带韦公子下去,替他安排住处,不可怠慢了人家。”
霍剑飞应了一声,便欲领韦松离去,韦松甫一移步,忽然又转身道:“在下久慕东海三圣之名,既登仙岛,愿求一见.老当家可肯成全么?”
蓝袍老人和霍剑飞一听这话,同感一愕,眉宇之间,竟莫名其妙泛起不悦之色。
顿了片刻,蓝袍老人才冷冷答道:“公子来得不巧,三圣正值闭关之期,且待以后再说吧!”
说着,以目示意霍剑飞送客。
韦松碰了个软钉子,讪讪跟着霍剑飞退出上房,心里却疑云重重,按说,一个武功达到相当境界的人,为了进修参悟更深武学,不时闭关,本是情理之常,但,韦松不是傻瓜,那蓝施老人吞吞吐吐的神情,已经显明的告诉了他——所谓三至正值闭关,必是推卸之词!
为什么要推却?霍家父子计议要算计的人是谁?这是他心中深感不解的两个疑团。
霍剑飞领着他绕过厢房,来到后园一栋独立的石屋,推开屋门,里面只有一明一暗两间简陋的房间,椅榻虽全却蒙着薄薄一层尘土,显然是间无人居住的空屋。
霍剑飞客气地送他进人房中;含笑道:“岛上向无外客光临.客室不及备办,这间石屋,是我从前住过的练功房,韦兄将就暂住一夜吧!”
韦松不便推辞,笑道:“错蒙礼遇,已觉难安,少当家不必太客气了。”
霍剑飞笑道:“韦兄舟行辛苦,想已劳累,等一会,我叫丫环准备点吃的东西,韦兄用后,只管休息吧!也许还有好些日子等候哩!”说罢,告辞欲行。
韦松送他出屋,忍不住又叮嘱道:“在下久慕三圣盛名,今入仙岛,渴思一见,还望少当家多予成全协助,藉了心愿!”
霍剑飞闪烁地道:“再说吧!岛主闭关之期,谁也不便惊扰,韦兄亦是武林中人,想来总能体谅。”
说到这里,忽然话题一转,正容又道:“本岛岛规极严,岛上居民,向来不与外人交往,韦兄务必记住,千万不可擅离这间石屋,假如有什么意外,愚父子就过意不去了。”
韦松连忙答应,霉剑飞又拍拍他的肩头,这才扬长自去。
过了不多久,一名年轻丫环,手捧食盒,低头而人,默默从食盒中取出几盘菜肴食物,放在桌上,一句话没有说,又默默退去。
韦松见了,不禁有些迷惘。看那几样菜肴,只是普通小菜,饮食简陋,全不似待客之道,而且,丫环送进来,连请字也没说一个,这,哪儿像招待一个远来的客人,简直就跟牢房分送牢饭有些相似了。
但他秉性忠厚,总不愿向坏处着想,坦然用了些饭,刚吃完,那丫环低头而人,默默地收拾盘残。
待她刚要走出房门,韦松忽然故意叫道;“多谢姑娘。”
那丫环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听了这些话,陡地吃了一惊,竟似受了极大惊骇,两手一松,“哗啦”一声,盘残坠地,尽都跌碎。
韦松颇觉后悔,忙上前帮她抬取碎物,一面笑道:“在下真是该死,不想竟惊了姑娘—
一”
正说着,突见一名持刀大汉大步奔了过来,扬手就给了那丫环一记耳光,怒叱道:“贱人,你魂到哪儿去了,这样蠢手笨脚的,仔细少当家剥你的皮!”
那丫环泪如雨落,颊上立时红肿起来,却又不敢出声,低了头,急急地抢拾碎盘破碟。
韦松不悦,忙道:“这是我的不好,你怎好如此重责于她?”
那大汉冷笑一声,道:“我劝公子安份一些,死在眼前,还怜香惜玉则甚?”
韦松遽闻此言,大吃一惊,怒目道:“在下是贵岛客人,你—一你怎说出这种话来?”
那大汉不屑地一甩手,道:“哼!客人?等着瞧吧!”那丫环拾了破碎盘残,一溜烟早去得不见人影了。
韦松勃然大怒,撩衣举步向外便走,那知甫一举步,那大汉竟然按刀柄,横身拦住,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韦松气得浑身颤抖,昂然道:“我去问问你们少当家的,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大汉听了,耸肩笑道:“公子,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睡觉把!少当家的有令,不许公子离开这石屋一步!”
韦松骇然道:“他——真的这样说过?”
大汉冷笑道:“没有吩咐,咱们敢信口胡诌不成,索性告诉你明白些,三星岛快要换岛主儿了,公子,你来得不是时候!”
韦松机伶伶打个寒噤,不由自主,缩身退回石屋。
那大汉得意地冷笑两声,“蓬”地反掩了房门,脚步沙沙远去。
门一闭,屋中顿时阴沉下来,韦松呆呆站在门后,只觉寒气透体而过,回忆所见所闻,这才恍然而悟,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
他怔怔地移动脚步,默默回到内间卧房,长叹一声,坐在床沿上,心里忽然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空虚之感——一切都出乎他意外,于是,他又不知不觉想到那场离奇的恶梦。
他一连在海上颠簸了一天一夜,精神本已疲惫,但此时坐在床沿,却没有丝毫睡意,更不知道窗外天色,已渐渐由明而暗,又到了夜晚。
这一整天,石屋外静悄悄地,并没有人再送饭食来,霍剑飞也没有来过,但是,有一天时间,韦松已经把纷乱的思想,整理出一点头绪。
首先,他判断了一点,那就是,三圣岛内部已有明显的危机,霍剑飞父子总揽大权,很可能正阴谋夺取三圣岛主的宝座。
第二,天外三圣必然没有闭关,或许已经被霍剑飞父子所害,或许也跟他一样,被软禁在一处隐密的地方。
第三,霍家父子商议要陷害的人,极可能就是他在老君山附近邂逅的蓝衣少年,而且,那蓝衣少年也许正是三圣嫡亲,才被霍家父子视为眼中钉。
有了这些概念,他已经不难预测自己处境的艰险,不过,有几点,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譬如:霍氏父子不干脆杀死他,却把他软困在后园中则甚?假如三圣尚未被害,他们怎会对霍家父子的跋扈行为,不闻不问呢?
他猛又记起霍老头曾对儿子说过一句话:“能够使他俯首帖耳,乖乖连人带东西一井奉献出来,才是上策。”—一人,可能是指的蓝衣少年,那么,东西,又是指的什么?再说,那蓝衣少年曾欣然的他三月之内,到三圣岛赎物,这样看来,他一定当时井不知道岛上已发生了变故,唔 只怕这就是霍家父子要留下他来的原因了。
然而,他虽然猜测出这些,又有什么用?他武功已失,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被禁石屋,寸步难移,就算霍剑飞把真实情形都告诉了他,除了束手待毙,他又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一股凄凉之感,油然而生,情不由己,喟然一声长叹。
“唉”
叹息之声才落,突然,窗外一起一阵极轻微的扣指声响——嗒!嗒嗒!
韦松浑身一震,跳起身来,只见窗上黑影一闪而没,窗槛上,却留着一张折叠的方纸。
韦松掩到窗后,拢目四望,屋外静寂如死,那人早不知去向,取下那方纸,展开一看。
上面竟有字迹。
他自从失去武功,目力已大不如前,但此时既不敢燃灯,只好捧纸就近窗前,借着昏暗月光,细细辨认,费了许久时间,才认出纸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岛上将有巨变,务必觅机逃生。”
字迹娟秀,显系出自女人手笔,韦松略一思忖,便想到日间为自己送饮食来的那个丫环。
捧着这张充满关切的字条,韦松却只有苦笑的份,心里暗暗嗟叹道:好心的姑娘,我何尝不想脱身,但怎么逃呢?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脑中反复思索,终无脱身之策,直到天色大亮,才决定暂时隐忍,先设法探探霍剑飞的口气再觅良机。
于是,他寻到纸笔,匆匆写好一张纸条,小心翼翼揣在怀里,拉开房门,缓步踱了出去。
果然,未走几步,一名持刀大汉迎面将他拦住,问:“公子要往哪里去?”
韦松见并不是昨天那一个人,便装出笑脸,拱手道:“敢问大哥,能为在下请一请霍少当家吗?”
那大汉向他凝视片刻,也笑道:“公子身有事,尽可由我转告,少当家今日甚忙,只怕没有时间前来奉陪公子。”
韦松推笑道:“多谢大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在下奉少当家指令,暂住园中,只命不得擅离后园,少当家并没有说不给食物!—一”
那大汉点点头道:“不错,难道他们没有给你送食物来?”
韦松故作苦笑,道:“不瞒大哥说,自从昨日晨间,吃过一次东西,到现在,粒米未见,在下乃虚弱之人,大哥能不能行行好,替我转禀少当家,一日仍赐两餐,藉维一饱?”
那大汉心肠颇软,见韦松苦状,便笑了笑,道:“好吧!公子请回房去,不可擅出房门,我这就替你传达上去,少当家只吩咐公子暂居后园,不得轻离,倒并没吩咐不供饮食,想必是厨下疏忽了。”
韦松连声道谢,退回石屋,凑眼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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