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取下脸上的黑纱。
杜天龙呆了一呆,道:“河东双雄……”
黑衣人笑一笑,道:“老二向彪……”
左手突然按在了前胸之上,鲜血由指缝中流了出来。
敢情他左手之中,早已暗扣一把锋利的匕首,借机刺了前胸心脏要害。
但见向彪的身子摇了两摇,倒跌在地上。
整个的匕首,刺入了心脏要害,人倒下,已经气绝而逝。
杜天龙叹一口气,内心中实已感觉到前程的荆棘。
王人杰快步行了过来,道:“死的如何处置?”
杜天龙道:“死的就地掩埋,伤重的搭车而行,目下情势,没有法子替他们买棺材了,只好委曲他们一下,咱们如是能回来,再把他们的尸体运回去。”
王人杰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杜夫人欧阳凤却缓步行了过来,道:“天龙,河东双雄,以梨花枪称誉江湖,怎的会用起这等外门兵刃蛇头判来?”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他们如是用梨花枪,咱们早就认出他们的身份了……”
叹一口气,接道:“夫人,这中间似乎有很多大费疑猜之处,河东双雄两杆枪,在中原道上,极有名望,但他们却无缘无故地隐踪了很多年,想不到再出江湖时,不但掩去了本来的面目,而且,也弃舍枪不用,改用了这等奇形的外门兵刃。”
欧阳凤沉吟一阵,低声道:“天龙,不用愁,你要随镖车同来长安时,我已经警觉到,这趟镖车不好走,所以,把一袋蜂尾针和八只燕子追魂镖,全带在身上……”
杜天龙道:“你好象已经五六年没有用过这种暗器了。”
欧阳凤轻声道:“夫君放心,这几年我没有用,但我并没有放下来,常常练习。”
听得夫人一番话,杜天龙似乎放心了不少,这两种暗器厉害,中原武林道上,无出其名。
当下微微一笑,道:“看来,这趟镖,要仗凭你那一手暗器绝技了。”
欧阳凤道:“也该用了,再不用它,江湖上会把八手女飞卫的杜夫人给忘怀了。”
杜天龙突然一变话题道:“夫人,有一件事,还要夫人小心一些。”
欧阳凤道:“什么事啊?”
杜天龙道:“柳夏氏母女……”
欧阳凤奇道:“她们怎么样?”
杜天龙道:“我说不出来,但我总觉得这一对母女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欧阳凤沉吟一阵,道:“我会留神她们,不过,这些日子里,妾身还未发觉她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时,雷庆大步行了过来,望望向彪的尸体,道:“想不到啊!河东双雄,竟会沦为劫镖的盗匪。”
杜天龙拾起了向魁身侧的描金小箱子,打开检视了一下,道:“雷兄,这木箱中的银票明珠,要如何处置?”
雷庆道:“按说他们这银子明珠应该算赔偿你们龙凤镖局的损失,大家既然动上了手,也见了血,从此算是拉破了脸,用不着再攀交情了,而与老弟你怎么处置,似乎已无关紧要了。”
这时,王人杰完成善后,篷车也套上了未伤的健马。
一行人重又登程,穿越过松林上了官道。
镖车行约五十里,未再遇敌踪,太阳下山时,镖车停宿在同家集。
这本为同姓人家集居的一个村落,但因地处要道,又正好是函谷关后一日路程,行官需要,常在民家值宿,当地人脑筋一转,设了一座客栈,一家不够,两家三家的开下去,不过一年多些,一共有十家客栈。
杜天龙在一家永兴客栈,这本是龙凤镖局常住的地方,店伙计都很熟。
包下了一座大跨院,杜天龙招伙计选购了几匹好马。
两个中箭的趟子手,留在永兴客栈中养伤,第二天一大早,杜天龙就起车上路。
一连两天,竟然未遇上事故。
算算看,雷庆已送出了两三百里。
西望长安,也就不过余下了两天多的路程。
杜天龙心中有些不安,回顾雷庆一眼,道:“大哥,向彪说的很明白,也作不了主,上面还有人,但这天未生事故,大概不再有变化了。劳大哥送了数百里,兄弟心中感激得很,大哥请回吧,我到了长安交了镖,立刻东上,到府上叨扰几日……”
雷庆哈哈一笑,道:“兄弟,我到长安有事,说送你只不过顺水人情,咱们意气相投,说感激,那是见外的话……”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至于沿途未见动静,可能是他们故布疑阵,也可能觉着咱们实力可观,未必能讨得好处,援手未来之前,不敢轻易出手,兄弟,我不相信他们就这样善罢干休,再说,河东双雄,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白老二死了,白老大岂能坐视,他们这样按兵不动,只怕是别有阴谋,逾是沉静,逾是觉着可怕,所以,咱们更应该小心一些。”
杜天龙叹口气道:“我明白,大哥这两天没有动静,小弟已预感到事端严重,小弟开的镖局,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应该挺上,但大哥,你用不着了。”
雷庆笑一笑,道:“说的是啊!兄弟,小兄是不该来的,既然来了,只怕是很难摆脱了。”
杜天龙道:“大哥,小弟惭愧。”
雷庆道:“再多说就见外了,咱们合在一处,力量大一些,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杜天龙不再多言,人家这份情意,实也叫人无话可说了。
一天又平安过去,这等反常的情形,有如阴云不雨的天气,沉闷得叫人发慌。
第二天中午时,镖车行到一座狭谷之处。
只见入口的大道中,盘膝坐着一个枯瘦的黑衣老人,微闭着双目,似是已睡熟了过去。
杜天龙一路行来,处处小心,一个人盘膝坐在大路中间,人可以从两侧行走,镖车却无法通过,一眼间,就可以瞧得出这是故意找麻烦,杜天龙一挥手,镖车就停下,挥鞭纵马,直奔到黑衣老人身前。
这时,日正当中,万里无云,景物看得很清晰。
那黑衣老人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又瘦又黑。
杜天龙走镖多年,见识广博,心知这等愈是不起眼的人物,愈是难以对付,相距丈余,跃下马背,行到那老人身前,抱抱拳,道:“老丈,请借一步路。”
黑衣老人似是坐着睡熟了,一直不理会杜天龙。
杜天龙耐性很好,不瘟不火地连说了十几遍,那黑衣老人才缓缓睁开了双目说道:“你是跟我老人家说话吗?”
杜天龙笑一笑,道:“不错,借老丈的光,请让让路。”
黑衣老人双目中精芒一闪,答非所问地道:“你是什么人?”
杜天龙笑一笑,道:“区区杜天龙。”
黑衣老人道:“龙凤镖局的总镖头?”
杜天龙道:“正是在下。”
黑衣老人冷笑一声,道:“白彪是不是你杀的?”
杜天龙道:“正是在下。”
黑衣老人缓缓站起身子,道:“杜总镖头,有一句俗话,杀人偿命,你听过吗?”
杜天龙道:“老丈,我知道,请老丈划下道子吧!”
黑衣老人点点头,道:“杜总镖头为人倒是很干脆。”
杜天龙道:“老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丈既然出面了,恐不是我杜某人,三五句能使老丈改变心意了。”
黑衣老人道:“说的也是。”
突然一扬手,一股冷风,迎面吹来。
杜天龙只觉寒气透体而入,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黑衣老人的动作,是那样突然,快速,事惑又毫无征兆,闪避已自不及。
黑衣老人仰天打个哈哈,道:“总镖头,老夫去了,你还有时间想想。”
转过身子,举步行去。
他走的很快不见,但一眨眼间,人已经到了数十丈外。
那黑衣老人发掌立时转身而去,动作连成一气,杜天龙还未及想清楚是怎么回事,黑衣老人已去的不见。
雷庆纵走而至,道:“兄弟,他怎么说?”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他让我多想想。”
那黑衣老人扬手发掌的姿势很自然,只是轻轻一扬而已,远立在数丈外的雷庆等,虽然都看到了,但却未放在心上,见那黑衣老人自行退去,才行了过来。
这时,王人杰,和八手女飞卫欧阳凤也赶了过来。
杜天龙只觉出那一掌很怪,暗中运气试验,除了稍感胸前“神封穴”上有些寒意之外,又无不适之感,自未放在心上。回顾了夫人和王人杰等一眼之后,缓缓说道:“没有事.人家已经走了,过了这一段山区,夜宿蓝田,此后就是平川大道,大概不会再有事了,咱们快赶路。”
杜夫人欧阳凤似有些放心不下,颦了颦柳眉儿,低声说道:“你真的没有事吗?”
杜天龙笑一笑,道:“没什么。”
欧阳凤未再多问,心中却暗自奇道:“夫君未受伤害,那黑衣人在此现身,用心何在呢?”
心中疑窦重重,人却转回篷车。
镖车保持原来的布置,继续向前行去。
杜天龙仍是一马当先,开道而行。
走过了林中一段,杜天龙提高了警觉,不放心开道的趟子手,能够察出敌势,只好以总镖头之尊,领先而行,暗察敌势。
雷庆一提缰,和杜天龙并肩而行,道:“兄弟,我越想越不对,难道吃饱撑着了,坐那里晒了半天日头,开咱们这玩笑,你是不是受了暗伤,不方便讲,或是答应了人家什么条件?”
杜天龙笑一笑道:“多谢大哥关心,小弟实在未受伤害不过……”
雷庆接道:“不过什么?”
杜天龙道:“那人扬手一掌,有一股冷风透过兄弟的身躯,说了一句要我多想想,就转身而去,兄弟运气相试,至未觉出有什么严重的伤害,所以,未放心上……”
雷庆低声说道:“兄弟,那一股透体寒意,现在还存身上吗?”
杜天龙摇摇头,道:“除了‘神封穴’寒意未消,全身再无不适之处。”
雷庆默然了,他也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如若那黑衣人发出的内家掌力,此刻杜天龙早已应该受伤不支,能不倒下去,那就证明了杜天龙内功能够抗拒那黑衣人的掌力。
镖车行过峡谷山区,竟然是平静无波。
事情有些奇怪,出人意外,但杜天龙却有了不适的感觉,只觉内腑寒意阵阵,直透体外。
但他尽量忍着,未说出来,仗凭精修二十余年的深厚内功,压制着伤势,不让它发作出来。
一路上马车急赶,上灯时分,车马无损的进了蓝田。
这时,杜天龙已无法压制逐渐发作的伤势,全身发冷,冷的直打寒颤。
强吸一口真气,低声道:“人杰,住在蓝田客栈,我先走一步。”
拍马向前冲去。
王人杰认为是总镖头有些内急,也未在意。
行入蓝田客栈,店小二接过车马,安顿好柳家母女,各人也漱洗妥当,开上了晚宴,仍然不见杜天龙。
杜夫人欧阳凤有些沉不住气,低声道:“人杰,总镖头呢?”
其实人人心里都在念着这件事,只是没有说出来。
王人杰举手招过店小二低声问道:“杜爷来过吗?”
店小二笑道:“杜爷交代过来,他不跟你们一起吃饭……”
王人杰吃了一惊,接道:“怎么,杜爷不在客栈中?”
店小二道:“杜爷没有出去,在房间歇着。”
雷庆、欧阳凤、王人杰,急忙一齐站了起来,道:“在哪里?”
店小二笑道:“杜爷交代过,诸位先用饭,他吃过了……”
王人杰冷冷接道:“小二,在哪间客房,带我们去瞧瞧。”
眼看王人杰一脸冷峻,店小二打个唆嗦,道:“在西跨院的上房里,小的给诸位带路。”
一面转身而行,一面接道:“其实,杜爷没有吃东西,他交代小的这么说,小的自是不敢不听。”
没有人理会店小二,寒着脸,直跨西跨院。
上房的门掩着,未见灯火。
店小二一推门,里面竟然上了栓,急急叫道:“杜爷……”
雷庆一上步,越过店小二,一伸手,右掌按在木门上,微微吐气,内劲迸发,震断了木栓。这时,天已入夜,房间里一片漆黑。
店小二摸着火镰子,打起纸煤,点上了火烛。
上房中立时一片通明。
转头望去,只见杜天龙盘膝坐在木床上,脸上不停地滴下汗珠儿。
一头大汗,但却又有些怕冷的味道,身上不时抖颤着。
欧阳凤娇躯一闪,飞步榻前,伸手一摸杜天龙的顶门,入手都是冷汗,其心一震,急急叫道:“天龙,你受了什么伤?”
杜天龙缓缓睁开双目,道:“好冷啊!我运气也抗不住心头这股寒意……”
欧阳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鼻孔一酸,眼泪差一点落了下来。
但她忍住了,在雷庆和王人杰的面前,她不愿流一滴眼泪。
缓缓放平了杜天龙的身子。
王人杰一挥手,低声对店小二道:“你出去,没有招呼别进来。”
店小二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行去。
王人杰顺手掩上了房门,低声道:“夫人,总镖头怎么样?”
欧阳凤低声道:“看起来,伤得很重,全身似是都在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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