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硬着头皮装下去,道:“小官人,老汉愚昧,听不懂……”
蓝衣人接道:“跟着我走!这句你该懂了吧?”
雷庆道:“这个自然懂得。”
蓝衣人道:“好!那你们就跟着我走吧!”
雷庆心中暗暗盘算,这番设计,本是天衣无缝,不知怎的会露出了破绽。
回顾了凌度月一眼,只见他双目已然泛现出冷肃的杀机,一面示意阻止凌度月暂缓发作,一面说道:“小成,咱们去瞧瞧吧!也许咱们真的走了运,会得到一笔赏赐……”
一面说话,一面举步跨出室门。
目光到处,顿然住口不言。
只见四个执刀大汉,分守在工舍的四周,刀出鞘,人凝神,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戒备。
愕然片刻,雷庆才缓缓接道:“那位小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蓝衣人回头一笑,道:“老把式,明人眼睛里不揉砂子,你阁下也不用再装下去了。”
雷庆苦笑一下,道:“老汉实在是想不通啊!”
凌度月紧随在雷庆的身后,因雷庆再三示意,所以,他隐忍下未曾发作。
蓝衣人挥挥手,四大汉刀还鞘内,才回顾雷庆一笑,道:“两人费尽心机,不惜屈辱自己,扮作了父子花丁,若是不能到花厅中瞧看一下,岂不是有虚此行吗?”
雷庆道:“小官人的意思是……”
蓝衣人接道:“两位如是还有点豪气,何不到花厅去见识一番,说不定,两位还能见到你们想见的人?”
雷庆道:“好吧!老汉不懂你少爷说的什么,但为人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到花厅就到花厅去吧!”
蓝衣人笑一笑,未再答话,转身向前行去。
过关刀雷庆也暗里横了心,身份已被发觉,自然再无留在此地的机会,此刻要走,也难免动手一搏,那就不如到花厅中去见识一见,那蓝衣人说不错,说不定还可以见到主脑人物。
有了这番打算,很顺利地行入花厅之中。
这地方虽是花厅,其实两侧房间,不下数十之多。
不过,蓝衣人倒是带着两人行入花厅。
雷庆暗中观察,瞧出了不少厢房是新建而成,虽然漆作一色用来掩护,但新建痕迹,细心观察下仍然可见。
蓝衣人掀开了垂帘,当先而入。
四个佩刀大汉,却远远地停在厅外丈余左右处。
雷庆和凌度月,紧随入厅。
花厅很敞大,摆了不少桌椅,但坐在厅中的只有一个人,正是回天手杨非子。
蓝衣人一欠身,道:“师父,人已带到。”
原来,这蓝衣佩剑少年,竟然是回天手杨非子的徒弟。
杨非子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两道冷厉的目光,扫掠雷庆和凌度月一眼,突然笑一笑道:“捧两盆香汤上来。”
两个青衣美婢,闻声而出,各捧着一个面盆,放在一张木几上,又悄然退了下来。
杨非子指指两个面盆说道:“两位先请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咱们再谈。”
那茶几距离雷庆很近,一阵浓烈的香味,扑入鼻中,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香汤。
雷庆摇摇头,道:“这水太香,脂粉气重,老汉不敢用。”
杨非子笑一笑,道:“阁下,可是准备死不认帐了。”
雷庆道:“此话怎讲?”
杨非子道:“天下的易容药物,能够瞒过我这一双眼睛的,我这一生中,还未见过……”
雷庆接道:“咱们剪修花树的园丁……”
杨非子冷笑一声,接道:“朋友,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定要闹到动强的程度,不觉着太煞风景吗?”
雷庆似知无法再装下去,淡淡一笑,道:“用不着香汤洗面,这谈也是一样。”
杨非子笑一笑,道:“好!你朋友认识我吗?”
雷庆道:“大名鼎鼎的回天手,天下有何人不识!”
杨非子点头一笑,道:“你朋友贵姓呢?”
雷庆道:“一定要说出来吗?”
杨非子道:“你不说出姓名,足见心有所忌,我也不勉强二位了,不过,两位来此的用心,总得见告吧!”
雷庆哈哈一笑,道:“以你天台杨非先生的胸罗之博,想必早已知晓咱们来此的用心了,似乎不用多此一问。”
杨非子一点也不发作,点点头,道:“看来,你朋友是一位久走江湖的老狐狸了!”
雷庆接道:“不敢,不敢,比起你杨大先生,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站在杨非子身后的蓝衣少年,突然喝道:“放肆!”
杨非子一挥手,阻止住那蓝衣人的发作,缓缓说道:“朋友,可是想叫我杨某人,猜一猜你的身份吗?”
雷庆道:“这个,在下倒是有些不信了!”
杨非子道:“咱们要不要赌一下?”
雷庆道:“赌什么?”
杨非子道:“如是在下猜错了,两位立刻请便,杨某人决不留难,只是在下如若猜对了,你朋友准备付出什么代价?”
雷庆道:“你说吧!”
杨非子道:“立刻洗手封刀,退出江湖,从此不再问江湖是非,以保晚年,怎么样,这条件很够宽大吧!”
这样一来,雷庆不禁呆在了当地,沉吟了一阵,缓缓说道:“阁下,在下身不由主,无法答允你的条件!”
杨非子淡然一笑,道:“你不敢赌,是吗?”
雷庆道:“我不能赌,身受人遣,难以自主,你回天手的才慧,才是江湖上极受推崇的一位高人,在下既不能说了不算,只好放弃不赌了。不过……”
杨非子道:“你还是不信我已知道了你的身份?”
雷庆道:“不错,在下虽然知道你是回天手杨非子,那是阁下的名头!”
杨非子冷冷接道:“就凭你这一句话,我也该说出你的身份了。”
雷庆道:“在下洗耳恭听。”
杨非子道:“过关刀雷庆,可是你阁下吗?”
雷庆怔了一怔道:“你……”
杨非子笑道:“我没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只是人的缺憾太多,很多人,看来严丝合缝的事,其实留下了很大的破绽,一个人,只要多用一点智慧,就可以知人所不知,能人所不能。”
雷庆叹口气道:“看来阁下的大名,果非虚传了,你不但在医学一道上,有回天之能,就是在用谋方面,也非常人能及了。”
杨非子道:“多承过奖,阁下既然承认了你是过关刀雷庆,咱们似乎是应该谈谈正经事了。”
在精神上,雷庆已被杨非子绝世才智震骇,叹口气,道:“阁下的意思是……”
杨非子道:“不论咱们见面的时候,方式如何,但见了一面,总算有缘,因此,在下准备奉赠两位一点微小的礼物。”
雷庆更吃惊了,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杨非子回头望了那蓝衣少年一眼,道:“去!把我的九转丹,取出两粒。”
蓝衫少年低声道:“师父,九转丹功夺造化,起死回生……”
杨非子道:“我知道,所以才要你去取来。”
蓝衣少年不敢再言,转身而去。
片刻之间,手捧一个红色的葫芦行了出来。
上面只是一个木塞,但那蓝衫人是不轻易地触动,小心翼翼地抱到了杨非子的身前。
杨非子轻轻在红葫芦上一拂,拨开木塞,倒出了两粒银白色的丹丸,放在木案上,合起了塞子。
蓝衫少年小心翼翼地又把红葫芦捧了回去。
看他行动小心,似是捧着一个什么奇药之物一般,不敢有丝毫大意。
望着木案上两粒银白的丹丸,杨非子缓缓说道:“两位,如是愿化敌为友,那就收起两粒九转丹,也算咱们见面一场。”
凌度月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道:“如是咱们不收下这两粒九转丹,那就算是和你阁下为敌了?”
杨非子笑一笑,道:“在下不希望那样的结果。”
凌度月一时会不过意来,道:“为什么?”
杨非子道:“因为我杨某人,一向不太喜欢不知进退,不识时务的人。”
如不是杨非子先揭露了过关刀雷庆的身份,表现出绝世的智慧,凌度月早已发作,但此刻却忍耐了下来。
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阁下的意思可是说,凡是和你作对的人,都是不知进退,不识时务的人了。”
杨非子笑一笑,道:“你觉得我的话有些过份是吗?”
凌度月少年气盛,又身负绝技,连番受到激讽,已有些控制不住。
冷笑一声,道:“阁下也许确有绝世才慧,和着手回春的医道,不过在江湖上闯荡的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杨非子道:“武功?”
凌度月道:“不错,是武功。”
杨非子道:“杀人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抡刀动剑,在我杨某人的眼中,动刀杀人,那是很下等的方法。”
这答复,显然大出了凌度月的意外,不禁为之一呆,缓缓说道:“你医道精深,想来也是位用毒的高手。”
杨非子冷然一笑,道:“用毒杀人,至少比刀剑文雅一些,杀得省力,死得安详,不至于血溅五步,惨不忍睹,不过,杨某可以奉告,用毒杀人也只是杀人的方法之一罢了。”
面对着这样一位智慧如海,难测高深的人,凌度月心中满是怒火,却又一时发作不出暗自吁一口气,道:“除此之外,在下倒想不出还有什么杀人的方法?”
杨非子道:“有!杀人之法,分有千百种,用毒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凌度月豪气复生,缓缓说道:“咱们这等面对面相处,距离不足五步,在下认为,最有效和直接的杀人方法,还是武功来得最为有效。”
杨非子仰天大笑三声,道:“年轻人,你可是想试一试吗?”
凌度月冷厉地说道:“如是情势逼人,在下只有冒险出手一途了。”
杨非子点点头,道:“诚然,无形剑的传人,应该有这样一份豪气。”
凌度月呆了一呆,道:“你……”
杨非子接道:“我看过了冷八公的伤,他是武林著名的杀手之一,除了无形剑之外,江湖上很少有人能够在简短的时间中杀死他。”
凌度月道:“看来,阁下的确是一位很有见识的人。”
杨非子道:“令师昔年和区区有过数面之缘,故旧老友的传人,在下极不希望闹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凌度月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认为,无形剑也无法在这等近距离内,一举间杀了你吗?”
杨非子道:“年轻人,杨某人是一位素不喜欢冒险的人,否则,适才在花园中,我就揭穿两位的身份了。”
有些骇然,凌度月回顾了一眼,道:“你是说,你早有了准备?”
杨非子道:“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但也不愿和令师那等难缠的人结下不解之仇,所以我才请两位来,希望我们能谈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第十回真假马松
不论杨非子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每一句话,都有着很大的镇人力量。
雷庆为人老练,觉着此时此情之下,生恐凌度月年少气盛控制不住,急怒出手,造成惨局,当下说道:“阁下的高明,好叫雷某佩服。”
杨非子笑一笑,道:“雷大侠有何见教,只管请说,可能的范围之内,杨某人尽可能给你满意的回答。”
雷庆道:“和阁下谈话,确使人省去了不少的口舌……”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开封府的整个事件,可是由阁下的设计?”
杨非子沉吟了片刻,摇摇头道:“不敢掠人之美,杨某人只是参与一二。”
雷庆道:“以阁下在武林中享誉之隆,地位的清高,怎会置身于江湖是非之中呢?”
杨非子笑笑,道:“你大侠呢?又为什么不安居林泉?”
雷庆道:“杜天龙是我义结金兰的兄弟,在下义不容辞。”
杨非子笑一笑,道:“杨某受人之托,也不能不忠人之事。”
雷庆道:“杨大先生总不会是主持其事的首脑人物吧?”
杨非子答非所问地冷冷说道:“在下倒希望你雷大侠能好好劝说欧阳堡主一番,盛名得来不易,何不名哲保身,早回绿竹堡,或可晚年无恙。”
雷庆笑一笑,道:“杨大先生的话雷某人一定传到。”
杨非子神色凝重的说道:“雷大侠,万一欧阳老堡主不听劝告,你阁下最好能退出这番纷争之中。”
雷庆心中一动,叹口气道:“杨大先生,雷某有一事不明,希望杨大先生能够代为解惑。”
杨非子道:“雷兄如若相信杨某,希望字字真实。”
雷庆道:“武林风波多肇因名利之争,但这一场纷争,似乎是奇怪得很,既非为名也不象为利,而且把你数十年不卷入江湖武林是非的杨大先生也拖入了这次漩涡之中。”
杨非子笑一笑,道:“问得好,江湖上除了名利之争外,最好能少听别人的隐密……”
雷庆怔了一怔,道:“杨大先生,这人在下就不懂了……”
杨非子摇摇头,笑道:“我已经点出了题目,文章应该怎么作,你雷大侠自己去想吧……”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也许绿竹堡的欧阳老堡主知道内情,雷大侠不妨和欧阳老堡主谈谈。”
雷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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