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巧有点猜不透夏天翔腹内的机关,含笑问道:“我是明闯众妙堂还是暗探……”
夏天翔不等尉迟巧话完,便即笑道:“明闯,明闯,老前辈明闯众妙堂,我则暗探绛雪洞。”
尉迟巧笑道:“老弟既然运筹决算,便请索性明白指示,我这趟众妙堂应该怎样闯法?”
夏天翔仿佛胸有成竹地应声答道:“老前辈无妨假借一位绝世高人的名头,就说奉偷传言,岂不便可明目张胆地去往众妙堂中走走?只要当时答对得宜,祁连群魔或许不致遽然翻脸。”
尉迟巧被夏天翔触动灵机,心中忽生妙计,喜形于色他说道:“对对对,夏老弟此策颇妙,我便假借你师傅的名头,就说替皇甫神婆传言可好?”
夏天翔想了一想说道:“我师傅平素不大爱管闲事,还是假借‘天外情魔’仲孙圣老前辈的名头比较适合!”
语音至此微顿,忽然满面情思地长叹一声说道:“提到‘天外情魔’仲孙圣老前辈,我便怀念那位仲孙飞琼姑娘,倘若她在此间,有她的大黄、小白及罕世龙驹青风骥等那群随从班底帮帮忙儿,事情便容易办得多了!”
尉迟巧笑道:“夏老弟不必叹气,我冷眼旁观,看出仲孙姑娘对你外冷内热,极为投缘,虽然未必在此相逢,前途总可再见。”
夏天翔点头说道:“我知道她对我好,不然也决不肯往返数千里长途,奔向大雪山玄冰原,代求续命灵药。但她连谢都不容我谢一声,便飘然而去,未免令我始终耿耿于怀,好生难过。”
说到此处,好似勾动愁怀,引杯连饮,神情顿显抑郁。
尉迟巧经验老到,深知这种儿女情事,若从正面劝解,往往越劝越糟,遂岔开话头笑道:“夏老弟,我们既然定计,不如早早实行,我们酒饭用毕,便即各行其是可好?”
夏天翔闻言,果然情愁稍戢,英风又振,应声笑道:“老前辈无妨先到片刻,因为山阳有事,山阴或许防范稍疏,我比较容易进入绛雪洞中暗探。”
尉迟巧含笑点头,遂唤来店家结清酒帐,往凉州城南的祁连山麓驰去。
到了山麓,尉迟巧手指南方,向夏天翔笑道:“据我所知,由此入山的第四座终年积雪高峰,便是绛雪岩。我们如今不宜再复同行,且等事完以后,仍在此处相会便了。”
话完,身形闪处,展开上乘轻功,首先向重山叠岭之中,飞驰而去。
夏天翔徘徊片刻,略记附近山麓形势,也就往南攀援,但刚刚转过一座峰腰,便惊喜交集,目瞪口呆地诧异欲绝。
原来迎面山石上,蹲着异兽大黄,古松下站着罕世龙驹青凤骥,那位旦夕萦心、系念不已的仲孙飞琼也正怀抱灵猿小白,俏生生立在松旁,黛眉微蹩,妙目流波,以一种半喜半嗔的眼光,凝注自己。
夏天翔不见仲孙飞琼之际,对她相思欲绝,但突见仲孙飞琼之下,又满怀心事,不知应该从何说起,惊喜交集,徽愕片刻,胀红着脸儿叫了一声:“仲孙姊姊!”
仲孙飞琼也被他叫得一愕,但旋即蹙眉说道:“你向来高傲,不肯服人,如今怎么变得嘴甜起来?甘心叫我姊姊?”
夏天翔闻言,脸上更觉发烧,暗想这种无法回答之话,干脆不答为妙,遂走向仲孙飞琼身畔,长揖为礼,笑道:“仲孙姊姊,我先谢谢你为我远上大雪山玄冰原,往返数千里长途,代求续命灵药!”
仲孙飞琼笑道:“那朵朱红雪莲已在中途被人抢去,我大雪山玄冰原之行,只是一桩空头人情,你不必这样记在心上。”
夏天翔笑道:“姊姊是不是猜出我的行踪,赶来这里找我?”
这回轮到仲孙飞琼玉颊生潮,半羞半嗔地盯了夏天翔一眼问道,“你有如此自信,知道我是找你?”
夏天翔听出仲孙飞琼语气不对,知道自己说话太直,已使对方略觉羞窘,遂赶紧设法转圜,陪笑涎脸说道:“姊姊知道我爱闯祸,时刻暗中维护,这回既然巧遇,大概又要帮我的忙了。”
仲孙飞琼听他这样说法,颜色略霁,妙目一转,伸手指着灵猿小白,异兽大黄及罕世龙驹青凤骥,嫣然笑道:“我这群随从班底,均在此处,你要它们怎样帮忙,是往山阴暗探?还是往山阳明闯?”
夏天翔惊讶欲绝地失声叫道:“仲孙妹妹,你是神仙?会未卜先知的阴阳八卦?”
仲孙飞琼笑道:“我若会未卜先知,便告诉你祁连派身后之人是谁?绛雪洞中的那件东西是否天荆奇树,岂不省事?也免得你支使那位尉迟神偷,假借我爹爹名头,去往众妙堂中胡说八道,”
夏天翔恍然大悟道:“原来妹姊当时也在凉州城的那座酒楼之中。”
仲孙飞琼抚弄着灵猿小白的一身银毛,微笑道:“幸亏你在背后没有骂我,不然我也不会管你这次闲事!”
夏天翔笑道:“我怎会在背后骂姊姊,只有朝夕想你……”
仲孙飞琼嗔道:“你敢胡说!”
夏天翔见她那种娇媚无比的绝世风神,不由意乱情迷地痴痴答道:“姊姊,我不是胡说,全是肺腑之言!自从洱海东岸一别,朝也想姊姊,暮也想姊姊……”
仲孙飞琼见他痴头痴脑的越描越黑,不由羞窘得满面通红,连连跺脚。
夏天翔见仲孙飞琼这等神情,才警觉自己失言,也把张俊脸涨成大红布一般,赶紧转移话头说道:“仲孙姊姊,我想请你教我一桩本领好么?”
仲孙飞琼嗔意未消地看看夏天翔,樱唇微披说道:“你是堂堂‘北溟神婆’皇甫翠的得意弟子,还要跟我学甚本领?”
夏天翔笑道:“我想学的不是武功,只是几句话儿。”
仲孙飞琼以为夏天翔又想要借题发挥,脸色微沉,冷然说道:“你要再敢胡扯,休怪我从今后不再理你!”
夏天翔忙自接口说道:“我是想请姊姊教我你在商山天心坪与赛韩康老前辈打赌,赢得这匹罕世龙驹青风骥时向它耳边所说的、使它甘心跟你乖乖走去的几句话儿!”
仲孙飞琼诧道:“你要学这几句话儿则甚?”
夏天翔笑道:“我和祁连派掌门人戚大招订下一条赌约,可能把他那匹千里菊花青赢来,但那匹马儿脾气太坏……”
仲孙飞琼听出几分内情,含笑问道:“你怎知那匹千里菊花青的脾气太坏,是不是曾经吃过它的苦头啦?”
夏天翔脸上微红,遂把在黄山试马,被千里菊花青摔了两次之事,告知仲孙飞琼,说完笑道:“姊姊倘若肯把那几句话教我入下回遇上千里菊花青时,我只要向它耳边嘀咕嘀咕,它就可能奔暗投明,岂不把‘九首飞鹏’戚大招气个半死?”
仲孙飞琼点头微笑,说了三句几乎有音无字的奇异兽语道:“哈叽哩摩,摩叽哩哈,哈叽摩摩古龙!”
夏天翔照样学道:“哈叽哩摩,摩叽哩哈,哈叽摩摩古龙!”
起初觉得有些拗口,但念了两三遍后,也就记熟,又向仲孙飞琼含笑问道:“仲孙姊姊,这‘哈叽哩摩,摩叽哩哈,哈叽摩摩古龙’三句念咒似的话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仲孙飞琼笑道:“这就等于人类说的:‘我喜欢你,你若喜欢我,我一定对你很好!’”
夏天翔哦了一声,目注仲孙飞琼说道:“我喜欢你,你若喜欢我,我一定对你很好!”
仲孙飞琼忽然发现这几句话又涉双关,听来大觉刺耳,遂怒形于色地白了夏天翔一眼,说道:“你这个人大坏,从今以后不理你了!”
话完,怀抱白猿,飘身纵上青风骥,便欲驰去。
夏天翔慌忙赶过去,拉住仲孙飞琼的玄色披风,苦着脸儿急声叫道:“仲孙姊姊,你怎的老是怪我?我又不知道这儿句咒语似的话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仲孙飞琼适才因一时羞窘不堪,方佛然欲去,如今想起此事确实难怪夏天翔,遂又飘身下骑,哼了一声说道:“你只学会这三句话儿,那匹千里菊花青还是不会甘心跟你!”
夏天翔陪笑说道:“好姊姊,你说教我本领,便索性教全,除了这‘哈叽哩摩,摩叽哩哈,哈叽摩摩古龙’三句话儿以外,还要学些什么?”
仲孙飞琼答道:“不必再学别的,只要再加上一个字儿!”
夏天翔愕然问道:“这是个什么字儿,竟有这大力量!”
仲孙飞琼正色说道:“就是一个‘诚’字!你要以诚恳的态度,极诚恳的声音,向它耳边低低倾诉,才会发生效力!否则你这三句‘哈叽哩摩,摩叽哩哈,哈叽摩摩古龙’尚未说完,便将难免被那匹千里菊花青踢得飞出八尺!”
夏天翔口内唯唯受教,心中却在暗想,若像仲孙姊姊这等绝代佳人,用极诚恳的态度,极诚恳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倾诉,慢说是匹罕世神驹,便是块无灵顽石,应该也会点头。但愿那匹千里菊花青莫像仲孙姊姊这等故作矫情,难于伺候,否则自己定将被踢得鼻青脸肿不可。
仲孙飞琼见夏天翔目光凝滞,似在沉思,不由讶然间道:“你在想些什么?”
夏天翔闻言惊觉,目光移注这位风华绝代的仲孙姊姊身上,用一种极诚恳的态度,极诚恳的声音,缓缓说道:“仲孙姊姊,我是在想那匹马儿会不会和人一样,对于诚与不诚,能加分辨!”
仲孙飞琼听出夏天翔话中有话,玉颊一热,接口正色说道:“常言道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诚与不诚,必须留待时间判决。又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总应该懂得其中的道理?”
夏天翔灵犀一点,便悟出仲孙飞琼的语意,喜心翻倒地含笑叫道:“我懂,我懂,仲孙姊姊,谢谢你!”
仲孙飞琼娇靥之上浮现两团红晕,佯嗔说道:“懂就懂,谢我则甚?像这样痴头痴脑的……”
夏天翔不等仲孙飞琼话完,便即叫道:“姊妹,这就是你不懂了,痴人才有真……”
仲孙飞琼也不等他下面那个“情”字出口,便自目注深山说道:“我们不要再在这里瞎扯,你那位尉迟老前辈如今可能已与祁连群凶见面,遭遇困难了呢。”
夏天翔憬然一惊说道:“姊姊,你的马快,且带大黄去替尉迟老前辈打个接应,请小白帮我跑趟绛雪洞吧!”
仲孙飞琼摇头说道:“大黄在洱海东岸废寺之中曾杀‘辣手丧门’焦乾,不宜再与祁连群凶见面,它与小白,都陪你去绎雪岩阴的绦雪洞中好了。”
夏天翔目注仲孙飞琼,异常关切他说道:“妹妹单独前往众妙堂,未免令人放心不下。”
仲孙飞琼笑道:“我单独前去,你放心不下,但你尉迟老前辈单独前去,你却怎的放心得下?”
夏天翔脸上一红,赧然无语。
仲孙飞琼又复笑道:“你尉迟老前辈假借我爹爹名头前往,祁连群凶或有所疑,但我再赶去替他一打圆场,岂不恰到好处,像是真的一样?”
夏天翔方一点头,仲孙飞琼又道:“何况我既无兵刃,又不携带祁连群凶所目为恶兽的小白大黄,更显得丝毫未存敌意!‘九首飞鹏’戚大招再怎么凶横,也不致会对‘天外情魔’的爱女及所派使者加以留难迫害。”
夏天翔听仲孙飞琼讲得人情入理,遂含笑说道:“仲孙姊姊,既然如此,我就带小白大黄去了。”
仲孙飞琼目注异兽大黄,沉声说道:“大黄,你上次在云南洱海的荒废禅寺之中,已经误犯戒律,唯因错不在你,又有那多人替你求情,才特加宽贷,如今千万不要再犯凶性杀人……”
夏天翔闻言,想起九疑山之事,遂向仲孙飞琼问道:“仲孙姊姊,你可曾在湖南九疑山麓单人独骑诛杀过‘祁连四鬼’?”
仲孙飞琼莫名其妙地讶然答道:“我生平从未杀过任何人,怎么会跑到湖南九疑山去独斩‘祁连四鬼’?你好端端的如此问我则甚?”
夏天翔剑眉微蹙,又复问道:“妹妹这匹青风骥,可曾借给旁人骑过?”
仲孙飞琼摇头答道:“这匹青风骥除了它的旧主人‘商山隐叟’赛韩康与我之外,恐怕不允许第三人上背乘骑。”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目光一注夏天翔,继续笑道:“但如今你学会那三句话儿,又得了‘诚’字妙诀、也许它将对你另眼相看呢!”
仲孙飞琼刚刚说完,那匹罕世龙驹青风骥便看着夏天翔,低嘶几声。
夏天翔问道:“它这低声连嘶,是什么意思?”
仲孙飞琼一面轻拍马背,表示对青风骥嘉勉,一面向夏天翔笑道:“它说它知道你是我好朋友,倘想骑它之时,决不会像千里菊花青那般想尽花样把你摔下来。”
夏天翔闻言,不禁苦笑道:“谢谢它这番美意,姊姊快请前往众妙堂中,替我那‘三手鲁班’尉迟前辈打个接应、圆圆场吧。”
仲孙飞琼含笑松手,命灵猿小白及异兽大黄,跟随夏天翔共探绛雪洞,自己则飘身纵上青风骥,丝缰微领,直向祁连群凶所聚居的众妙堂中赶去。
尉迟巧与夏天翔别后,便施展轻功身法,直奔绛雪岩阳,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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