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炮双腿一弹,人已到了银罗汉面前,冷冷道:
“你觉得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快乐的大笑?”
银罗汉收住笑,大嘴一咧,道:
“因为你小子的一句话,令大爷我听来好笑。”
雷一炮道:
“唉!什么样的一句话?”
银罗汉道:
“你不是要敲碎别人脑袋吗?要我看来,你今晚不定能不能保得住自己的脑袋瓜。”
一旁的铁罗汉也冷笑,道:
“丑小子,你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还敢口出狂言,岂非可怜又复可笑!”
雷一炮冷厉地道:
“雷爷没空同你们这些混混罗嗦,是比拳脚呢,还是兵刃上见真章。”
银罗汉偏头望望铁罗汉,嘿然一笑,道:
“动家伙吧,魏爷等得久了会骂人的。”
铁罗汉点头,反手拔出钢刀来,月色不佳,但钢刀光芒却闪闪洒出一片冷焰。
银罗汉上身一偏,也拔出一把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蝎尾刀来,只见他“嗖嗖”两声狂挥,立挽一个美妙的刀花,满面白肉抖动中,暴退向右,冷冷道:
“你小子该掏出家伙了。”
雷一炮的长衫前摆早已掖在腰带上,现在,他连长衫后摆也围掖腰带上,反手拔腰,拔出一只尺半长的银色钢棍,那钢棍足有鸭蛋粗细。
钢棍拔在手中,雷一炮的精神一振,左手上握,右手一旋,“咔”的一声,尺半钢棍成了三尺长的钢棍,一半粗一半稍细,却见他右手握住连圈几个棍花,大步走向台下面,沉声喝道:
“二位,可得好生保住自己的脑袋瓜哟!”
银罗汉突然冷厉地喝道:
“你奶奶的,给我死吧!”只见他挥刀中身形快如旋风般卷向雷一炮的下三路杀到。
二人配合得恁般绝妙,光景是要一上来就碎了雷一炮。
纯钢的棒带起一声急啸,雷一炮冲天飞起如鹤,钢棒猝然一条怪蛇般的一阵暴旋扭动,刹时间他的全身犹似布上一道钢墙!
金铁冲击声就在他的身后响起来,碎芒点点中,雷一炮已自二人头上越过,一个暴旋身,他已潇洒的站在银罗汉面前,而铁罗汉正一声喘气的拧身站起来。
银罗汉并不多说,一领蝎尾刀,厉叫一声:
“哦——”笔直地向雷一炮冲过来。
不等铁罗汉的配合,雷一炮双手举棒,身形再翻,一束银光中,就听得“当”的声击在刀身上。
钢棒击中刀身,却并未脱离,一阵劲急的旋动中,雷一炮突然大喝一声:
“去!”
紧接着“嘭”的一声,雷一炮的左腿暴踢,正踹在身子刚偏的银罗汉右胯上。
蝎尾刀未被雷一炮旋脱手,银罗汉竭力想刹住身子不倒下去,却免不了歪歪斜斜的连退五七步才站稳身子。
就在这时候,铁罗汉厉烈的双手举刀,狂叫着:
“杀!”
刀尚高举在空中,钢刀刃芒与弯月互辉中,雷一炮的钢棒却快不可言的挟着雷劈电闪之势,闪腰打中铁罗汉的肚皮上。
“叭”的一声脆响,铁罗汉已抛刀捂肚,双脚交错如酒醉般,连横七八步才倒在地上。
狂吼如同打雷,这声音听起来连雷一炮也全身一震:
“住手!”
旋身回头,灰蒙蒙中望向茶馆,雷一炮望见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这个人在灰色斗篷衬托下,似驾着一朵灰云般幽幽而到了铁塔下面。
雷一炮看得更为仔细了。
灰发挽髻,上插一根净光闪亮的金簪,单凤眼扫帚眉,鹰钩鼻子雷公嘴,面上还隐隐透着一股青气来,配合着他那副干瘦模样子,酷似阴间来的判官爷。
山羊胡子抖动中,这瘦子面对着雷一炮,却冷叱着一旁的银罗汉,道:
“平日里叫你们多练功夫,少在外面跑,偏偏你们不听话,开封这种繁华都邑,不定会从外地来个能人,现在该知道了吧!”
这时小癞子暗中低声道:
“爷,他就是魏老虎呀!”
声音不大,但雷一炮却听得很清楚。
钢棒扛在肩头上,雷一炮单手叉腰,威风十足的把个嘴巴闭得紧。
突听得银罗汉道:
“魏爷,铁罗汉伤的不轻啊!”不错,这人正是开封城内地头蛇,连官府也得让他三分的“魏老虎”魏一斗。
这时他冷哼一声,道:
“恁般大个子,挨一棒子,要不了他的命,着人把他扶到春和堂养息去。”
春和堂是开封城中最大一家中药铺,开在东大街上,距离铁塔两三里远,走两条大街几条小巷就到了。
银罗汉一招手,魏老虎的两个跟班早走过来,两个人经过雷一炮身边时候,四只眼睛全在喷火呢。
两个人架起地上的铁罗汉,发觉铁罗汉气若游丝,面色难看,两个人吃一惊,但也未再多说的往街上走去。
魏老虎字字冷如冰地问银罗汉:
“石上金与丁可黄二人呢?”
银罗汉忙道:
“中午铁成刚吃了这小子的亏,过午我四人分成两路在开封找,现在他们大概还在找吧。”
“唰”的一声,斗篷飞向银罗汉手中,魏老虎沉声道:
“退一边去!”
雷一炮心中好笑,笑在他的脸上卷肉疤痕跳动中变了样,变得比哭还难看。
现在魏老虎也变了样,变得完全是一个冷酷专横的黑道枭雄,看架式,还真像一只欲找人而噬的老虎。
雷一炮伸出舌头舐舐唇,道:
“阁下可是这大开封城的老大?”
魏老虎只是从鼻孔中,“哼”了一声。
雷一炮道:
“千人上路,主事一人,你既是开封城中的龙头老大,该不会任你的手下胡作非为吧!”
鹰钩鼻子突然一耸,魏老虎“呸”的一声,破口骂道:
“你是什么东西,轮到你来教训我魏一斗的。”
他愤怒地踏前一步又道:
“前些天手下就有人向我禀报,说是有几个年老的南蛮子在开封附近出现,我还未曾着意派人调查,想不到今日却是你这该杀的,套到我魏老虎的头上来了。”
雷一炮冷冷道:
“你的四大金刚很出息,也很能替你这只老虎面上贴金,恁般大的个头,却欺侮一个小娃儿,这大概就是你阁下平日教导有方了。”
魏老虎低吼道:
“用不到你小子多说,一个出门在外的人,应知宁与千人好,莫与一人仇的道理,明哲保身,才能活着回家乡,合着你这副破了相的老丑活腻了,跑上开封城来拔虎牙。”
雷一炮最忌有人说他丑,闻言大怒,道: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姓魏的,你我已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时候,何必再卖弄你那江湖嘴巴,彼此的瓜葛,还是功夫上见真章吧!”
魏老虎大吼如雷,道:
“搏杀你这头野狗之前,魏大爷这是在数说你的罪状,你却临死还恁般嚣张跋扈而又不可一世,老子岂能容得!”
雷一炮心中在想,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地头蛇,我雷一炮何许人也,焦山飞龙寨辖下八舵三十二船队,当年我雷某忝为副总管,岂是你这活判官模样的东西可相提并论,竟还在大言不惭的数说什么罪状。
轻轻叹一口气,雷一炮喃喃道:
“也许我雷某人今夜会落个虎落平阳被犬欺吧!”
就在这时候,突然从暗中蹿出个短小精悍汉子,走近魏老虎身边,道:
“大爷,已有人去找了,就快赶来了。”
灰色夜暗中,魏老虎点头,道:
“很好!”
雷一炮立刻明白,为什么姓魏的对面穷聒噪,原来他是在等他的大队手下呢。
嘿嘿一声冷笑,雷一炮道:
“你我已是刀出鞘,弓上弦了,还有什么多言的,姓魏的,你该出招了,难不成你是唬子辈人物,尽耍嘴皮子!”
魏老虎两只单凤眼怒瞪,咬着牙道:
“老子在想,是让你速死,还是慢慢地折磨你,我倒想听听你怎么个选择法。”
雷一炮想笑,却没笑出来,淡然地道:
“胜负未分,生死未卜,你阁下就开始套起交情来了,对于你的这种德惠,只有受过你的荼毒之人,才会去体会你的大方与恩泽,不过有点我得声明在先。”
魏老虎怒道:
“说!”
雷一炮道:
“当我以为某一人该死的时候,我会一出手而毫不犹豫地朝其致命处下手,而你已有这种资格!”
这是在撩拨,撩拨对方早早出手的话。
果然——
魏老虎未见异动,却出手如电的就在他那紧身紫袍飘扬中,快得如流光倒逝的朝着雷一炮点刺劈砍,一口气就是三十二刀。
直到三十二刀完毕,雷一炮才算看清姓魏的手上各握着两件不同的兵刃——短刀与丁字拐。
短刀尺半长,灰蒙蒙中泛着青蓝,丁字拐乌黑发亮二尺半,雷一炮一阵抵挡中知道那丁家拐也是钢铸。
短刀汇集于丁字拐的拐影中,神出鬼没。
钢棒暴起若骤雨狂涛,眨眼之间,双方已对拆了近五十招。
灰发飘扬,发上的金簪更见闪亮,魏老虎猛然向后退出三步,立刻换了个攻击姿势。
雷一炮立刻一咬牙,左手在旋动他的三尺钢棒,看上去他似是在用力握紧他的那根钢棒似的……
魏老虎的身形已厉扑而上,就在他那身法幻变中,丁字拐已穿过钢棒的围堵点向雷一炮的肩头,右手尖刀却与雷一炮的钢杖交互点碰出无数火花来,而令魏老虎心中一喜,丁字拐已狠狠的敲在雷一炮的肩头。
胜利的果实,令人愉悦,魏老虎自不例外,就在雷一炮的厉哼中,就在魏老虎抽刀错身准备回马一拐敲向雷一炮的头顶时候,就见雷一炮的手中钢棒斗然幻化成无数束光,束光未消失呢,一把既细又尖的尺长尖刀,快逾闪电般地穿越过这一片极光而送进了魏老虎的腰肋。
这真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刀,这一刀来得太突然,魏老虎如何会知道雷一炮的钢棒中竟还暗藏了一把要人命的尖刀?
他原来未出面,就是要他的两个手下先动手,他好暗中观察对方的来路,但他还是未把雷一炮摸透。
现在魏老虎满面冷汗涔涔而下,左手的丁字拐已抛落在地,而右手捂住令他连喘息都十分痛苦的伤口,而伤口的鲜血在狂奔,毫不珍惜地向外喷洒。
就在打横一跤正要倒下去的时候,银罗汉—个箭步冲过来,忙使力扶住魏老虎。
雷一炮的肩头上挨的似也不轻,他没有倒下,但却不停地耸动双肩不已!
魏老虎倒在银罗汉的怀里,戟指着雷一炮道:
“你……你小子玩奸诈,施狠招,你……你无耻!”
雷一炮道:
“动刀玩命,各凭本事,有什么诈不诈狠不狠的可言。”
哈着大气,魏老虎对银罗汉道:
“去!杀了他这个狗东西!”
银罗汉道:
“魏爷,你的伤要紧,只要这姓雷的不出开封城,早晚我们会收拾他的。”
魏老虎自然也知道银罗汉不是姓雷的对手,他哈着大气,又道:
“盯牢他,绝不能放他逃出开封城!”
恶狠狠地望了一眼雷一炮,银罗汉正看到雷一炮在把他刚才由钢杖中拔出的尖刀旋回去,他咬着牙,道:
“姓雷的,有种你别走!”
雷一炮怎会不走,他再傻也不会等到姓魏的援手赶来,再说他拼着受伤挨的那一棍还在肩头火辣辣地烧呢!
冷冷一哼,雷一炮道:
“我不会走,即算走也会再找来,因为这段梁子彼此结定了。”
猛回头,见小癞子还萎坐在铁塔边,雷一炮也不多言,走近小癞子,伸手一抄,已把小癞子扛在肩间,大踏步走向灰色的夜暗中。
雷一炮这时候绝不能丢下小癞子,如果他连夜走出开封城,他就得由小癞子告诉他如何走法。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小癞子已不能待在开封城了,茶馆的老掌柜不是说了吗,小癞子在帮着外乡人呢,如果把小癞子留下来,出不了三天,小癞子准没命。
雷一炮哪管得远处的银罗汉谩骂不休的,他扛起小癞子走入附近矮林中,早问道:
“小癞子,什么地方好走出城的?”
小癞子早已吓傻,闻言期期艾艾地道:
“爷,你走了,我怎么办呀!”
雷一炮道:
“小癞子,你今年多大了?”
小癞子心想,这时候还问我年岁多大,但他还是应道:
“十三岁。”
雷一炮哈哈一笑,道:
“有句老古话你听人说过吗?”
小癞子道:
“是什么样的老古话?”
雷一炮道:
“少年出走四方,老来衣锦还乡。”
他一笑又道:
“我今带你上南方去,你可愿意?”
小癞子忙问:
“南方远不远呀?”
雷一炮道:
“说远也不远,总比你在开封活不下去的好多了。”
小癞子无奈地道:
“如今我也只有跟定爷了。”
雷一炮哈哈一笑,道:
“于公于私,我雷一炮均须拉你一把,快告诉我,哪个地方好出城?”
小癞子道:
“四关城门已锁,要出城那得登上北面城墙去。”
雷一炮道:
“开封城墙五丈高,我不怕,但你怎么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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