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贺破兰山缺……
两人正吟得十分激壮之际,忽然明月清华下,青松数峰间有黑衣人一闪而过!
那夜行人一闪之际,虞允文身旁的方振眉已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保护虞将军,回大营去!”
再抬头时只见那黑衣人背后己多了一个自衣翻飞的影子。
白鹤一般紧追其后。
虞允文长叹道:“……悲吟雨雪动林木,放书辍剑思高堂,劝尔一杯洒,拂尔裘上霜。
尔为我楚舞,我为尔楚歌,且探虎穴向沙漠,鸣鞭走马凌黄河……好个方振眉!得友若是方振眉。
夫复何求?”此是查禄、张镇缺早已招呼军兵上来,卫护虞允文归营。虞允文惟有浩然长叹。
金太子一行七人,勿匆走过街角,锡无后阿谀关切地问道:
“小王爷伤得怎样了?”
夏侯烈一声冷笑,喝道:“你长了狗眼不成?区区宋狗的剑法,怎能伤得了太子?”
锡无后满脸狐疑,仍然回答:“是是是……?”
金太子缓缓转身,道:“我是有意挨龙在田一剑的。”
锡无后奇道:“小的实在愚拙,不明天机……”
金太子冷笑道:“龙在田也看不出来,何况是你了”
喀拉图双目滚睁,瞠目道:“太子为何放过那老头嘛?既然太子没有受伤,让洒家回去搏杀了他们!”
金太子冷笑道:“我自有用意。夏侯烈可知?”
夏侯烈恭身道:“据卑职所知,太子此举是要令淮北这一带的武林中人生轻敌之心,参与明日比武盛会,方予一举歼灭。不过此举可能有更深用意,卑职要向太子请教。”
金太子投给夏侯烈欣赏的一眼,道:“回去后,好好养伤。”
夏侯烈躬身拜谢道:“多谢太子厚爱,卑职这一点小伤,还算不了什么。”
要知道金太子这一声嘉许,夏侯烈回金营之中有多少享用不尽的富贵荣华,无怪乎夏侯烈也为之动容,就连完颜浊、喀拉图也满脸倾羡之色。
金太子微晒道:“龙在田的剑法确实不错,但已挨了我一记‘轻烟掌’,明日之战,已是强弩之未。”
夏侯烈稽道问道:“只是卑职仍未叨白,何不先杀龙在田,更赴明日之约?”
金太子道:“龙在田一死,淮北武林中人自知战胜无望,可能避而不战,引不出方振眉,那我们的真正计划,就无法实行。
淮北武林豪杰若都到聚于虞允文身侧,的确是大费周章,况且方振眉迄今尚未出现。所以我假装以掌换剑,特意让龙在田以为我也受了伤,他势必强撑不倒,而也正好可以实行我们明日声东击西、暗度陈仓之计。明日甚或可以双管齐下,青烟子师弟那儿可以取得虞贼狗头,而我们则屠尽淮北高手,击杀方振眉等大患,威震中原,不亦快哉!”
喀拉图、完颜浊、锡无后听得眉飞色舞,哈哈大笑,狂妄已极。
夏侯烈也喜动干色,却问:“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青烟子等人是否可以胜任?”
金太子仰天不语,久久不道:“我知道青烟子师弟武功未足,却足智多谋,一旦遇上方振眉,想来可以周旋。只要他能使方振眉来到下关,我必能将他击杀,而青烟子等也必能取虞允文之首级。”
夏侯烈道:“太子不必烦忧,明天就是淮北宋人丧胆亡命之日。”
金太子默然良久,道:“明日一战,我并不优虑。只是我们近日来到的大宋军民,远不像我们听说的贪生怕死,反而是为国不错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在所多有;我担心的是,不知大宋江山里有多少这样的豪杰。”
明月、清风、古松,那黑影滑得如风,可是始终摆脱不掉方振眉的追踪。
那黑影骤然停下,转过身来,缓缓道:“你来了。”
方振眉一怔道:“是你。”
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青烟子。
方振眉说道:“你夜闯军营,所为何事?”
青烟子笑道:“要引你出来。”
方振眉道:“哦?”
青烟子忽然一个箭步,低首拔刀,一刀砍出!
刀芒骤露,刀势骇人!
可惜他遇到的是方振眉。
方振眉一出手就抓住了刀身。
青烟子忽然弃刀身退。
方振眉不料此着,优拎住刀身,青烟子道:“就是这柄刀。”
方振眉一看手中金刀,道:“淮北世家丁家金刀?”
青烟子点头道:“不错,丁东庭已经死了。”
方振眉脸色一沉道:“你杀的?”
青烟子苦笑道:“要是我杀的,我还敢来吗?”
方振眉道:“请教来意?”
青烟子道:“好说。这人是死在苗疆西域一带饮誉已久的活佛喀位图之手,命丧于芜湖。”
方振眉道:“喀拉图怎么会来到了淮北?”
青烟子道:“不单止喀拉图,连完颜浊、锡无后也来了。”
方振眉道:“这几个魔头碰在一起干什么?”
青烟子道:“还有夏侯烈也来了。”
方振眉动容道:“听说此人招法凌厉,内力深厚,出手与我是谁十分近似,而且是金营顶尖高手,他也来了,莫非与金兵入侵有关?”
青烟子愤然道:“不错,领他们四人的,为首的就是金太子沉鹰。”
方振眉一震,道:“可是西域双仙亲传弟子金沉鹰。”
青烟子道:“”不错。”
方振眉道:“我有一点不明白。”
青烟子道:“请说。”
方振眉道:“阁下告诉我这些,是何用意?”
青烟子淡然道:“因为在今天,我前面所说的几个人,已杀了龙在田老英雄,而在明天,他们将约战淮北群豪,来个残杀殆尽。明日午时,他们将战于下关城大广场擂台上!”
方振眉动容说道:“你何以得知这件事?”
青烟子道:“金太子其实便是我师父的义子,我们此来淮北,为的是力挫中原豪杰,以壮大金国之声势。”
方振眉道:“那你为何冒险犯难,相告于我?”
青烟子长叹道:“我也是宋人。”
明月清照,松风微动,岭下军营连绵数十里。好一片月照山河。松风吹来,方振眉衣袂飘飞,青烟子劲装也在袅动。
方振眉道:“谢谢。”
青烟子忽然又道:“我生平不喜欠人情帐,今日承蒙不杀之恩,现在算已报答,两人欠违了。”
方振眉叹道:“其实我根本没有与你正式交过手,又有何恩?”
青烟子沉默了一阵,道:“那你想怎样?”
方振眉啸道:“明日之战,我誓死也要与之周旋到底!”
风急了,松针如雨下降。明月下,方振眉这一声清啸,令青烟子微微一震。
青烟子终于返身道:“告辞了。”转身而行,忽又加上一句:
“西域双仙是家师,可是我们学得他们的武艺不足半成,金沉鹰却有五、六成以上,我希望你击败他。”
风动松针落,青烟子灵动的身躯,终于自愤郁的峭壁间消失。方振眉俯视山下连营,见营火点点,戍卒数十里,明月清风,再发出一声哀啸,飞身下山……
他决定连夜策马,赶回下关,只得暂与虞约文不告而别。
“不!我愿追随龙大哥,明日与金贼决一死战!”宁知秋朗声道。
龙在田叹道:“宁四弟。我们已与虞将军相约,明日中午于五龙山山神庙相见,而今我们正与金沉鹰等力拼,无法抽身,应有人及时通知虞将军,以便让他退回大营,不致冒险犯难。”
宁知秋道:“通知虞将军自是势所必行,惟其大哥何不遣别人前去?我自愿在明日与金贼放手一干!”
龙在田道:“通知虞将军事宜,乃是机密,而今卖国奸贼遍布,金狗恨不得诛杀虞将军,这等要事,我非要找一个机智武功俱高的人来联系不可,你又叫我找谁呢?”
堂前烛光摇晃,每个人都感觉到有些恍椒起来。
宁知秋沉吟了一阵子,仍然坚持道:“大哥何不遣二哥、三哥前去?”
信无二用手轻拍宁知秋肩膀,道:“明日之战,我们也要倾尽全力呀。”
宁知秋愧然地道:“我知道武功,我比不上二哥、三哥,可是,明日一战,我……”
包先定正色道:“四弟,你这就不对了。通知虞将军,也是关系国家之大事,你是最适当的人选。况且,人是有家室的人,大哥领袖群伦,不得不到场主持;而我和你三哥都是孤家寡人。
比较没有牵挂系绊;你是已成家立室的,怎能不为妻儿幼子想想!你要拼命,虞将军在采石出兵,还要你带领下关军民啊!”
宁知秋发怔了一会儿,终于握紧拳头,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去通知虞将军!”
第九章下关城门的相遇
下关城。破晓时分。
黑夜刚刚过去,黎明刚刚到来。天空都翻起了鱼肚白,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潜伏于晨雾之外的蓝天白云,今天想必是好天气!
旭日未升,晨风最是寒人。在这最寒凉的时候。下关城外。
一匹快马,急蹄而来!
在模糊不清的晨曦中,隐约可见来人骑着黑色骏马,犹如玉树临风白衣少年。
晨风吹袭,白衣人衣袂飘飞,马鬃激狂,向下关城直奔而来!
正在此时,晨鸡报时,天适拂晓,城上戍卒打城门,城内一骑飞驰而出。
这一骑白色骏马,马上黑衣长袍,剑眉星目,正是下关城知府大人宁知秋!
白衣书生正策马人城,看来是夜赶程,是以风尘仆仆,正好在晨曦中,晨风中,两马擦身而过!
只听两声破空的马鸣,两人即时勒止奔马,马立止,两人同时返身,马犹在踏动不已。
只听黑衣知宁秋道:“阁下何人?破晓入城,敢情是黑夜赶路,所为何事?”
白衣方振眉笑道:“你又是谁?因何查问?”
宁知秋的马长啸,人长笑,道:“区区下关城城监,宁十声便是在下。”
方振眉道:“原来是宁知秋宁大人——龙大侠他们在哪里,可否告知?”
宁知秋动容道:“瞧阁下的仪表谈吐,莫不是——”
方振眉道:“在下方姓振眉名。”
宁知秋失惊道:“果是方大侠——”
方振眉道:“大侠之名,贱名实不敢当。”
宁知秋忙道:“方公了切莫如此,折煞小弟了,我这个官儿,不大不小,要不是国难当前,早弃官不当,与江湖豪杰相交,千万要兔去俗礼,否则小弟无地自容。”
方振眉道:“宁大人之侠名,在下早有所闻。只是朝政是非,仍需大人这等英才来主持大局方是。”
宁知秋道:“快别叫大人什么的,真使小弟汗颜!”
方振眉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宁兄,破晓出城,又有什么要事?”
宁知秋道:“我赶出下关到采石,要通知虞将军五龙山山神庙之约取消。”
方振眉道:“虞将军与谁有的?”
宁知秋道,“与龙大哥之约,商议军机,与两淮武林豪杰,共谋抗金之事。而今龙大哥等与金贼约战于午时。故不能分身,我去飞报虞将军,以策安全,再赶返作战;方公子,你快赶去包二哥的府第,大侠我是谁及沈太公前辈等都在等你,而且已等急了。”
方振眉在马上一拱手道:“好,我这就赶去!”
宁知秋也一拱手道:“待大敌已平,我们再剪烛详谈!”
两人马上一拱手,分道扬镳,在下关城依稀的晨色中,两人背道而不背向地疾奔而去,留下古老的下夫城墙,像神祗珧一般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龙在田站在大厅堂前,背负双手,平望向东方愈渐苍白的晨曦,在晨光中,寒冷的晨风吹得他眉须皆动。
龙在田第一次感觉到他自己,老了。
老了。这两个字像病菌一般的侵袭着人的心神。他出道;上十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这两个字所蕴涵的无边的威力。
一切一切的挣扎,似乎都逃不过这两个字。
他记得在二十年前,曾在摩天绝崖上与“天雷手”雷胜天比武,连中三拳,换其一剑,当时连包先定都以为他死定了,没料到他第二天就单剑闯两仅,以他的天龙剑法破了武当镇山之宝;两仪剑法。
他还记得七年前,括苍山“神拳”于艳华一掌打在胸膛上,他居然不倒,一剑把于艳华的右臂砍了下来,只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便可以独战辽东十三太保,把他们逐出淮北。
于艳华拳能切金碎石,而一拳打在他身上,居然只算是生一场小病,当时垢确是震惊了武林。
就算在两年前,少华山“长清剑”不同道人和少室山“长乐剑”化灰和尚双剑连战,他身受十一剑,仍然能以天龙剑法,连胜两阵,精力与体力,跟他精壮年时,绝无两样。
可是,今天中午金沉鹰那轻轻一掌,便使他一口真气,运不过来,而且就算是吸气,也痛入心脾,这是什么道理呢?”
莫非真的是老了?老了?唉,国家多难,怎能在此时此际老了呢?
龙在田心中不禁想:当日傲啸武林的“九大关刀”龙放啸及“血河神剑”司徒十二,在他们七十高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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