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沉声大喝道:“仇旗主,聂护卫,且请任其自去。”
两条凌空的人影,闻声之下,一个盘旋,又电射而落,立于江青身前,他们果然正是黑煞手仇云与飞雷聂栋两人。
黑煞手仇云一见江青,翘起大拇指道:“江大侠,的是名不虚传,技比天人,本旗主实在己不能用任何言词夸誉尊驾,但是,江大侠,为何不斩草除根呢?”
江青朗声一笑道:“谢谢仇旗主谬奖,在下只是存心一念罢了,杀其无益,又何妨让他图强自励?”
说罢,江青拾起地上的回风实剑,偕二人向居处行去,进屋后,长离一枭首先迎上,呵呵笑道:“好兄弟,这两下子连老夫见了都心骜胆颤呢,可是邪神厉老前辈昔日威震天下的五大散手么?”
江青含笑不语,长离一枭挽着他坐下,又笑道:“小兄弟,请恕老夫直言无忌,厉老前辈号称邪神,确是人如其号,只凭他这五大散手,已是邪得可以,若要老夫创演,只怕得费上十年工夫……”
江青谦道:“卫前辈言重了,六十年前,武林中以“一邪双飞三绝掌”技震寰宇,六十年后,却首推“东海尊长离”了,卫前辈传授在下之“七旋斩”,亦属绝中之绝呢……”
长离一枭大笑道:“好小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给老夫戴高帽子了,老夫纵横江湖凡数十年,等闲武林角色皆是不屑一顾,独对厉老前辈敬服有加。老夫自从目睹兄弟施展之奇学后,始痛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至理名言。呵呵,昔日老夫尚欲与厉老前辈一较长短哩,如今想来、的是狂妄至极……”
江青缓缓说道:“卫前辈,义父他老人家六十年前威扬天下,前辈六十年后技震四海,二位俱可算是名望相当,难分轩轾,又何在乎区区上下之分呢?这仅只是年代的迥异罢了,多年前出过名入豪士,多年后亦同样的出过名人豪士啊……”
长离一枭若有所感,真挚的道:“不错,只是,小兄弟,你自己或者不知,如今你名望之隆,已经绝然不在老夫之下,而以实质相论,兄弟你一身绝学,更超出老夫多多了。”
江青笑道:“不敢,朽木萤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长离一枭正色道:“小兄弟,你我俱不用虚套,江湖上百废待兴,且让吾等同心协力,留名于万古千秋,你愿意么?”
江青肃容道:“固所愿也,武林中诡谋百出,人心险诈,在下正须如前辈等提携指引,以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长离一枭豪迈的笑道:“来,来,来,吾等且尽三杯,以为预祝。”
三坏连乾之后,长离一枭指着垂首于角隅的金昭道:“小兄弟,此女欲待如何处置?”
江青轻轻站起,踱到金昭身前,这位有着一双美丽眸子的少女,怨恨的凝注着江青,目光毫不稍瞬。
于是,江青低沉的道:“金姑娘,仇怨牵连,是难以尽绝的,为了此事,在下己忍耐到了极限。但是,在下仍愿向你致由衷的歉意。”
金昭双目又泛起隐隐泪光,她愤怒的道:“杀了人也能致歉?死去的人却永不会因你的歉意而复活……”
江青淡淡一笑,又道:。
“那么,姑娘之意,是要在下丧于贵方诸人手中,才算心满意足了!”
金昭微微一窒,泪水夺眶而出,抽搐着道:“我不管,我一定要杀死你,你害了我奶奶……”
长离一枭喝了一大口酒,无可奈何的摇头,道:“唉,年头真变了,问来向去,好似吾等变成阶下之囚一样……”
这时,江青又耐着性子道:“金姑娘,你为何不试着明事情的真相呢?令祖母昔年以伪装面孔勾引早年的三绝掌后人欺瞒在下义父,再又有武林双鹰,为了一己之私,图霸江湖,视在下如眼中之钉,三番几次兴风作浪,从中挑拨,日久积怨,才有昨夜的血战。金姑娘,事情经过,是你亲眼目睹的,在下已尽了最大力量化解这场血战,但贵方诸人却丝毫不予在下以回转余地,咄咄相逼,以取在下生命为快事,难道说,只准贵方诸人杀害在下,便不能由在下挣扎反抗么?在下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便只能以横死了此终生么?每一代的仇,便世代不绝的延展下去,永无了结么?”
江青说到这里,吁出一口气,平静的道:。
“金姑娘,在下本可无庸提起这些事情,但在下不能不使你明白一段仇恨的真相;无论它是如何丑恶,如何令人心痛!”
金昭缓缓垂下头去,泪水如泉,当一个人没有理直气壮的理由去辩白一件事情的时候,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江青又悠然道:“现在,金姑娘,你是否还对在下抱有误解?”
金昭幽幽泣道:“我……我不知道,但……是。你杀害了……我的外祖母却……是事实。”
江青叹了口气:道:“你要明白,是你的外祖母先要杀在下,金姑娘,你自己想想吧,为了这段仇怨,在下已竭尽所能了。”
他落寞的回到椅上,长离一枭苦笑道:“罢了,只要于心无愧,夫复何言?现在,飞索专诸全立已经苏醒,可要抬他进来将昨夜之事言明?也为了全姑娘与你日后之事。”
江青沉吟片刻,颔首道:“也好,虽然明知不会有何效果,但在下却不妨对其言明,江湖中事,原就难判是非的啊。”
长离一枭笑道:“前后两次血战,老夫俱是主角之一,全立老年只怕恨你之心,还不及恨老夫来得深切呢!”
江青目光微垂,无奈的道:“请前辈传谕抬他进来吧!”
长离一枭回首道:“抬全立进来。”
飞雷聂栋闻声而出,片刻之间,已有两名灰衣大汉,抬着一张软榻进入室中,榻上,正躺着神色萎顿,面色惨白的飞索专诸全立。
全立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无力的睁着,然而,白他目光里包含的神韵看来,其中无疑的蕴盈着极为强烈的仇恨。
长离一枭缓缓站起,沉声道:“全立,在这种场面之下,我们彼此都不大好说话,是么?”
飞索专诸全立孱弱的哼了一声,嘴唇起了一阵轻微的痉挛,却未出一言半字……
长离一枭微微一笑道:“全立,现在,本岛主不愿和你谈什么化解前怨、干戈玉帛的废话,因为,这在你和我之间,已属断然不可能之事,而且,本岛主也不会恐惧任何人的报复与怨恨。目前,本岛主只希望阁下能体念情势之迥异,莫再一意孤行,使令媛怀恨终生。”
“此言何意?”飞索专诸全立上身微起,低哑,却又愤怒的道:长离一枭冷冷的道:“为了令媛与江大侠的终生幸福,阁下日后便不应再对江大侠今日之举有所怀恨,阁下不妨将这笔账全然记在本岛主头上。”
飞索专诸全立生硬的道:“老夫早已不认这忤逆的贱人为女,更管不到她日后如何?卫西,只要老夫有生之日,决不会忘记今昔之仇,无论是你或江青!”
一抹冷酷的微笑又在长离一枭的唇角展开,他悠悠的道:“至止,你当本岛主是悲悯人的心性么?需知阁下能否继续生存,全要看本岛主的意念如何!”
全立哑的叫道:“悉随尊便,老夫原本没有苟活之想!”
长离一枭阴沉的一笑,道:“有骨气,不过,你看错对象了!”
二人言词往返,俱是针锋相对,眼看已越说越僵,江青霍然立起,大步行上,沉声道:“卫前辈,且请容在下一言。”
长离一枭冷冷一哂,退回位上,江青略一沉吟,迂缓的道:“全庄主,事情经过已是如此,毋庸再度赘言,是非之间,自有公论,在下不求其他,但请全庄主收回成命莫责令媛,因为一切因果,俱非令媛之过,你我之间的仇怨,又何忍使一个无辜的少女蒙受牵连?”
飞索专诸全立阴森森的道:“此乃老夫家务之事,姓江的你岂有插嘴余地?哼哼,老夫若不亲手取你性命,永难消此心头之恨!忽然江青脑海中,电光般闪过一个意念,他仰首望着屋顶,半晌,咬着牙道:“全立,一个人有几条性命?”
此言一出,可说全室愕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明白江青话中所包含的意思。
飞索专诸全立微怔了之后。怒道:“自然只有一条性命!”
江青深刻注视着对方,沉声道:“那么,以你现在的功力,去取一个人的性命有无把握?假如这个人没有丝毫反抗的话?”
飞索专诸全立毫不犹豫的道:“老夫虽然内伤甚重。但似你所言般去了结一条性命,相信决无任何困难,不过”他说到这里神色一寒,道:“你为何说出这番话来?”
江背冷淡的道:“全立,你适才亲口言及,非亲取在下一命,不足消你心头之恨,反而言之,若取去在下一命,你满心怨仇便可消散,是么?而在下又曾问你,凡人皆有几条生命?你答覆只有一条,那么,现在在下以一条生命,供你亲取一次,不过,无论你能否如愿,俱要化解你我之间的仇怨,更须谅宥令媛,收回前命!”
江肓话声未已,全室俱皆哗然!
要知道飞索专诸全立乃武林鼎角之一九索飞龙全为柱之亲子,其一身武功俱是全为柱所嫡传,精厚浩博无比,虽然他目前所受内伤甚重,行动之间迟滞不灵,然而,寻常三五条大汉,却仍然妄想伤他,要他现在亲取一个毫不反抗之人的性命,在他说来,乃是一件十分易为之事!
长离一枭焦急无比的站起,大声道:“小兄弟,你疯了?你怎能如此做法?”
黑煞手仇云亦急道:“江大侠,且请慎重,这不是玩笑之事。”
江青洒然一笑道:。
“各位如此体念在下,甚令在下感激,可是,若不如此,怎能使全庄主心中释然!”
生死原在一线,天数早定,任何人亦难自主,在下一命固不足惜,但却也要看全庄主是否愿为?”
飞索专诸全立亦想不到江青会如此做法,他这时在一怔之后,已迅速在脑中思忖起来:“对方敢说此大话。未知是否有诈?这江青一身所学,不但精绝奥妙,而且诡异无比,莫不成他尚练有什度护身奇技,能任人攻击而亳不挣扎?可是,目前自己虽然内伤沉重,但若出手点戮他人死穴,则仍可奏功不爽,这江青功力虽厚,却也未见能运气至身上各大重穴,不过,若然没有把握,他又怎敢如此冒险呢?”
江青嘴唇紧抿冷然道:“全立,你肯么?”
飞索专诸全立双目半闭,且不回答,心中又想:“这江青乃为自己最最切齿痛恨之强敌大仇,自己如今所以落得目下之惨况,可说全是他一手造成,哼哼,若不除他,实难平息此心头之恨,可是,若他万一有诈呢?”
如十五个吊桶,在全立心中七上八下,思虑万千,令他难下决断,全立十分清楚,在江湖上闯,不论如何,却是以信义为重,一言出口,便重若九鼎,不能再行毁诺。
江青忽然微微一笑道:“全大庄主,在下都不怕,难道你却不敢么?须知生死乃在下之事,于庄主你只不过是一句诺言罢了!”
飞索专诸全立细细凝注江青,良久,良久。
长离一枭拍拍江青肩头,低声道:“小兄弟,你到底是真是假?这可不是儿戏啊!”
江青决然道:“卫前辈,凡人俱皆贪生,而欲求日后之美满与幸福,却必须付出代价,现在,在下便试着偿付这代价看看。”
长离一枭眉宇之间,有着极度的不安与困惑,他左右一看,正待启口出声内室之中,一个窈窕而孱弱的白影,跄踉不稳的行出,江青目光一转,那白影已扑倒在他的脚下,凄道:“江……别这样,千万别这样……为了我…江…求求你…如果你有不测……我也不能再偷生于世……”
这个白色的身影,不是那负伤卧榻的全玲玲又是谁呢!
江青心头一震,适才俯下身去,飞索专诸全立已沙哑而怨毒的道:“好,江青,老夫便与你赌上一遭!”
全玲玲尖叫一声,仰起那张泪痕斑斑的秀丽脸庞。语不成声的道:“不,江……不……你不知道爹那“双指”的厉害……”
江青面孔肌肤一阵抽搐,沉默半晌,坚定的道:“玲玲,不要怕,假如我的命运如此,这也是天意,我不能忍心见你日后为令尊与我的仇怨而难过,虽然,这已不足重要,但我却须使令尊亲口答允他的诺言,使你永远减去心灵上的不安,永远有一个认你为女的父亲,不要劝我,不要挂我,我想,我会平安的。”
这时
飞索专诸全立已不再言语,缓缓伸出他的右手,他那右手上的食中二指,就在这刹那间涨成血红与他忽然转变颜色的面孔同色!
江青不顾脚下玉人的泣血,坦然踏前一步。
长离一枭望着江青那湛然不惧的英俊面容,微微一叹,沉声道:“小兄弟,你必能成功,否则,你便放心去吧,老夫会为你取回代价!”
江青含笑点点头,那笑容坚定而沉毅。
于是,空气在凝固,在萧索,更挟有令人不忍入耳的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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