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骄狂过甚,一个性烈如火,两人都是过份刚直,彼此心意相同,觉得既成敌对,又何必这么装模作样,虚伪矫饰,盖因对方接连说了两个请字,不但即刻发作而已,反而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白云大师冷眼旁观,觉得二人太过无礼,心中有些不说,也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却暂时忍住,没有发作。
双方于厅内坐定以后,翠云仙子亲为两人布茶,显得共是贤淑温婉,落落大方,仿佛彼此之间无事一般。
东方启明对着烈火神君,拱手笑道:“听说神君嘉惠小女,将你新创的摇天八扇,都教给小女了,真是感激不尽,老朽夫妇这厢谢过了。”
烈火神君木无表情,冷冷说道:
“我只不过奉老神仙的指示行事,你要谢也不用谢我。”
东方启明怔了一怔,重又看了两人一眼,道:
“怎么啦?二位似乎有些来意不善,难道……”
东岳狂生接口冷笑一声,道:
“东方老儿,你自己心里明白,还明知故问干吗?”
东方启明茫然问道:“老朽作错了什么?你叫我明白什么呢?”东岳狂生气道:“纵然我师弟有什么不对,你将他擒住以后,长春谷就近在咫尺,你为何不将他带去长春谷来见我,而要掳回你翠云宫来,你明明不是没将我东门杰放在眼中么?”
“是啊!”烈火神君道:
“岳腾老弟一下山就曾与我结拜,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义弟,凡是武林中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东方老儿,你这样作法,置我面目于何地?”
东方启明暗想自己本是好意,反被误会,因而也有些不悦道:
“二位如此说法,却就有欠公平了……”
东岳狂生倏然站起道:
“什么有欠公平,哼!你以大欺小,以长欺幼,未经对方长者许可,随便擒了就走,不许别人有欠公平,哼!天下果有此理么?”
只见他越说越气,最后竟大声吼了起来。
白云大师连忙从中劝道: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狂生别要生气……”
东岳狂生接口说道:
“大师,这儿没有你的事,请你别管,我只与东方老儿论理,请你别要插嘴。”
白云大师好生没趣的站在一边,心中却颇为不服。
但闻东岳狂生生气道:
“东方老儿,我一问你,现在你把我师弟囚在哪里?”
东方启明心中有气,只将狂生瞅了一眼,没有作声,翠云仙子却含笑说道:
“东门兄说哪里的话,我们怎么会把令师弟囚起来呢,只是在练功房中,让他自行运功而已。”
说话后,随手打开左边一扇门扉,又道:
“你看,令师弟就在这里,这是最好的一间雅房,也是我夫妇平时练功的房间,哪里算是囚禁哩?”
东岳狂生凝目望去,只见房内光纵明丽,清静雅致,明窗净几,织尘不染,的确是一间理想的练功房。
但见师弟端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目垂视,正在运功。
东岳狂生回头将东方老儿望了一眼,正要举步向房内跨去,忽觉东方老儿身影一幌,已来到自己身侧,伸手一拦道:
“怎么?你现在就想将他带走?”
东岳狂生剑眉一挑,道:
“你以为我不敢?”
东方老儿面色微愠道:
“凭你东岳狂生还……”
他本来是想说,凭你东岳狂生很难医好他的病,哪知只说了一半,东岳狂生已误会其意,暴喝一声说:
“闪开!”
信手一掌,向东方老儿右肩推去。
东方启明翻腕之间,就已将他这掌接下。
虽然两人都未用出全力,但同时都被震得退后一步。
这是两人生平第一次交手,由于各人都不知道,刚才这一掌对方究竟使出了几成功力,又互震于对方名气不低,所以谁也不敢贸然出手,只有互相注视,凝神以待。
只见东方老儿一面卷着衣袖,一面气道:
“你这狂生一向骄世傲物,老朽今天就称称你的斤两。”
卷袖抢腕,一副急欲打架的样子。
东岳狂生朗朗笑道:
“彼此,彼此,我东门杰早就想斗你一斗。”
心知这老儿的确有些斤两,自己千万不可疏神大意,也就连忙束腰紧带,准备全力一拚,决胜负。
看这两人这般样子,这种紧张情势,似乎真的要大打一场,各人才肯善罢干休。
白云大师见此情形,抱着大红葫芦,猛灌了几口,才暴喝道:“真的要打吗?”
烈火神君指着他道:
“白云大师你最好别要插手,免得伤了彼此和气。”
白云大师气道:
“你们如此欺上门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你不服气是么?”
四人两组,都是气势凶凶,一触即发,而且,一旦触发了即不可收拾,急得翠云仙子团团知转,忙道:
“别要这样,别要这样,千万别要这样。”
忽闻鳌儿在前面院中喊道:
“八荒神丐洪爷爷驾到。”
东方老儿又连忙卷起衣的袖放了下来,正欲出厅去迎接,老化子八荒神丐,已经跨了进来。
东方启明点头笑道:
“洪老哥,你来得正好,就请你来评评理。”
八荒神丐洪九公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把数十年的朋友闹翻。”
东岳狂生冷哼了一声,道:
“长春谷近在咫尺,就是排云洞也不太远,这老儿把我师弟擒了以后,既不来长春谷找我,也不去排云洞找恩师老人家,却直接擒他到翠云谷来,你们说,这老儿是不是相当混蛋。”
“什么?”东方启明喝道:
“你老小子还敢骂人?哼!老夫今天真要斗你一斗。”
接着,又挽衣袖,而且挽得飞快,看来立刻就要出手。
“来啊!”东岳狂生气道:
“别以为你箫圣的名气骇人,我东岳狂生可不信邪。”
又将腰带紧了一紧,一副准备打架的神情。
八荒神丐洪九公站在两人中间,急道:
“别这样,别这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凡是两人吵架,而且即将动手,只要中间有人劝阻,那就势必吵得更凶,更厉害,藉以壮大声势。
“洪老哥,你别要阻我,今天我非要和狂生打这一架。”
“老化子你让开,我今天就摘下他这块箫圣的招牌。”
他两人这一势成骑虎,弓弦满张,白云大师却就更加气冲斗牛,取下肩头长剑,虽然尚未出鞘,却已感到杀机峭抖,暴声喝道:
“好啊!要打咱们今天就大干一场,洒家先上。”
“好啊!”烈火神君连跨二步,道:
“只要大师有兴,老夫奉陪。”
白云大师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握着剑鞘,只要微一抖动,宝剑即可出鞘,望着烈火神君示威道:
“神君,洒家先不妨告诉你,我这宝剑,名叫莫邪,乃是前古仙兵,出鞘以后,必需饮血方收。”
翠云仙子见情势危急,身形一闪,到了两人中间道:
“使不得,使不得,大师千万使不得……”
蓦闻烈火神君暴喝一声道:
“好!老夫先掀掉这座屋顶,然后再以一枚天雷堑,包括我自己在内,通通炸死在这里,谁都别想活命。”
大家凝目望去,只见他手中握着一颗鸡蛋大的红色弹丸,正在向屋在观看,仿佛是在看什么从地方下手。
在辽东双煞的大寨中,白云大师就见识过他这天雷堑,爆炸的威力,同时也看见过此人的蛮横,说干就干,绝不拖泥带水,也从不考虑后果。
武林中人,谁都知道,这烈火神君一旦耍起横来,简直像神疯子一样,理智业已失去,哪里还会讲理,因而才被人称之为魔,所以厅内众人全都惊得一呆。
眼看事情扩大到这种地步,真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方听八荒神丐笑道:
“神君老弟,不值得那样,快收起来。”
烈火神君嘟着嘴气道:
“收起来干吗?大家都想拼命嘛,我和狂生老弟两人,总要捞个够本啊,哪能白白遭人毒手?”
说话之间,就向屋顶微一扬手,大家都被惊得浑身一震,白云大师与翠云仙子两人,更是共同一声——
“啊!”
幸好,他尚未真的将天雷堑掷出手去。
这当儿,忽闻鳌儿又在外面高声报道:
“无相圣尼前辈驾到。”
东方启明两手微抖,又将卷起的衣袖又抖了下来。
众人正要迎出,无相圣尼一步跨进门来,并道:
“还好!还好!贫尼来得正是时候。”
一看她满头大汗,一身风尘,就知道她经过长途跋涉,而又是匆匆忙忙的赶来,翠云仙子立即为她布上了一杯香茗,她随即喝了一口,却闻东方老儿道:
“别来无恙,圣尼一向可好,如今在下遇到一件极为棘手的问题,正要请圣尼协助,可巧来了。”
无相圣尼笑道:
“请问施主有什么问题?莫非是岳腾那孩子与令嫒之事,其实,这是前缘已定,好事一件,请贤夫妇别……”
“哪里,哪时。”东方老儿连连摇头,接口笑道:
“愚夫妇再怎么食古不化,也不会为这些儿女私情操心,他们自有他们的情缘,福份,愚夫妇虽然想管,也管不了,只是岳腾那孩子,被星宿人妖夹谷妙,强迫喂了一粒丧神丸,从此痴呆,傻笑,至今未愈。”
众人听得大吃一惊,却听他又继续说道:
“当时我一见到那孩子,就惊得呆了,后来想以音律之来唤醒他的神智,可是我的千年碧玉箫又未带在身上,所以就立刻将他带来了翠云宫中,如今每天晨昏两个晨辰,为他吹奏一曲安魂曲,虽有起色,却无大效,每吹奏一次,他只能清醒一个时辰。”
东岳狂生与烈火神君两人互望了一眼,方知其中大有误会,东岳狂生插嘴道: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不早说?”
东方启明余怒未息道:
“你俩一来,就盛气凌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哪会容得我说话呀,再说,我也不晓得你俩是否弄清真相。”
东岳狂生拱手一揖道: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干吗。”
烈火神君突然气道:
“这都是一涤生那老小子搞的鬼,想不到他居然敢从中挑拨,害我与狂生两人赌气前来,差点还大打出手。”
八荒神丐皱皱眉道:
“不会吧,玩世叟不会是那种人啊。”
白云大师笑道:
“那老儿洒家知道,绝不会是说是非的人,否则,洒家也不会将醉八仙的纯阳妙步传授给他,神君老哥,对不起,刚才是洒家的错,多有得罪……”
烈火神君也是哈哈一笑,学着东岳狂生的话道: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吗?”
却闻东方老儿道:
“也许是老朽当时情急,话说得不够中肯,也许那小老儿本人就有了误会,或者没弄清楚事实真象,希望神君和狂生两人,也就别责怪他了。”
“再还有。”无相圣尼说:
“以后大家都要装得若无其事才是,免得被那些小辈们见了笑话,唉!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一个都精得要命,大家千万别让他们看出一点儿破绽。”
众人同声应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但闻东方老儿又道:
“至于岳腾那孩子,老朽想来,圣尼所习既是无相神功,相信圣尼也只有试试了,既然如此,贫尼这就去看看。”
正要站起身来,却听鳌儿又高声报道:
“排云洞哑老前辈,纯阳子老前辈,以及白柳山庄冷夫人,三人联袂驾到,并带有老神仙书信一封。”
众人都是微微一惊,暗道:这件事怎么连老神仙都惊动了,真是过意不去,过意不去。
于是,大家都站起,出厅相迎。
大家入厅坐定以后,纯阳子方将老神仙书信承上,于是各人又纷纷起而围观,只见上面着:
字奉东方老弟勋启:
小徒东岳狂生,顽劣成性,希多鉴谅,是为幸也。
启者:妖魔会期即届,纷纷聚集武功山天龙教总坛,而诸君又复相聚于翠云宫,何不趁机讨论除魔卫道大计,果能如是,诚为武林之福,万民之幸也。
老朽似于七月初三早清晨,在武功山顶,遥观神君及众小友,大展雄才,降妖除魔,以申张正义,并候佳音,盼诸君及众小友,均勿负雄才二字矣。
海天遗叟手字
读完以后,无相圣尼莞尔一笑,道:
“老神仙的确修为有素,在头两句,即将这么重大的事,轻描淡写带过,不像我们各人自紧张,尤其对东门施主,虽有责备之意,却又不似深究,真是风趣,诙谐,令人拍案叫绝。”
“顽劣成性!”东岳狂生突然笑道:
“哈哈,顽劣成性!他老人家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说来老朽也是惭愧得很,不说也罢。”东方老儿道:
“倒是老神仙要我们商讨除魔大计,依圣尼之意呢?”
无相圣尼略一考虑,道:“贫尼还是看看岳小施主以后再说,还是晚上我们再研究吧。”
随即站起身来,向岳腾运功室缓缓走来。
当长春仙子与岳文琴,这一批人赶到翠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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