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问:“今夜何人值巡?”
西岳双星两人双双上前一步,同时躬身说:“启禀掌院,是卑职地院督巡洪玄、贡元两
人。”
天麟一听,顿时又是一惊,心说:原来这糟老头子并不是庄主,只是数个院落之中的一
个掌院,看来这座庄院之中,尚不知藏有多少武功惊人的高手。
心念未毕,只见那驼背老头,又对疯婆婆毫不客气地问:“疯婆婆,今夜并非轮你值巡,
为何擅自离开本位?”
这时的疯婆婆也不疯了,脸上狂态尽失,恭谨地说:“方才听这丫头言语狂妄,目中无
人,竟敢来此撒野,辱骂神君,是以,忍气不住,贸然与那丫头动手。”
驼背老头一声冷笑,独目冷电暴射,冷冷地问:“可曾将那丫头击毙?”
疯婆婆麻脸一红,立时躬身说:“老婆子一时急怒,违犯院规,特向掌院请责。”
驼背老头独眼一瞪,厉叱一声,说:“退下去。”
疯婆婆立时喏喏连声,退至一侧。
卫天麟与蓉姑娘俱都看得心头一震,心说:想不到一个分院掌院,竟有如此权威,那被
武林人物一直瞩目的庄主,又该如何?
两人心念未毕,驼背老头冷冷地望了两个人一眼,一手捻须,神色傲然地问:“你们两
人快将师门姓名及为何深夜入庄,一并报出来,老夫驼背猿或许念你两人年幼无知,放你俩
一条生路。”
说着,老气横秋晃了晃脑袋,一只独眼,直在卫天麟手中的折扇和蓉姑娘背后的剑柄上,
闪来闪去。
卫天麟看看驼背猿那副倚老卖老的神气,心里就有点火往上冲,于是剑眉一立,星目电
射,刷的一声,折扇倏然紧合。
这时,蓉姑娘冷哼一声,不屑地先说了:“别在姑娘面前耍威风,有本事尽管使出来,
何必罗嗦套交情。”
驼背猿嘿嘿一笑,阴沉沉地说:“你俩不说师门属谁,也瞒不过老夫一双眼睛……”
蓉姑娘噗嗤笑了。于是,立即一绷粉脸,顽皮地问:“你有一双眼晴?”
驼背猿勃然大怒,一声厉喝,须发俱张,双臂一伸,格格作响,枯瘦的两手,顿时大了
一倍。
正在这时,一声哈哈大笑,由左侧房面上响起。
这声大笑来得突然,所有在场之人,俱都不禁一愣。
卫天麟立即循声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不知何时,左侧房面上,竟坐着两个任何人看了,都要发笑的人。
左边一个,蹲腿而坐,蓬头垢面,一身鹑衣,两手抱着大酒葫芦。
右边一个,盘膝而坐,光头油脸,破旧僧衣,手中拿着一只熟狗腿。
这两个僧不僧,丐不丐的人,看来俱有八十多岁,两人喝酒吃肉,似乎是一对特地赶来
看热闹的人。
卫天麟心中止不住一阵好笑,心说:这座庄院中真怪,怎的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人呢?
再看院中几人,俱都面色大变,即是蓉姑娘,也显得有些紧张。
卫天麟心中一动,暗说:莫非这就是庄主,叫什么神君的人?
心念间,又向房面上看了一眼。
左边蓬头老丐咚咚喝了两大口酒,举起破衣袖往嘴上一抹,伸手抓过破衣和尚手中的狗
腿,啃了一口,说:“老二,你看驼子活了这大把年纪,还硬要与小娃儿们动手打架,真不
要脸。”
破衣和尚嘿嘿一阵傻笑,眯着一对小眼,一晃秃头连声说:“嘿嘿,真不要脸,真不要
脸。”
厅上的驼背猿,一声怪叫,暴跳如雷,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蓬丐、秃僧,你们不要自认武功高绝,便仗着那几手鬼画符前来欺人,须知我们神君
一向礼待你们,是为了保全你们武林二怪杰数十年的声誉,并不是怕了你们。”
卫天麟一听,心头骤然一惊,他确没想到,房上坐着的两人,竟是嫉恶如仇,黑道人物
闻名丧胆的两位武林怪杰。
只见蓬头丐转首对秃头僧说:“老二,听到没有,你那套仙翁醉拳十八式,不是老哥哥
瞧不起你吧,人家驼子也说你那是鬼画符呢。”
驼背猿只气得老脸铁青,浑身直抖,老牙咬得格格作响,想是恨透了这两个武林出了名
的“活宝贝”。
于是,独眼一瞪,凶光暴射,大喝一声:“值巡何在,快将这丫头拿下,看谁敢管。”
喝声未毕,青袍老道,飘身飞下厅阶,锵一声,寒光闪闪,长剑已然在手。
蓉姑娘神凝秋水,面罩寒霜,皓腕一翻,嗡然声响,一片耀眼光华笼罩了整个庭院,周
围宫灯立被逼得黯然失色。
蓉姑娘长剑一出,驼背猿立即沉声警告说:“洪玄小心,这丫头手中是柄宝刃,极像传
闻中的伏魔宝剑。”
房上的蓬头丐又说话了:“老二,人人都说驼子独具慧眼,看来所传果然不虚。驼子这
只独眼还真识货,宝刃一出鞘,便看出是妇孺皆知的伏魔剑。”
说着,将酒葫芦交给秃头僧,不禁又极轻蔑地哈哈一笑。
驼背猿看了,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只独眼,凶光闪烁,一直瞪着房上又喝酒
又吃肉的两位怪杰,不禁咬牙恨声说:“臭要饭的,你除了一张贫嘴,还有什么能耐?”
蓬头丐听了,毫不生气,仍嘻嘻哈哈地说:“独眼驼子,少废话,你的老道不出三招准
现眼。”
青袍老道洪玄,素极狂傲,手中一柄长剑颇具功力火候。驼背猿也自信洪玄凭手中剑,
定能将白衣少女擒下。
这时,蓬头丐嘻嘻哈哈一阵讥笑,顿把个手持宝剑缓缓逼进的老道洪玄,气得面色发青,
双臂微抖。
于是,一声怒叱,起剑欺身,一招“秋风送雨”,手中宝剑,恰似一道白练,宛如划空
银虹。
继而,右腕一抖,剑尖指向眉心,刺咽喉,削肩刺胸。
老道洪玄一招四式,快如电闪,势如雷奔,幻起一片光雨,直向蓉姑娘罩到。
蓉姑娘一声冷哼,力透剑身,顺势一挥,光芒暴涨。
娇躯一闪,已至洪玄身侧,一声娇叱,剑势倏变,顿时,寒气砭骨,劲力万钧,剑光如
雪片纷飞,直向洪玄肋背各大要穴点到。
洪玄心神一凛,立取守势,抱元守一,企图拖延时间,以待驼背猿出手,无奈对方剑势
凌厉,身法奇妙,顿觉头晕眼花,虚实莫辨。
蓉姑娘一声娇叱,身形疾转,银芒如雨,剑气弥天,立将老道洪玄,罩在重重光幕之中。
老道洪玄,顿感手足无措,心神紊乱,硬着头皮,掌剑齐挥,乱舞一阵。
倏然。
剑光一旋,哧的一声,白影闪处,蓉姑娘飞身飘落丈外。
再看洪玄,手持长剑,满面羞红,呆立场中,兀自发愣,豆大冷汗,倏下如雨。
众人细看,俱都心头一震,老道洪玄的青缎道袍,已被蓉姑娘一招“玉带围腰”齐腰削
断,两片下摆,倏落脚前。
一阵哈哈大笑,发自武林二怪杰之口,蓬头丐一敛大笑,说:“怪哉,怪哉,真怪哉,
三招不到,剑削下摆。”
说着,两手抱着酒葫芦,咕噜噜又喝了两大口酒。
驼背猿一声怪叫,发须俱张,两臂又发出了格格响声。
于是,独眼一瞪,绿光闪闪,圈着两臂,缓步向着阶下走来,面目狰狞,怕人已极。
突然。
蓬头丐的双唇一张,噗的一声,天上骤然洒下一阵疾雨,银丝闪处,落地有声,火花四
射,石屑横飞,顿时之间,满庭俱是浓醇的酒香。
再看驼背猿,面色骤变,倏退五步。
因为,在他身前的石地上,被蓬头丐喷出的酒雨,已击了数以千记的小孔,深约一寸,
整齐如锥,蓬头丐功力之厚,由此可见。
驼背猿气得一阵哇哇乱叫,暴喝一声,说:“臭要饭的,你要怎么?”
蓬头丐大脑袋一晃,怪眼一翻,嘿嘿一阵冷笑,说:“你要以大欺小,违背常规,我老
花子可就坐不住了。”
驼背猿面现狰狞,眼布红丝,厉声说:“什么叫以大欺小,我可不管这一套。”
蓬头丐纵声一笑,说:“很好,很好,那你就不妨试试。”
说着,抱起酒葫芦,“咚”又是一大口酒。
驼背猿独眼望了一下地面上如麻的小孔,只气得浑身剧抖,怪叫一声,说:“臭要饭的,
这丫头是你的什么人,要你来袒护她?”
极少讲话的秃头僧说话了:“驼子,你妄自活了这一把年纪,你不认识这位姑娘,难道
你还不知道伏魔剑的主人吗?”
驼背猿听了,身不由主地打了个冷战,脸上狞恶神色顿时全消。
卫天麟一直手摇折扇,冷眼旁观,几乎忘了自己是处身强敌环伺之中。
尤其,对房上一僧一丐,与这驼背老头,是友是敌,一直没搞清楚。
是敌,双方却尽说不打。
是友,双方又怒眼相对,声色俱厉,剑拔弩张。
正在这时——“当”地一声巨钟大响,声震屋瓦,地颤灯摇,钟声嗡嗡,历久不绝。
武林二怪杰面色一沉,立收嬉笑之态,但仍兀自默默喝酒吃肉。
驼背老人飞身纵上厅阶,闪至一侧,恭谨而立。
老道洪玄、秃头贡元和麻脸婆婆,俱都面色肃穆,垂手躬身。
蓉姑娘轻翻玉腕,光华骤失,伏魔宝剑咔的一声,收入鞘内。
只有卫天麟,手摇折扇,气定神闲,星目注视着厅上。
一阵轻步履声,大厅屏风之后,左右鱼贯走出数人。
为首一人,黑袍虬髯,浓眉环眼,背插钢鞭,这人正是出名的独脚大盗塞上玄坛邬天保。
第二人,绿袍黄面,塌鼻高颧,身系长剑,这人即是称霸长江下游的奇门一剑郝正年。
第三人,是一葛布老叟,剑眉虎目,垂鼻方口,花白胡须,飘散胸前,手捏一柄铁拐,
看来威武至极,此人正是震惊全蜀的铁拐震北川。
第四人,是一中年道姑,柳叶眉,桃花眼,一身淡黄道装,轻持拂尘,狐媚撩人,正是
武林尤物三妙仙姑纪翠莲。
四人身后,陆续走出十数人,有僧有道,俱是身着劲装,手持兵器,面罩杀气的武林人
物。
先前四人,分立大厅两侧。
后随几人,俱站大厅阶前。
顿时。
人人面带肃容,转身侍立,全场寂静无声,落叶可闻。
又是一声震撼夜空的巨钟大响。
紧接着。
大厅正中的屏风,骤然大开。
卫天麟看了这番威风气象,不禁呆了,手中的折扇也不摇了。
他举目向里看去,屏风之后,是一道长廊,直通后庄。
廊上,悬满了精致宫灯,照耀如同白昼。
地上,铺满了地毡,直达后院二厅。
蓦地,四个如花侍女,手持宫灯,丫髻分挽,衣裙飘飘,步履跚跚而来。
一个意念,闪电掠过天麟的心头——庄主来了。
他想,根据这些人的年龄,庄主必是一个武功高绝,年已近百的白胡子老头。
心念未毕,一片彩衣之中,拥着一人,跟在四个持灯侍女之后,向着大厅走来。
定晴细看,心头又是一震,中间一人,竟是一个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面如满月,长眉入鬓,一双星目,朗朗有神,身穿淡青儒服,头束浅黄儒巾,
丰神如玉,儒雅至极。
身后,紧跟两个年约二十八九的妇人。
一着淡紫衣裙,雍容清丽。
一着艳红劲装,并罩同色大披风,面目姣好,媚眼横生。
再向后看,卫天麟顿时吓了一跳,身不由主向着身后阶前一排花树中隐去。
因为,两个妇人之后,正是他一直怀念的黄衣女孩和小翠,以及另三个侍女。
的确,黄衣女孩变了,两年不见,竟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尤其,那双晶莹大眼晴,宛如秋水,清澈明亮。
这时,中年书生已端坐厅中唯一特大的椅子上,两个妇人,分坐两则,黄衣少女立在身
着淡紫妇人的椅后。
卫天麟想:这位雍容清丽的妇人,一定是黄衣少女的母亲。
因此,他也想到自己离家寻夫的母亲,想到那首哀歌,想到厅上坐着的中年书生,便是
自己久已欲见的人。
中年书生坐在大椅上,神情冷漠,双目电射,一扫全场之后,面上顿时罩上一层煞气。
卫天麟心中—动,在这一瞬间,觉得这中年书生似在什么地方见过,显得有些熟悉。
是离家流浪的时候?
是幼年刚有记忆力的时候?
蓦地,他想起了父亲——腾龙剑客。
他在心里问着自己。
这中年书生会是父亲卫振清?
如果是,看父亲这副有如元帅升帐,几似皇帝临朝的气势,他还会想到为寻他离家出走
的苦命妈妈吗?
但细看之下,又不像自己,他记得很清楚,妈妈说:自己就是父亲腾龙剑客的第二化身。
况且,这中年书生是被他的属众称为神君的。
卫天麟苦苦地想,他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中年书生。
一阵凉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
卫天麟本能地看了看天空,乌云更低了。
他无心注意这些,他的视线依旧在厅上中年书生的英挺面孔上,闪来闪去。
由于距离稍远,风吹灯动,他不能极快地断定这中年书生是谁。
于是,他竭力在他脑海的记忆里去翻找,突然,卫天麟的全身一战,身形疾向花树下面
隐去。
他心头一阵慌乱,连连暗呼:怎么办?他是洞壁上所绘的恶人。
最后,他决心履行他的诺言,他要杀了这个恶人。
中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