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说谎。
聪明的女人,绝不会说这种随时部可能被揭穿的谎话。
她当然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
叶开的心似已溶化,情个自禁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用不着等到以后,我现在就已相信。”
上官小仙的眼睛亮了,忽然跳起来,道:“走,我们去找铃当去。”
叶开道:“她……”
上官小仙道:“她既然还知道躲到这里来,神智一定还没有完全丧失,只要我们好好照顾她,她一定很快就会复原的。”
叶开目中露出感激之色,看来他的确一直都没有认错她。
上官小仙道:“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她已睡觉了,我就叫韩贞在那里看着她。”
叶开道:“锥子?”
上官小仙嫣然道:“只要你会用,锥子的用处很大。”
叶开道:“你已能信任他?”
上官小仙道:“他并不是个好人,可是我已经看出来,他绝不敢做背叛我的事。”
他们喝酒的地方,当然就在冷香园。
穿过角门,就是了灵琳的小院。
暮色已深了。
院子里和平而安静,门是虚掩的,屋里还没有燃灯。
他们穿过寂静的小院,走到门口,上官小仙就放开叶开的手。
她不但温柔,而且体贴。
女人的体贴,总是能令男人感动的。
“她一定还在睡。”
“能睡得着总是福气。”
上官小仙微笑着,轻轻推开了门,叶开跟在她身后,还没有走进门,忽然发觉她整个人都已僵硬。
屋子里也是和平而安静的,夕阳的温暖还留在屋角,可是人已不见了。
丁灵琳不见了,韩贞也不见了。
上官小仙吃惊地看着空床,眼泪都已急得流了下来。
叶开反而比较镇静,先燃起了灯,才问道:“你是叫韩贞守在这里的?”
上官小仙点点头。
叶开道:“他会不会离开?”
上官小仙道:“绝不会,我吩咐过他,没有我的命令,他绝不能离开半步。”
叶开道:“你有把握?”
上官小仙道:“他绝不敢不听我的话,他还不想死。”
叶开道:“可是现在他人并不在这里。”
上官小仙脸色苍白,道:“我想这一定有原因,一定有……”
叶开道:“你想他是为了什么走的?”
上官小仙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
叶开道:“他不但自己走了,还把丁灵琳也带走了,他……”
上官小仙打断了他的话,道:“丁灵琳绝不是他带走的!”
叶开道:“你能确定?”
上官小仙点点头,她并不是轻易下判断的人,她的判断通常都很准确:“她受的惊骇太大,所以一直都很紧张,绝不能再受到一点刺激。”
叶开道:“你认为这里又有什么事,让她受了惊,所以她忽然逃了出去?”
上官小仙道:“一定是的。”
叶开道:“她逃走了,韩贞当然要追。”
上官小仙道:“所以他们两个人都不在。”
叶开道:“他去追的时候,为什么不留下点标记,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去向?”
上官小仙道:“她的逃走一定很突然,仓猝之间,他来不及。”
叶开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他一向不是那种一着急就会六神无主的人,他一向很沉得住气受到的压力越大,他反而越能沉得住气。
上官小仙咬着嘴唇,道:“他既然已去追了,不管追不追得上,都一定会有消息回来的。”
叶开道:“嗯。”
上官小仙道:“现在我就算要去找,也没法子找。”
叶开道:“嗯。”
上官小仙看着他,忍不住又道:“你好像并不着急。”
叶开道:“着急有没有用?”
上官小仙道:“没有。”
叶开道:“既然没有用,我为什么要着急?”
他说得虽从容,脸色还是很难看,慢慢地坐下来,坐在床上。
——既然有地方坐,为什么不躺下去?
他索性躺了下去。
上官小仙却急得连坐都坐不住了,皱着眉道:“这地方太冷,我们不如……”
灯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脸看来也像是被人砍了一刀。
上官小仙从来也没有看见他如此惊骇过,忍不住间道:“什么事?”
叶开没有开口。他竟似连喉头的肌肉都已僵硬,连声音都已发不出。
上官小仙走过去,走到床头,一张美丽的脸,忽然也变了颜色。
她忽然嗅到一种很奇特的气味,一种今人作呕、又令人战栗的气味。
血的气味。他们并没有流血,血腥气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床下来的。
床下面怎么会有血腥气,难道床下会有个死人?死的是什么人?
床并不重,一伸手就可以掀起来,这些问题立刻就可以得到答案。
可是叶开没有伸手。他的手已僵硬,连手指都已僵硬,他实在没有勇气掀起这张床。
——假如真有人死在床下,死的不是丁灵琳是谁?
上官小仙却已伸出了手,床下果然是个死人,刚死了不久,身上的血渍还没有干透。
死的却不是丁灵琳。是韩贞。
第三十四章 双重身份
叶开怔住,上官小仙更吃惊。死的怎么会是韩贞?叶开想不到,上官小仙更觉得意外。韩贞既然已死在这里,丁灵琳呢?
上官小仙轻轻地放下床,慢慢地转过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窗外一片黑暗,夜色无情,忽然又已来临。
她面对着这无情的夜色,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吐出口气,道:“原来她先杀了韩贞才走的。”
叶开道:“你认为是她杀了韩贞?”
上官小仙道:“你认为不是?”
叶开道:“绝不是。”
上官小仙道:“你能确定?”
叶开道:“武功也有很多种,最可怕、最有效的却只有一种。”
上官小仙道:“哪一种?”
叶开道:“只有杀人的武功,才是真正有效的武功。”
上官小仙同意。她也知道有很多人的武功虽高,却不能杀人,也不敢杀人。
叶开道:“杀人的武功,丁灵琳绝对比不上韩贞。”
上官小仙道:“所以你断定韩贞绝不是死在她手里的?”
叶开道:“绝不是。”
上官小仙道:“可是现在丁灵琳已走了,韩贞却已死在这里。”
这是事实,事实是谁都不能反驳的。
上官小仙道:“若不是丁灵琳杀了他?是谁杀了他?”
能杀韩贞的人也不多,何况,这屋子里除了他和丁灵琳外,并没有第三人。
上官小仙道:“他若不死,绝不会让丁灵琳走,难道有人先杀了他,再绑走了丁灵琳?”
这些问题有谁能回答?叶开也走过来,推开了另一扇窗子。窗子虽不同,窗外的夜色却是相同的,同样寒冷,同样无情。他痴痴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他的眼晴就如同窗外的夜色般深沉黑暗。
上官小仙垂着头,终于轻轻道:“我刚才不该问那些话。”
叶开沉默,上官小仙道:“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赶紧想法子去找丁灵琳,她……”
叶开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道:“不必找了。”
上官小仙很意外,她从未想到叶开会说出这种话,忍不住转过头,吃惊地看着他,道:“你是说,不必去找了?”
叶开道:“嗯。”
上官小仙道:“为什么?”
叶开道:“既然已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又何必再去找?”
上官小仙道:“谁知道她的下落?”
叶开道:“你。”
上官小仙更吃惊,道:“你是说我知道她的下落?”
叶开淡淡道:“我已说得很清楚,你也听得很清楚。”
上官小仙看着他,没有动,没有开口,像是已完全怔住。
叶开道:“魔教中的四大天王,的确已死了三个,可是孤峰并没有死。”
上官小仙道:“杨天还没有死?”
叶开道:“杨天不是孤峰,吕迪也不是。”
上官小仙道:“杨天没有受伤?”
叶开道:“他受了伤,伤得很重,可是受伤的人并不一定就是孤峰。”
——球是圆的,圆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球。
上官小仙道:“他若不是孤峰,为什么不敢让人知道他受了伤?为什么要瞒着你?”
叶开道:“因为他以为我是你的奴才,以为我也入了金钱帮。”
上官小仙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话,我连一句也不懂。”
叶开道:“你应该懂的,也只有你才懂。”
上官小仙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出手伤他的人就是你。”
上官小仙在苦笑,道:“我若不是很了解你,一定以为你已醉了。”
叶开道:“我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上官小仙道:“杨天本是我的好帮手,我为什么要出手伤他?”
叶开道:“因为他先要杀你。”
上官小仙笑了。她的笑,就跟叶开在无可奈何时那种笑完全一样。
叶开却没有笑。事实上,他脸上的表情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严肃过。他沉着脸道:“他久已想杀了你,却一直没有机会,只有冒险行刺。”
上官小仙道:“行刺?”
叶开点点头,道:“也许他低估了你的武功,也许他在无意间发现你已受了伤,所以决定乘此机会,冒险试一试。”
上官小仙在听着,她不再辩驳,好像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值得辩驳。
叶开道:“他决定动手的时候,想必就在初一的晚上。”
上官小仙居然笑了笑,道:“假如要暗中去刺杀一个人,大年初一的晚上的确是好时候。”
叶开道:“他去行刺时,当然是蒙着脸的。”
上官小仙道:“当然。”
无论谁要做刺客时,都绝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叶开道:“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击必定十拿九稳,谁知你的武功竟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得多,所以他非但没有得手,反而伤在你手下。”
上官小仙又笑了笑,道:“要杀我的确不是件容易事。”
叶开道:“可是你也低估了他。”
上官小仙道:“哦?”
叶开道:“他的轻功极高,虽然没有得手,却还是逃走了。”
上官小仙道:“想要捉住一条会飞的狐狸,当然也不是件容易事。”
叶开道:“你以为他既然中了你的毒针,就算能逃走,也逃不远的,但是他还有种专解百毒的灵药,居然能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
上官小仙道:“可是我只要查出是谁受了伤,就知道刺客是谁了。”
叶开道:“所以他才会瞒着我,不敢让我看见他的伤口。”
上官小仙道:“他一定以为是我派你去调查刺客的。”
叶开叹了口气,道:“他当然想不到你早已知道刺客就是他了。”
上官小仙道:“我怎么会知道。”
叶开道:“他以为王寡妇已死心塌地跟着他,以为王寡妇会替他保守秘密,想不到……”
上官小仙道:“想不到王寡妇却将这秘密告诉了我。”
叶开叹道:“无论多精明的男人,都难免会被女人出卖的。”
上官小仙又叹了口气,道:“这也许只因为男人总认为女人都是弱者,都是傻瓜。”
叶开同意这句话。
上官小仙道:“我既然已知道他就是刺客,为什么不杀了他?”
叶开道:“因为你杀人时总喜欢借别人的刀。”
上官小仙道:“能借别人的刀,去杀自己想杀的人,倒的确是件很愉快的事。”叶开道:“你愉快,我就不愉快了。”
上官小仙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这次你想借的,是我的刀。”
上官小仙道:“哦?”
叶开道:“孤峰受了伤,我在找孤峰,杨天又恰巧受了伤,而且不敢把受伤的事说出来,这件事就好像一加一,再加一,必定是三。…上官小仙道:“所以我认为你只要找到杨天,就一定会以为他就是孤峰。”
叶开苦笑道:“我本来几乎以为他是的。”
上官小仙道:“你的解释听来好像很合理,只可惜你又忘了一点。”
叶开道:“哦?”
上官小仙道:“杀人都有动机,要杀我,更一定要有很好的理由,因为无论谁都应该知道那绝不是件容易事。”
叶开承认。
上官小仙道:“杨天很了解我,我对他并不坏,他为什么要冒险杀我?”
叶开道:“我也很了解他,他是个野心很大的人,所以才会入金钱帮。”
这点上官小仙也同意。
叶开道:“他越深入,越了解金钱帮势力的庞大,野心就越大。”
上官小仙道:“难道他还想做金钱帮的帮主?”叶开道:“他一定想得要命,只可惜……”
上官小仙道:“可惜只要我活着,他就永远没有这一天。”
叶开道:“所以他无论冒多大的险,也要杀了你。”
野心就像是洪水,一旦发作起来,就没有人能控制,连他自己都不能。所以野心不但能毁灭别人,也同样能毁自己,而且往往在毁灭别人之前,就已先毁了自己。可是一个人假如完全没有野心,活着岂非也很乏味?这岂非也是人类的悲哀之一?
上官小仙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