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请让我帅兵出征。”司空拓紧跟其后,沉声道。
皇帝目光深远,却依旧沉默不语。他早已明白将要开场的事情。久久没有立储是自己的执意而为,但是却使局势纠缠到了现在的状况。本以为赐婚二皇子,可以平衡外戚,但是却发现因为这桩婚事,明则局势变得更加混乱,实则更加确定了真正的阵营势力。
皇族与外戚皆在大皇子这边,要留京自然是他必然的选择。可是二皇子竟然请命出征,远征北方,拥兵自然重要,可是恐怕战捷归来,已经失去了先机。虽然自己可以即刻立储,但皇族与各派外戚,早已不满自己无端宠爱二皇子,手中亦有兵权在握,自然已经暗中布划力保大皇子的储君先位。朝中众臣暗中分流,虽然大部分有意支持二皇子,但毕竟比不上早已盘根错节,不可撼动的宰相之势。
念及至此,他望向跪在下方的宰相,想必你也清楚即便是二皇子继位,也会不竭余力地铲除你这个权倾朝野的外戚,否则两代国戚之名,难免会制压皇权,甚至是篡权夺位。
“就这样吧,难为了拓儿,皇子妃生死未卜,却又要领兵出征,”皇上微合上了双眼,“大皇子将来也许是要继位的人,此刻必定也要在朝中树威,此次委你副帅之名,兵势紧急,明日便和你二弟一起启程吧。”言罢,便做小憩状不再理会三人。
宰相和大皇子脸色变得甚是难看,倒是司空拓一副定然之态转身先走出了大殿。
“二皇子,”宰相跟了上来,道“小女失踪多日,二皇子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想必已经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言下之意当然很清楚,此刻的局势,必定会让皇上以为是宰相为保其女、大皇子为留守京都才私自掠走了易云月。可是真实的情况最清楚的莫过于刚才在殿上的三人。
“留守京都调查皇子妃之事岂不很合宰相的心意?”司空拓转头反诘道。
“二皇子此刻离京,想必也会和廖将军叙叙旧吧。”宰相犀利的目光迎视着他,各自手里究竟有什么筹码,是早就清楚的,如果相互较量,恐怕只能凭借机会了。
“二弟,我先回府了。”大皇子说完这话,便快步越过身边的司空拓,先行走出了宫门。宰相紧随其后。
司空拓看着此二人的背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底却是暗潭沉波。
二皇子书房
司空拓坐在书桌旁,执笔却不落,淡淡的语气道:“妙妙,是不是子萧把你惯坏了,难道已经忘记了我是谁?”
“参见岛主。”少女委身下拜,却依旧是嫣然靡靡之声。
印狐潭下有三派,分别是生、死、流三岛。每代的领主便是从这三岛的嫡传弟子中选出,而不到二百年的五代领主中,最近两代皆是从司空拓和叶子萧所在的流岛中选出的,加上马上要继位的叶子萧,这流岛中已经接连出了三位印狐潭领主,所以,流岛之势早已在其它二岛之上,自然司空拓身为流岛岛主,在印狐潭的地位便仅次于领主。也就是说,在叶子萧没有继位之前,他便是印狐潭的第一人。
“子萧到哪里了?”司空拓抬起头,飞眉入鬓,鼻梁高挺,在屋内阳光的照射下,邪妄之气全无,却是周身笼罩着十足的霸气。
“已经抵达印狐潭了。”妙妙起身答道,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蘼芜。这岛主美名天下,一张如画的脸,英挺的身形,比略显文气艳美的子萧公子更像是统领一方的人。也难怪,皇族气势流传而下,却是比江湖儿女更胜一筹。“公子送来了一封信,让我交给岛主。”
司空拓接过信,随即打开,信纸上却只有一句话:月月之美宛如幽冥玄花。他放下手中的薄纸自语道:“她的姨妈果真是莫月。”
旋即又感叹起叶子萧的不羁来。因流岛势力最大,所以不乏资质颇好的弟子,自己是师父在外収的徒弟,又身为皇子,自然不能作为嫡传弟子。但叶子萧为何选出,他却至今未明,仅是记得初见子萧时他还是个孩子,模样却颇为美艳,师父当即就取名艳狐。想来印狐潭只有岛主和各派嫡传才能获得狐的名号,也就此便决定了他的命运。
此时,妙妙已经消失在了屋中,司空拓复又执起笔,却仍是久未落下,一阵风轻轻吹起了手下的纸,瑟瑟掀动的声音甚是轻妙。他的脑中回想起了大婚之时易云月圆睁凤眼,赶己而出的模样,一丝笑意漾上了嘴角。
第九章 凌绝顶(2)
印狐潭
易云月站在如宫廷之门一般大小的洞口边,墨绿壁沿,蜿蜒赤草,觉得甚是诡异,不由定了一定看向了一边的叶子萧。
“月月怕进去吗?”叶子萧低头盯着她粉白的面庞,褐色的眼眸,道,“这里是入口,但却只是一小部分。”说罢,一手环起易云月掠了进去。
洞内暖光洋溢,甚是华美,易云月不由有些好奇,仔细看去才见四壁之内原来不是灯火,却是无数的明珠,不由心中暗叹,就连皇宫都不会如此奢侈,却也只是印狐潭的一个入口而已。怔忡间,环抱住自己的人已停在了一条碧水迸溅的河边,这河绵延而上却丝毫没有任何落脚之处,连四周的石壁都已被水激打成墨玉一般圆润华质。
“我们游过去好不好。”叶子萧自那晚之后就再没有逗弄过易云月,所以此时这话听在她耳中更是暧昧异常。
易云月转头瞪了他一眼,纤细的手指却紧紧地拽住了他的手臂。虽然自幼习水,但自己身上所穿的薄裙一下水就会完全透明,万一真的下水……
“我不会把你扔下去的,”叶子萧轻声道,“此刻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人,你的那个样子还是等以后再慢慢给我看吧。”说罢,猛地长啸一声,似狐之妖艳,又似啼血般凄绝。
在回荡声中一条小舟缓缓从雾白的水汽中滑出,一个周身白衣的女子独自摇着船:“公子。”她莞尔一笑,甚是清凉。
叶子萧手中微一用力便携着臂中的人,跃上了船头。“乖乖,其它两位岛主可曾到了?”
“他们已经等公子两天了呢,”少女摇起手中的碧色船桨,轻撇了一眼叶子萧怀中的少女,调笑道,“公子的女人中这个最是绝色,难怪耽搁了那么久。”
“乖乖越来越会讨巧了。”叶子萧看着怀中人不可方物的面庞,温柔的笑意不自觉地自嘴角荡漾开来。
易云月低下头并不搭理他,只是硬顶着手肘挣开了他的手臂,向旁退了一步。
当船穿过一片水雾之时,已经是在开阔的平原之中,原来那洞口只不过是一个绝顶奇妙的天然屏障。船一直沿着河攀上了坡,竟是向着上游划去,易云月不由心中一奇,这逆流而行是何等的困难,可是身边的这个女子竟然像是在平静的湖边泛舟一般的悠闲自在。
“这上潭之河本就逆流而行,”叶子萧见她好奇又不愿发问的表情,甚是解意地说道,“印狐潭之所以为印字起头,便是因为这仰着日月之光的地势。”他说着向前跨了一步立在了船头,迎着明晃的太阳,青色的衣衫,宛如倚云而生一般,甚是妖娆。
划船的少女颇为深意地看了二人一眼。
印狐潭领主偏院
“子萧,你真是,还未坐上领主之位,便学会领主的派头了。”生岛岛主文秋和司空拓年龄相仿,也是刚刚接任岛主不久,所以和叶子萧平日都是称兄道弟甚为随便。
此时的叶子萧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锦袍,底脚为金色滚边,黑缎一般的发上束了一顶白玉金镂发冠。所有流岛弟子均需外貌俊美才可选中,武功却又异常阴辣,而此时配上这一身雪白的衣衫,则更衬出了他如灵狐一般的漆黑双目,邪妄却又艳丽异常。
这偏院景色甚好,比邻着瀑布,湿润的空气总是带着一丝幽香。
他坐在那里,并不理会文秋的调侃,倒是望着另一边的老者道:“据说前一阵的嫡传弟子被岛主驱逐出潭了?”
“逆徒已是真气紊乱,留他有何用处?”老者厉光回视,一副浩然之相。
“子萧,你也真是,明知道死岛岛主是绝对公正之人,又何必再追问此事。”文秋见问到了敏感问题,急忙缓场道。
“仅是问问而已,再怎么说岛主也是长辈,子萧自然不会怎样。”叶子萧恨声道,这死岛之人练的硬功,自是各个傲骨非凡,可偏偏接连几任得不到领主之位,所以一直与流岛不和,再加上他当年也是爱慕莫云已久,自然恨自己的师父,所以也就牵连到了这一代。
“子萧言过了,我们两个这次来是说服你闭关的。”文秋左右不是,只得硬着头皮又一次岔开了话题。
“我还要等上一年,”叶子萧淡淡地说道,“余下一年时间再说吧。”自己在继任领主之前需要习得历代传将下来的印狐字绝,那字决便在印狐潭底,每代的继任人都需一年时间幽闭湖底。他已经一拖再拖,终是不想进入湖底。师父曾经对自己说,自己很像上一代的领主,也就是自己的师伯,情字堪自绝。
“流岛之人皆如此,”老者声音中明显带着微努,随即起身道,“我先告辞了。”言罢转过身,却忽然定在了那里。
叶子萧和文秋都不由顺着他的目光向瀑布边望去,一个白衣少女站在瀑布边,低头似在寻觅着什么。
“莫云?不可能。难道是莫月?也不会……即使小了莫云十几岁,也不该是一副少女模样。”死岛岛主讷讷地自语道,眼神中竟闪出了不曾见过的柔情。
叶子萧见他这等神色,心中甚是不悦,冷下脸来道:“两位岛主请回宿殿吧,我就不送了。”
言罢他快步走到了瀑布边,扶住了易云月的双肩。
第十章 凌绝顶(3)
易云月回过头,眼角却是一片濡湿。
叶子萧的心微微地震荡了一下,初始见这小女孩进退有度,颇为欣赏,才会答应师兄帮这个忙。可是自从那晚见她流泪之后,却愈发觉得这个忙是帮错了,自己竟见不得这样的眼泪:“月月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他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带有些许轻薄之味。
“我终于见到了炼情草,”易云月这时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赶忙抬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水,伸手指向了瀑布边的赤色两叶草,“赤草两叶,分亦炼情,合亦赤毒。”嘴里说着,眼睛却仍凝视着那赤草。
“这草是上代领主种在印狐潭的,并且严令任何人都不得碰触。现在想来也很奇怪,就这么一小片,却一直不曾败落。”叶子萧从小来这印狐潭便注意到了这诡异的草,却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渐渐地也就不再好奇了。
“这草是我姨妈种的,虽然她没有和我说过,但是我知道普天之下只剩印狐潭留有此草。我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姨妈自著的药书中看到了这个草的描述,”易云月一想到姨妈就莫名一阵伤感,顿了一顿接着道,“炼情草,一人同食一株便是天下奇毒,两人各食一片则终身不得互触,否则也与同食效果相同。所谓炼情,也就是炼狱之情。”
叶子萧听她这么说,心下也已清楚,她定是认为上代领主与莫云便是分食了这炼情草。怕她再度伤心,便拉起了她的手道:“月月随我吃饭去吧,乖乖已经等了很久了。”言罢,不由分说地把她带进了屋中。
屋内布置甚是精良,竟全为纯白之色,帐幔帘纱,就连那竹节窗棂都是如此。那少女已经摆好了饭菜,站在一旁似是等了很久。叶子萧微微示意之下,她便自旁门退了出去。
“叶公子看来甚喜白色,”易云月淡淡地说道,“就连给我准备的衣物都无一不是皆身纯白,”她听着屋内置景轻柔的流水之声,觉得心中这几天的积郁慢慢消解了一般,“这一路如此地顺畅,想必应该跳脱不了二皇子的授意吧?”由于一路的惊恐奔波使得自己根本没有心绪仔细思考这件事,但刚才在瀑布边慢慢地回忆整个过程,却俞发觉得进行的异常顺利。
从他自秘道所走,就应该知道,他和二皇子关系甚不一般。再来这一路如此顺畅,竟没有任何的追踪和拦阻,就更说明了二皇子在发现自己的秘道被人开启,皇子妃失踪,却仍不作任何反映,想必一定是早就知晓了这件事,或者应该说策划了这件事。
“这点我倒一直没有隐瞒过,”叶子萧为她夹了几样菜,便放下竹筷道,“也许你是一路都在想着我,所以才一直没有明白这样明显的事情吧。”他的眼睛一直望着易云月,竟是幽然流转的目光,如玛瑙般泛着异常华美的波光。
易云月不再说话,只是听他这么直白地承认了这件事后,心中莫名有一些失落。再一想到二皇子竟然真的把自己囚困在此,如同物品一般任人摆放,神色变得更加黯淡。拿着竹筷拨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