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宜摇摇头:“我不知道……”
“唉……”
彭小魁叹了一口气:“淑宜,说真的,小黑人不错,又对你是一片真心,你不应该离开他的。”
张淑宜已热泪盈眶:
“难道你要我回无量山去,人在他身边,心里想着的却是你,一辈子过那种貌合神离、忍受相思之苦永无止境的日子?”
“我……”
彭小魁又深深叹了口气:“淑宜,我已出了家,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张淑宜接伺说:“你仍然是你,永远是我心中最敬爱的彭大哥!”
彭小魁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
“彭大哥,我很清楚,我在你的心里无足轻重,但你也犯不着为了逃避我而出家呀?”
“阿弥陀佛!”
彭小魁又宣了声佛号:“淑宜,你错了,我出家并非为了逃避你,而是逃避这个乱世。无尘居士说的不错,当今皇上昏庸无能,奸臣当道,使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眼看大明气数已尽,不久的将来,只怕会江山变色,社稷难保……”
张淑宜强忍心酸,大义凛然地说:
“彭大哥,我不敢苟同你们这种观点,逃避不是办法,须面对现实,尤其我辈习武的人,更应在乱世有所作为,纵然不能力挽狂澜,扭转腐败的朝政,至少也该扶弱锄强,暗中保护那些忠良,才不失为侠义之士啊!”
彭小魁不禁为之动容:
“惭愧!惭愧!听了你这番话,我枉有一身武功,真该自觉汗颜了。可是,我已皈依佛门……”
“可以还俗呀!”张淑宜突萌一线希望,语气中含有怂恿和振奋。
“阿弥陀佛!”
彭小魁忙双手合十:“罪过,罪过,剃度出家岂是儿戏,我才踏进佛门不过数月,怎能就还俗啊!”
张淑宜大为失望:“那……不还俗也无妨,少林弟子在江湖上,不也照样行侠仗义吗?”
彭小魁微微点了点头:
“我会的……淑宜,你既然最敬爱我这个彭大哥,就要听彭大哥的话,赶快回到小黑身边去吧!”
“不!我决不会改变初衷的。”
张淑宜断然说:“无论你到天涯海角,也不管你还不还俗,我这一辈子都决不再离开你了。”
彭小魁顿觉啼笑皆非:“这……这怎么使得,我已是个出家人,怎能带着个年轻貌美的大姑娘到处跑?”
“彭大哥……”
张淑宜破涕为笑:“你这是言不由衷吧?我好像从未感觉出,你的眼中会认为我年轻貌美呢!”
彭小魁怔怔地说:“这……淑宜,别开玩笑了,我决不能带着你走的。”
“如果我也出了家呢?”张淑宜笑问。
彭小魁被问得不知如何回答:“唔……唔……”
“好啦,我不为难你就是了。”
张淑宜说:“既然我们不期而遇,总算有缘,我只希望能够与彭大哥相聚一两日,这个要求不算过份吧?”
彭小魁不便坚拒,只好勉强同意了。
他们一个出家人,一个年轻大姑娘,不方便进城去招摇过市,令人侧目,招致无谓的非议。
于是,找了处山头,坐下来畅谈别后的一切。
眼看时近黄昏,张淑宜忽然提议:
“彭大哥,我中午在岭下小镇打尖,只吃了小半碗面,发现那几个家伙色迷迷地盯着我看,我就匆匆结了帐出店。他们果然不怀好意,一路紧紧追上来,用暗器击毙我的坐骑,一拥而上向我围攻,幸好遇上了彭大哥。
这会儿我倒有些饿了,我去镇上买一些吃的回来,让我们为异地重逢好好干上几杯,好不好!”
彭小魁忙说:“你在这里等着,由我去买吧!”
“不行,不行!”
张淑宜摇摇头,调皮地笑着说:“彭大哥如今是出家人吃素,我可要吃荤的,而且还要买酒,店家恐怕不会卖给你这和尚呢旦”
彭小魁一想也对:“那就偏劳你了。”
张淑直站起身,郑重其事说:
“彭大哥,如果你趁我去买吃的不辞而别,那么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发现这里躺着一具年轻貌美的无名女尸!”
彭小魁暗自一惊,忙说:“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你放心好啦!”
张淑宜这才嫣然一笑,欢欢喜喜的离去。
彭小魁趁机打起坐来,排除心中一切杂念,不知不觉便逐渐入定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身边响起张淑宜的娇笑声:“彭大哥,你果然守信,没有不辞而去!”
彭小魁睁眼一看,面前站的竟是位年轻比丘尼!
“你……”他为之一怔。
张淑宜却笑着说:
“附近一带没有尼姑庵,我只好在镇上买把剃刀,选购一身现成的袍子,自行落了发。你看我像不像个尼姑?”
彭小魁真是啼笑皆非了:“淑宜,你……你实在是太胡闹了。”
张淑宜放下双手提的大包小包和酒坛,在他面前转了两圈:
“这件袍子虽不是尼姑穿的,但颜色和式样很近似,不致被人识破的。彭大哥,现在我们两个都是出家人,走在一起就没问题了吧!”
她已落了发,彭小魁还有什么好说的。
打开大包小包的,竟然全是素食,两人不禁相对大笑,坐在地上吃喝起来。
彭小魁忽说:“淑宜,僧尼虽同为佛门弟子,但毕竟男女有别,走在一起诸多不便,且易遭非议……”
“没关系!”
张淑宜耸耸肩头道:“你走前,我跟后,保持距离就没问题了,以后我们就以兄妹相称!”
就这样,他们当夜就下了峰顶,开始相偕云游天下。
又过了半年。
江湖中突然出现了绝情剑手仇大魁。
当时他们正途经鄂州,风闻绝情剑手仇大魁向北鄂七友挑战,造成七友四死三伤,专程折往鄂北走了一趟。
听说挑战者不仅剑术高明,路数诡异狠毒,且善使飞刀,他们立时就想到了小黑。
尤其仇大魁这名字,分明含有驾凌彭小魁之上的意味。
于是,他们决心一查究竟。
可惜绝情剑手仇大魁的行踪飘忽不定,忽而东而忽西,走南闯北,专找江湖上成名人物挑衅。
当他们闻风赶往前去、总是去迟了一步,始终未能堵上。
而此番仇大魁带了辛小娟,前来翡翠谷找上安姥姥,事关重整六合门,消息却不陉而走。
彭小魁和张淑宜探得风声,始急急联袂赶来。
虽然未能在造成伤亡前赶到,确也已证实所料不差,这位疯狂的杀手果然正是小黑。
彭小魁不便出面,更不愿亲自出手阻止,最后决定找上了纪明秋。
尽管彭小魁自认很有把握,以纪明秋的武功基础,加上家传的地行术,再经他花两天时间,传授了几手克制小黑的剑法,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必能出奇制胜,使那疯狂杀手知难而退。
但张淑宜却自告奋勇:
“大哥,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不如由我去见小黑吧!”
“不!你不能去!”
彭小魁加以反对:“他见了你,更会激起他炫耀和报复的傲气,那样反而弄巧成拙,到时候那个局面就更难收拾了。”
“唉!”张淑宜只有叹气,一时也没了主意。
这时,穴道受制的纪明秋已按捺不住了,躺在地上大叫:“喂,你们两个是不是把我忘啦!”
彭小魁这才走回去,正色道:“小施主,翡翠谷的三十多条人命全在你手中,你拿定主意了吗?”
“不是我拿定主意没有的问题!”
纪明秋反问他:“而是你真有把握,花两天时间教我几手剑法,就能对付得了那疯狂杀手?”
彭小魁充满自信:“贫僧一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哦?”纪明秋似信非信地说:“那……那我这两天都不能回家了?”
彭小魁笑笑说:
“这个不用耽心,贫僧可以亲自跑一趟,就说城里经阁寺殿舍的雕花有几处毁损,请你去赶工整修一下,你的家人一定会相信。”
纪明秋不禁苦笑:“你这位大师父真行,似乎把我的一切都打听清楚了呢!”
彭小魁也笑了:“否则我就不会找上你了。”
“好吧!”
纪明秋终于同意:“我已经踏上了贼船,还有什么话可说的,一切一切就听从你的计划了。”
于是,彭小魁蹲下去,伸手为他拍开了受制的穴道。
时间宝贵,一刻都不能浪费。
彭小魁当即找来两支树枝代剑,开始传授纪明秋剑法……
口口 口口 口口
翡翠谷内,处于山雨欲来风满楼中。
整个隐庐如临大敌,男女老少三十多人个个神色凝重,心情紧张,被一股强大压力压得透不过气来。
安姥姥独自坐在小厅内沉思。
一位中年妇人端了热茶进来,放置在一旁的茶几上。
“姥姥!”
她恭立一旁劝慰:“您不用太烦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们不过是一男一女,咱们有这么多人,难道还保不了隐庐?”
安姥姥轻喟一声:
“如果不是顾忌辛小娟,别说是一个仇大魁,就算来上十个八个,也休想踏进翡翠谷一步!”
中年妇人很不以为然地说:“我真不明白,辛爷被誉为山东武林之豪,又曾任京师振远镖局总镖头,称得上见多识广,江湖阅历丰富,怎会把爱女嫁给那位冷血杀手?”
安姥姥沉吟一下,叹了口气:“我想……辛胜兴不是个糊涂的人,其中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姥姥的意思,辛爷是被逼的?”中年妇人好奇地问。
安姥姥一脸茫然:
“这很难说,近二十年来,隐庐已跟外界隔绝,辛胜兴最后一次来探访老门主,已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小娟尚未出生。
要不是惟中常在外走动,带回些江湖中的消息,我根本就不知道,江湖上近两年出现了绝情剑手仇大魁这么个疯狂杀手。”
“姥姥……”
中年妇人忧形于色:“姓仇的受伤并不太严重,至多养息三两日即可痊愈,那时他必会再找上门来,为了顾及辛小娟,咱们就任他为所欲为吗?”
安姥姥似已胸有成竹:“那倒也不致于,只要不伤及辛小娟,你们尽管放手对付那姓仇的。”
中年妇人欣然说:“有姥姥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我这就去通知大家。”
安姥姥微微把头一点:
“顺便看看惟中回来了没有,回来了就叫他来见我。”
“是!”中年妇人印冰而去。
安姥姥口中的惟中,即是纪明秋所称的姜叔。
倏而,姜惟中来到了厅内,上前执礼甚恭地向安姥姥禀报:“姥姥,那五个人的尸体已经埋葬妥了。”
“惟中。”姥姥问:“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吗?”
姜惟中已探听清楚:“两个男的是绝魂双煞,三个女的是凤阳三艳,他们大概是为寻仇追踪而至,却未料到姓仇的武功如此之高,且心狠手辣。结果仇未报成,反被他来个赶尽杀绝上
安姥姥又问:“你可看出他的剑路?”
“没有……”
姜惟中摇摇头:“当时我的藏身处距离太远,无法看得真切,尤其他出剑之快,简直不可思议,就算在附近也很难看清楚。”
安姥姥失望地一叹:
“若能看出他的师承派别,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姜惟中灵机一动:“姥姥……他受伤回城去养伤了,我们何不派两个人去,趁机把他……”
“绝对不可以!”
安姥姥的脸色一沉:“六合门自开山百余年以来,历经了七位门主掌门,一向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原则。如今既已解散了二十年,岂可反而趁人之危?万万不可以,万万不可以!”
姜惟中力辩:“可是,这是他先找上门来寻衅,且撂下狠话,伤愈后想必……”
“不要说了!”
安姥姥厉声喝阻,顿了顿说:“他若再来犯我隐庐,情形全然不同,那时我们为了自卫,名正言顺,理直气壮,自可全力以赴。但趁他受伤,派人前往下手之举则不足取,亦非我堂堂六合门中人的作为。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姜惟中恭应一声,只得怏怏而退。
安姥姥斥退了姜惟中,随即起身,从右侧拱门走出,穿过长廊,来至尽头门上加锁的房前,用挂在腰带上的钥匙将锁打开。
进入房内,只见一张长供桌上,排列着历代门主的牌位,并有烛台香炉,但似已久未点烛燃香。
安姥姥双膝跪在桌前蒲团上,喃喃地说:
“六合门历代门主在天之灵明鉴,弟子谨遵第七代门主遗训,自本门三十年前宣告解散日起,除每年九九重阳六合门创立之日,用三牲四果及香烛奉祭,以示对历代门主之崇敬与追思,平时不得有所供奉或任何仪式举行。
如今,强敌当前,逼弟子同意立下凭证,交由本门中两个野心勃勃的不肖弟子重整六合门,兹事体大,且有违第七代门主解散本门遗训,弟子自当恪遵。惟姓仇的杀手武功太强,若不从其意,隐庐恐将遭到一场空前浩劫,造成惨重伤亡。
弟子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为维护七代门主遗训,虽粉身碎骨,死而无憾。但隐庐三十多人的生死,全在弟子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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