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如来左大庄在一股热血喷出的一刹那,整个身子由不住霍地向后面直直倒了下来。
然而南岭一鹤尚万近的攻势,并不因此而止。
眼看着白光刺目,凌厉的剑气有如秋水云虹,直向着左大庄的身子,再次卷了过去!
黄金如来左大庄,别说他并非黄金所铸,即使真为黄金所铸,当此剑炁之下,也必将肢体破离。眼看着左大庄倒下的肥躯,无论如何难以逃过尚万近那愤怒的剑锋,身首异处实难避免。
就在这危急存亡的一刹间,耳边只听得连续传来几声喝叱,至少有三条人影,自不同方向疾快地向着二人急切进来。
这切进的三个人分别为来自巴蜀的赤眉道长,以及名列海内二十七奇之一的一掌飞星朱农。
另外一个,也就是奔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即是面相清瘦,来自西昆仑放鹤庵的无为庵主。
三个人虽然身法一致,同样快速现身,但是由于起足点之远近不同,自然落下的身子也略有前后。
放鹤庵的无为庵主身子既然走在了最前面,自然也出手最快。
这个老尼姑的随身兵刃是一柄九合金丝的铁拂尘,随着她嘴里一声喝叱,拂尘已快速挥出去“刷”一声,万千尘须纠结一气,无异于一根收放如意的软鞭。只见陡然向下一卷,“呛”一声响,卷住了尚万近高举过顶的长剑剑锋。
无为庵主加之于这杆铁拂尘上的臂力,十分可观。这个老尼足下“丁”字步一站,怒哼道:“尚施主剑下留情。”
嘴里说着,铁拂尘用力向上一挣,已把南岭一鹤尚万近那一把长剑高高拉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掌飞星朱农,以及来自巴蜀的赤眉道长,双双自左右扑到!
赤眉道长的兵刃,是一口七星长剑。
一掌飞星朱农的兵刃是一对日月轮。
事非寻常,两个人的兵刃双双掣在手上,为无为庵主抢先一步,消弭了眼前杀机。
三个人形成了一个铁三角阵势,把南岭一鹤尚万近围在正中。
侥幸不死的黄金如来左大庄,就地一个滚翻,滚出丈许以外。众人注目于他,吃惊地发觉他整个上身都为鲜血所染,右胸上侧方皮开肉裂,现出了半尺许的一道大血口子。
对于一个练习内家功力的人来说,身上的刀伤往往足以致命,因为气血一失,功力几乎全废,即使能止住流血,也不便再行运功。
对这一点,黄金如来左大庄是十分明白的,是以,在他身子方自站起的一刹那,右手二指骈指如飞,连续在伤处附近五处穴道上各点一指,顿时止住了流血。
黄金如来左大庄在武林中,一向是极为嚣张的人物,平素为人也同尚万近一般的嫉恶如仇,加以财多技高,向无忌惮,哪里吃过这种大亏?
面对着如许多的武林同道,左大庄这张脸实在没有地方搁放。
左大庄恨声道:“好,姓尚的!我们之间没有完……”
说了这句话,他双眼一翻,当场闭过气,一跤倒了下来,引起了一阵骚乱。
终南剑客夏平江首先上前,把他扶坐起来,探了他的鼻息一下,又察看了一下他的眼神,向着一旁的五柳先生苦笑一下。
五柳先生毕竟是一位仁厚长者,目睹及此,不胜太息地道:“左兄的伤势如何?”
夏平江道:“以在下所见,显然属于‘炸血’暴症,这倒要有劳先生妙手起死回生了!”
五柳先生缓缓点了一下头:“夏兄所见甚是,且让他坐息一下,俟血气平和后,再容老夫为他施以续气和血之功吧!”
众人听五柳先生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无论如何,经此一来,现场已增加了一片阴森的杀机。大家对于南岭一鹤尚万近的狠心辣手,无不心生反感!
尤其是首先奔上,环绕在尚万近身侧的三个人,都面现忿意,怒目视向尚万近。
无为庵主手里的铁拂尘,硬硬卷住了尚万近的剑身,两个人分明早已较上了内劲。
只见老尼姑那张瘦脸变得异常死板,两处太阳穴上,现出两条隐隐青筋——可见她用力的程度。
南岭一鹤尚万近也同无为庵主一般,闭口不言。那只持剑的右手正自灌注全身真力,向外上方用力挣着。
他们两个人的功力真是难分轩轾,一口长剑,一柄铁拂尘,似磁铁相吸,紧紧地卷缠在一起,其势纹丝不动!两个人的四只脚,更像是深深打在地里的铁桩,不动一下。
赤眉道长与一掌飞星朱农也都有自知之明,认为勿需再行插手,便退步让开。
紧迫的情势,显然没有因为他们双方不曾开口而稍见缓和,反倒是有增无减。
这种紧迫气氛的演变,使每个人都一扫先时的突梯滑稽,变得十分严肃。
十数道目光注视的焦点,是紧持在老尼姑与尚万近手上的铁拂尘和寒光熠熠的长剑!
情势继续演变,终于两般兵刃渐渐地分了开来。
无为庵主两处太阳穴上的青筋益加显著。
南岭一鹤尚万近的脸上,现出了汗珠。
第一阵力的较量,像是不分胜负。
当然,他们绝不会善罢干休。
无为庵主的铁拂尘向空中一抖,“波”地炸开了一天银丝,遂向尚万近打了一个稽首:
“阿弥陀佛,尚施主,贫尼这厢有礼了!”
嘴里虽然说着客气话,可是那张冷酷的面颊上却不见丝毫笑容。
南岭一鹤尚万近“嘿嘿”冷笑了两声,那一双深陷在眶子里的瞳子频频在老尼姑脸上转着。
甚久,他才冷冷地道:“左胖子是自取其咎,我不伤他,他也饶不过我,庵主你为什么插上一脚,与我尚某人过不去?”
无为庵主一声冷笑,再次高宣道:“无量佛,善哉,善哉。尚施主,贫尼不过是在提醒施主一声,这场盛会是以武会友,方才五柳先生也曾表明,点到为止,施主你显然太过分认真了!”
尚万近小眼一翻,冷哂道:“什么点到为止?各位难道没有看见,左胖子要是不先掣出家伙,姓尚的也不会红这个脸。既是兵刃对搏,披红见彩也就是平常事,庵主你何必大惊小怪?”
无为庵主鼻子里“哼”了一声,大为不悦地道:“尚施主这么说,也无不可,贫尼这就向你讨教几手高招,请施主手下留情!”
南岭一鹤尚万近神色一变,愤声道:“尚某人不识抬举,候教了!”
最后三字一出口,就见他瘦长的躯体,猝然向下一矮,掌上的一口铁剑由头顶上抢了一周,端自前胸,把那截锋利的剑尖指向老尼姑。
一缕剑气,像是冬日里的一袭寒风,猝然直袭无为庵主。
无为庵主冷笑道:“承教!”
铁拂尘向外一翻,万千尘须,风吹马尾般地,忽然散开来。
一股劲道,由散开的拂尘须尾猝然退出。两股劲道会合之下,无迹而终!只见双方身上所穿的长衣飘动了一下。这一手内力的较量,看来仍是不分轩轾!
南岭一鹤尚万近鼠眉一挑,面现凶光,一压长剑正待欺身而上,不知怎么忽然制止了冲动!微微一哂,神色现出了一片缓和。
“且慢!”尚万近慢吞吞地道,“如果尚某人所见不差,这祝融之会,曾经定有规矩?”
“什么规矩!”
“哼!”尚万近瘦脸上挂着笑容,“庵主你岂能不知,这个规矩是每人最多只出手三阵,是也不是?”
无为庵主冷漠地点了一下头:“这又怎么样?”
“嘻嘻……不怎么样。”尚万近有意把语音拉长,轻咳一声道,“尚某无非是告诉庵主你,尚某人现在与庵主交手,是第三阵,换句话说,如果在下侥幸赢了庵主你……
那么……”
无为庵主先是愕了一下,那张素脸上继而现出了一片忿意。
“哼!”她微微顿了一下,冷冷接着道,“只是,我看施主你想赢这一阵,并不轻松!”
第十二章突来不速客局势现迷离
南岭一鹤尚万近说笑道:“这个,老尼姑就不必为尚某人担心了,咱们废话少说,还是手底下见功夫吧!”话声一落,那口半吐的长剑缓缓收了回来。
随着他收回的剑势,瘦长的身子缓缓地半蹲了下去,把一口剑高高举了起来。
一时间,那口剑上的光华变得异常刺目!
在场各人,都知道尚万近剑上已经凝聚了本身真力,一经出手,必然非比寻常。由于他们一时还摸不清楚无为庵主将以何种手法应敌,所以都情不自禁地为她捏着一把冷汗。
无为庵主似乎已觉察到对方的厉害,内心并未大意。
只见她掌上的铁拂尘,风车般地缓缓在头顶上转动着,两眼眨也不眨地逼视着对方,一阵阵袭人的劲道,恰似三伏天滚过沙面的那种热气团,沾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南岭一鹤尚万近的长剑紧贴前胸,细小的眸子眯成了一道缝。
他忽然足下移动,快速地向前踏进了几步。
无为庵主的铁拂尘转动得更快,银白色的尘须旋转出一大团白色奇光,由此而流动的气流,更似涨潮的海水,激荡出层层波浪!四周人身上的衣衫,都被掀得飘扬起来。
老尼姑尽管一只右手舞动得那般疾烈,下半身却是直直地挺立着,纹丝不动。
南岭一鹤尚万近被迫立在旋风圈外,他脸上带着阴沉沉的笑,不知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空气蓦地沉静了下来!
忽然,南岭一鹤尚万近发出了一声尖啸,瘦长的躯体陡地直起当空。
这一式“一鹤冲天”轻功绝技好不惊人,看上去简直是没云之矢,足足拔起来七八丈高。
就在每个人惊心动魄、莫测其高深的一刹那,南岭一鹤尚万近高蹿顶空的身子,又倏地坠了下来。
一起一落,其快无比!
等到多数人发觉他落下的身势正当无为庵主头顶正中时,两个人的兵刃已经交接成一团了。
眼看着双方的身子猝然遭遇的一刹那,接连翻了七八个滚儿。
陡地,双方“兔滚鹰飞”般地分了开来。
就在他们将分手的那一刹间,尚万近的长剑扎进了老尼姑的肩窝,老尼姑的拂尘也拂在了尚万近的右颊。
不过是极短的一刹那,如非是明眼人万难看清。
一股血箭,直由老尼姑左面肩窝怒穿出来,老尼姑立刻用手掌按住。她足下打了个踉跄,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南岭一鹤尚万近也没有讨得什么好,像是伤得更重了。
无为庵主铁拂尘一拂之力,该是何等劲道?
随着她铁拂尘拂过之处,尚万近右颊之上登时留下了千百道血丝;先是不显,等到各人看清是怎么回事时,那副样子简直像个鬼!
比武过招,落得眼前如此下场,自然是始料非及,大大出乎各人意外!
现场人目睹及此,都由不住兴起了一阵惊悚!
无为庵主一手按肩,尚能自恃,比较起来,南岭一鹤尚万近的伤势严重多了。
鲜红的血,反复不断地在尚万近脸上涌现着。忽然,他腾身掠起直向乱石崩云的巉崖峭壁间落去,一路狂纵疾驰。
现场的每个人的表情都阴沉极了。
比武过招,讲的是“印证”武功;发展到眼前境界是前所未料的,致使几个心怀仁慈的正道之士,内心大感沉痛!
他们彼此默默地对看着,谁也不说一句话。
无为庵主这时已用特殊的止血手法,将伤处附近的穴道封住。虽说是伤势不重,但对一个修练内家功力的人来说,这种损失不能谓之不重了!莫怪乎老尼姑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抖了一下手里的铁拂尘,老尼姑缓缓地走到东道主五柳先生身前。
老尼姑打了一个稽首,长吁道:“阿弥陀佛,先生见笑了。贫尼只是气不过尚施主……”
她微微一顿,又叹息道:“贫尼无能,也无颜再参与眼前盛会,有辱先生雅意,这里谢过,贫尼就告辞!”
她说着,深深向着五柳先生揖了一揖,转过身来,又向着附近众人揖了一揖。
无为庵主正要离去,却见终南剑客夏平江上前一步,含笑道:“庵主有道之人,何以看不清今日之会?若是伤势不重,尚请暂留一刻,以便用佛法化解未来之一场凶难……”
无为庵主听后,不禁微微一愕,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请恕贫尼愚顽,悟不透夏施主话里禅机,请开宗明示!”
终南剑客夏平江微微一笑,未曾开口,一旁盘膝的五柳先生却岔口道:“夏兄慧眼,体察入微;若非一言提醒,老夫几乎疏忽了。今日之会,适逢子、午相冲,而四山云气更现无限杀机,莫怪乎会无好会了!”
无为庵主听了,情不自禁地吃了一惊,遂运用智灵向四山云气略一打量,当下双手合十,嘴里长宣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二位施主说得对,贫尼忝为佛门中人,参禅数十年,竟然未能识透先机,非但未能使这场劫难化解无形,本身倒成了助劫之人,惭愧之至!”
夏平江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庵主又何必自责过甚?”
无为庵主陡然一惊,打量着面前这个终南剑客夏平江。只见其神清气爽,眉开日邃,全身上下不沾丝毫世俗气息,而是仙风道骨的出世高人!
这位原来盛气凌人的比丘老尼,一时间心平气和多了。
当下,双手合十道:“夏施主世外高人,未卜先知,较我辈高出许多。今日之会料必已有先见之明,何不指示先机,